很快救护车就过来,这是在看到项云昏迷的时候随行的队友打的120急救电话。邢不二看着项云的尸体被搬上了救护车,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死的人被送上了救护车,活的人还在为了他身前所犯下的罪行而忙碌。
难道,一死就真的可以了之吗?
无言的落寞一下子就涌上心头,后续的事情在他死之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不过大概率会由市纪委接手了。自己的任务也就到这为止了。
队员们也和救护车到来时一同回去了,他们平时的任务也很重,为了出这次紧急的任务,他们是放弃了休息的时间。
邢不二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才八点零几分。
孔立言和救护车走了,留下了叶凌风和邢不二跟进现场证据的搜查。项云的家人不住在南城,留守在队里的人一级开始通知他的家人关于项云本人被纪委谈话一事。他现在的自杀,还要等到医院出具死亡通知书才能和他的家人说。
估计,队里又要大吵大闹一番了。
过了半个钟头以后,现场勘查人员总共提取到了五个人的DNA,不过只有两个是新鲜的。现在已经交给了细节勘验课去做DNA数据对比了。不出所料这其中应该就有吴向南的吧,他揉了揉发硬的太阳穴,这又是一桩难题啊。
因为本就涉及到在职的官员的自身问题,被牵扯进来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现在有一个人是吴向南,你不能保证他不把这件事情的风声泄露出去。就算是他泄露出来,他一句否认,自己又能奈他何呢?
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可能多的搜集证据,把这件事的性质彻底定死,其他的事情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邢不二看鉴定人员已经检查的差不多了,留下了两个队员用于保护现场之外,就收队回去了。
邢不二和叶凌风坐在后座,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
回到队里,陈辉和孔立言站在门口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看到他们收队回来之后。陈辉眼里流露出了一丝悲伤,叹了一口气道:“项云同志已经确定死亡了,家人也由纪委上的同志进行通知了。”
邢不二点头,感激的看着陈辉。由纪委去同志这自然是再好不过,队里至少不会来人吵闹了。
“我也要准备回去,你把事情交接一下。关于项云同志一案将有省里的专案组接手调查。你的工作现在已经圆满完成。辛苦了!”
陈辉敬了个军礼,脸色肃穆。
邢不二同样回礼。
陈辉此时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自己走上了歪路,怪不得别人。我也准备回市里了。”
“嗯,我会的。”
陈辉转身向孔立言点点头,孔立言向他深深的鞠了一躬。
陈辉坦然受之。
在陈辉走之后,南城的组织部的电话打到了队里的内线上。是找孔立言的。
邢不二羡慕的看着孔立言离开的身影,他知道这是上头准备给他正式任命的提前通知。上任组织部的电话,还有省公安厅陈辉的保驾护航。
不知道他能在这南城有什么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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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以后
清晨
南城的大街小巷还处于寂静的时候,南城周报于昨夜快马加鞭赶制出来的报纸已经被发送到了各个报刊和书店里了。
而报纸的第一面就是“南城改天换地,军部空降指挥。”
很多人议论纷纷,不过还是没用过多的去理会,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这些事的改变还不如他们早上的早餐应该吃点什么来的重要。
孔立言坐在原本属于项云的位置上,不大的办公室里,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说。没用任何的装饰物,除了身后的一些书籍之外。
桌子也是办公大楼里统一配的,桌上只有一盆小仙人掌。其他的私人物品已经清理掉,一部分送给了纪委,用于调查。所以从中也很难找出什么东西,但例行公事,孔立言也是无所谓。
他没法从别人眼里上看出项云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可以从南城在他任职的五年的所作所为里看出来。
一个典型的理想主义者。
南城的商会名誉主席、南城机场的动工、公交路线的改换、经济开发区的扩大,一件件事情带来的只有南城经济发展的停滞不前,甚至倒退。
他所做的都是事功到了极致,而不去考虑问题的本质。大操大办,把南城本就拮据的税收拉到了一个入不敷出的边缘线。也就导致了南城的城市基础设施建设方面的建设还停留在了上个世纪的面貌
算上今天,这是他上任以后的第七天,他把这栋大楼的所有人都认识了一遍。每个人的性格他都有了些许的了解。他对于所有的人一视同仁。
他让叶凌风通知了有关的人员,上午十点召开内部会议。这是他来之后第一次正式的会议,这七天里他都只是在完成一些琐碎的杂事,上任之后倒像是直接就没用他一样。
他没有准备稿子,他只是想把自己该说的说出来。
然后把该做的做出来。
而不是继续把该做的说出来。
会议的召开地点位于政府办公大楼的二楼的礼堂,平时用于一些节日里的文艺晚会的开办,在一些接到通知的时候和很多的人一样都是惊讶的。
他们或许听到了风声了,但他们却不知道会来的这么快,他们甚至连孔立言的这个名字都是第一次听到。
三三两两的走到会堂,为首的第二把手县长胡良和三把手县人大代表钱明,其他人都是跟在他们身后。两人老神在在的看着主席台上孔立言,微笑点头。
对于新来者,他们两个作为这里资历最老的地头蛇自然可以将姿态放的很高很高。孔立言现在无暇顾及他们这点让他感到狭隘的心思,他本就志不在此,但为官者,应该要造福一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以及官场相处的事情他没有遇到过。在原来的军校里,大家都是有话说话,不会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存在。
孔立言见人都已经到齐,就让叶凌风把材料发了下去,这是现在南城存在的所有可以看见的问题的一个汇总。
孔立言宣布会议开始。
首先他对自己做了自我介绍,把名字写在了身后的小黑板上。
孔立言笑着说:“同志们,大家好啊!这是我孔立言来了南城之后的第一次会议。
我相信大家也很好奇这次我召开这次会议的目的是什么。这些我们在以后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所以先放在一边不说。我先说说我来这儿的心里话。这些天里估摸着大家也通过这种渠道知道了我孔立言的一些资料了吧。我来自军区,根正苗红的人民子弟兵。被我们军区的傅青云首长赏识,上了三年军校。因为在军校的成绩好,上头希望我能把学来的东西给用在实际上,所以我来到南城。来的第一个晚上,我亲眼看着项云同志走了。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是不是我们华夏国的官场里就出不了好官、清官呢?
因此这一个星期以来,我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用做,我就想着怎么才能和你们打成一片。看看你们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发现我错了,要想和你们要打成一片,第一点我就得学会放权,我就得学会偷懒,学会和你们一样推让责任,务虚不务实。”
他看着下面的人个个脸上变得有些不好看,有的人甚至把眼神变换了方向,不再去看着孔立言,不过更多的人还是紧紧的盯着孔立言。一如盯着五年前同样初到时意气风发的项云一样。他们心里会嗤笑于这个官场雏儿的一腔热血。他们可以平静的冷眼旁观,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年轻人慢慢变得和他们一样,坐在下面的座椅上看着站着的人怎么的异想天开,然后又是如何的被现实击倒。
孔立言看见了这些人的微表情,心里微冷,继续道:“这些先不说,今天只是饭前的甜点,半天的时间,我希望大家能整理好你们各自手头一直想解决而没用解决的事情。最后,我没什么想说,因为我看到的南城实在是太老太旧了,我不知道怎么去找他的漏洞。因为他已经体无完肤了,它就要被这个时代淘汰了。
据我所知,每年南城的人口流失都很多,这么多年下来南城都快要空了。你们作为南城的父母官,有的人更是生于南城长于南城,难道你们就不着急么?”最后的几句话几乎是嘶吼出声,冷冷的看着这些人。
很多人都把眼神隐晦的看向坐在首位的胡良,这是他们之间最大的依仗。强龙不压地头蛇,孔立言的初来乍到是不可能压的过胡良的十年经营。胡良也认为到了该自己站出来的时候了。他举起手,开口发言道:“孔立言同志,你说这些我们也清楚,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我们没钱,怎么动手啊。不能我们光动嘴,没资源啊。
你没来的这么些年,我们天天呕心沥血,你怎么就能说我们是不作为呢?你这样凭空臆造,辱人清白,我有权向上级检举你。”冷哼一声,坐下之后,眼神凶狠的看着孔立言。
胡良的这三言两语就把问题的核心推到了钱的问题上,表示不是他们不作为,而是他们没法去做,问题不在他们的身上,把关系基本上撇得一干二净。孔立言知道自己说的话,会因起反弹,但是他还是要把话说死说重。沉疴痼疾需重药猛药可医,缓缓而治还是不会有什么太好的效果。
孔立言笑了笑:“我可以明白你们的苦衷,所以我就想着帮你把问题给解决了。我准备向上面提交申请,借资二十亿元用于彻底整改南城的面貌。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啊?”
如此恩威并施,他心里又是怎么想的,没人可以想明白。
不待下面的人从惊恐中回过神来,他就和叶凌风一前一后离开了大堂。
争渡,
争渡,
惊起一滩鸥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