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幽鸣和皛月来到了幽云王城,却见王城之外的军营旌旗招展、军帐连绵;强攻硬弩、士气高昂;将猛马壮、粮草满仓。
又到了深夜,不可名状的深夜,风幽鸣独自一人站在了王城的城墙之上,看着那熊熊的烈火,寒光闪闪的刀兵,面上变得凝重起来。
那是七狄七大部落的军旗,在寒风凛冽中摇摆,不仅在王城的陆地上,还在姬水的河流中,那里有近千条的各式战船。
那是蛮荒的军旗、蛮荒三部的力量比以前更加强大了,难怪到了自己的世界里会成为虫子的世界。
那是耆山的军旗,耆山竟然没有从自的所部直接进军,而是绕了一个大圈,与七狄合兵在了一处。
那是兽族狼族的旗帜,那狼族大营之中坐着狼王天啸,天啸到底是一个什么人呢?自从来到这个宇宙,天啸就是自己听到的第一个神秘而强大的敌人,他到底是凶残、狡诈、暴戾,还是明大义、实大体,知进退?即使到了今天,或许在他的眼中,天啸已经不再强大,但却依然神秘。
明天就要拔营出发了,幽云的大军应该也已经集结起来了吧,姬龘会出战吗,如果动起手来,这些可怜的青壮男儿,不还有那些七狄的女子都可能被殃及。他们用鲜血、生命的付出能否换来他们家人、同胞的和平吗?”
刁斗之声响起,已经到了三更,风幽鸣的手中现出了他的凝魂箫,幽怨的关山月响起,扰了城内城外所有人的清梦。可他似乎乐此不疲,一遍又一遍的吹奏着,因为他只会这一首曲子,他也只想会这一首曲子,就如同他的心中只能装下一个人一样。
天终于蒙蒙亮了,风幽鸣终于停止了弹奏。各族的大营已经开始动了起来,埋锅造饭,拆帐拔寨,要出发了,只是他们的第一站不是韶华,而是幽云,想到这里,风幽鸣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饿了。
征伐的大军终于从水陆两条路线出发了,皛月坐镇中军,太棘、少棘率领蛮族十万大军和七狄的一万火机军、羽族的三万飞行军组成了前锋军,赤玦率领着水族和幽云、耆山水军顺着姬水长驱直入。
风幽鸣飞在了羽族的飞行军中,他不愿意呆在那巨大的王帐之内,因为那里不时的有人跪拜,而且在不久的将来还会有人,有很多人,他们或是一方的霸主、或是一族的领袖,但是为了生存、为了利益他们会跪倒在地,说着言不由衷的阿谀之词,做着极尽谄媚之事,这原就不是他愿意看见的事情,而且现在的皛月根本不需要他的保护,一般人根本伤不到她,能够伤到她的他也挡不住。
看着征伐大军走出了王城,迅速的向大军必经之地的幽云之地推进,风幽鸣反到不着急前行,因为他知道无论是姬源、虺氏一族,还是灵族都绝不会对这次出兵坐视不理,即使他们不是真的想为无双阁和自己死去的亲人、属下报仇。
风幽鸣知道,皛月知道,太棘、少棘自然也知道,但是他们仍催动着大军快速的前行,因为他们知道这一刻迟早要到来,与其漫长的等待,不如让它早一些的到来。
七狄的盟军来到了与幽云的边境之处,昔日曾经驻军不驻防的两国边境变得异常诡异。幽云从天空、地面和地下设了三道密不透风的防线:
天空之上,是墟夷羽族带着他们所纠集的不肯为臣服耆山的羽族在空中摆下了五行七煞之阵,那昌鳺立于阵中一副志得意满、终要大仇得报的样子。只不过他不认得风幽鸣,风幽鸣却认得他。
地面之上,幽云的弓弩枪盾形成了一排又一排间隔不一的盾防大阵,风幽鸣在空中看得清楚,那每一排的弓弩枪盾之后都是宽深各逾丈的陷坑,里面布满了削尖的毛竹,无论人马跌进去必然是浑身窟窿。在后方则有五千余座强大的抛石车,这些抛石车上放的是熊熊燃烧的火石。
地面之下,似乎暗流涌动,风幽鸣却看得清晰,这是轮回森里的花族在地下所布的阵——按芝罘当初在轮回森林中为了对付常阳昆族所布的阵。
“这些持弓弩枪盾的前方防守全是死士?”风幽鸣看在眼里,心中不由感叹“姬龘呀姬龘,这可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你们姬家一门的‘宏图远志’,不惜让这么多的大好男儿为你丧命。”
可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感叹,因为双方很快就要短兵相接,少棘见幽云大阵如同口袋一般已经布下,不由得心中恼怒,飞身向前,高声断喝“幽云阵前何人主事,速速前来答话。”
“何人如此放肆,敢率军进犯幽云,还如此猖狂?”
少棘并不认得此人,只见此人自抛石车的后方疾速飞来,立到了幽云最前方的盾牌之上。少棘并不认得他,风幽鸣却看得清清楚楚,此人正是轮回森里昆族箫音。
“箫音在这里,为何不见蝶泉?”风幽鸣在空中心中暗暗思量,倒也不愿现身点破。
却听得下方的少棘厉声道“我乃无尽蛮荒行泥洞洞主少棘,遵从火云圣主之令任讨伐三苗魔族的副先锋,如今要率领前军借路前往韶华三城之地,救城如救火,万千生灵生死命悬一线。圣主的诏令已经颁布各国,幽云乃奉火云圣主为共主之地,想来幽云国主早该知晓如今陈兵边境,展开相抗之势,不知为何?
“哈哈哈哈,蛮荒之地,果然冥顽不灵,璞玉宫风幽鸣自恃魔功强大,竟屠戮幽云子民与灵族将领,如今七狄国主贵为四族圣主,回护偏袒,致使数千黎民枉死,此举人神共愤,天下各族心有不甘,如今,狄皛月自封宇内共主,胁迫各族为一己之私出兵征讨三苗,岂能服众?今日,我等众族自愿集结于此,若狄皛月想让宇内各族信服,那就交出风幽鸣,由我等处置,若是依旧恃强凌弱,那我等宁横尸阵前,你们也休想进前一步!”
“哪里来的颠倒黑白、信口雌黄的鼠辈!”出师不利的少棘早憋了一肚子气,又听闻对方的言之凿凿,早气得七窍生烟“我们宇内各族苦寻人人得而诛之的无双阁三位堂主和灵族的地龙四宿近二月,却根本找不到踪迹,偏就齐齐躲在无双阁,风先生为友报仇,与幽云何干,为何幽云虺氏一族率数万铁甲前去围剿风先生一人,火云圣主收到韶华花族求教文书,心急如焚,号令天下诸族,为宇内安危,共讨三苗及蚩尤、魔族;如此危机关头,幽云竟勾结心怀异志各族,出重兵拦截,使兄弟阋于墙,同根共相煎,简直是居心叵测,你们若还守结盟之信,还念苍生之愿,就立刻收弓放弩、列队入编,随同大军共赴韶华。”
“哈哈哈哈”箫音闻言,放声狂笑“想让我们心悦诚服、列队入编,那就交出风幽鸣,要不就交出宇内共主之位,把联军指挥之权交给幽云的姬少主。”
“哼,幽云欲统御宇内之心真是昭然若揭啊!”少棘一横手中大刀“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看看是天理正义到底站在哪一方?”
狂刀前指就如军令,蛮族与耆山大军冲向了幽云的阵营。风幽鸣身形晃动,飞到了更高的空中,俯视着眼前的一切。
双方陷入了混战,幽云军队虽总计不过五万,但准备充分且神魔众多,且弓硬弩长,皆为死士,战斗力竟可以一当十。
呐喊声、撕杀声、箭矢飞射的“嗖嗖”之声、投石车投出的火石燃烧的“噼啪”之声,都不及战士们倒下的声音清晰。
箭矢穿过身体的声音,人掉入陷坑被毛竹穿过的声音,火在人身上燃烧而夹杂着的嚎叫之声以及将士从空中跌落的声音参杂在一起,让人感到了压抑、绝望与窒息。
两军的将士就这样前赴后继的倒下,风幽鸣看着倒下的将士,想象着那些躲在背后狞笑的首领,终于忍不住飘下身形站在了两军交战之处,一阵狂风席卷,股股黑烟弥漫,把正在酣战的两方将士分开。
“风,风幽鸣,魔神风幽鸣!”幽云的前方大军带来了骚动,可后方的投石车并没有停止投放,风幽鸣有些恼怒“让那些投石车都停下来,不然我就毁了它们。”
声音虽不大,但却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中。
坐镇大营的姬龘一言不发,红色的喜袍、五色的腾蛟甲衬着里面的白色孝服,不知道这孝服是为虺蝮所穿还是为青鸾而服。
魁灵同样坐在旁边,内心却有着一种不祥的预感,根据探马所报,此次出征芝罘和寂灭并没有跟随,看起来似乎他们不想参与到五行之士内部的纷争之中,但这对幽云和灵族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七狄除了一个狄皛月还有一个狄赤玦,而这一个风幽鸣就够他们对付的了,他并不是真的要和七狄联军开战,而是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胁迫狄皛月交出宇内共主的名号,让姬龘名正言顺的成为宇内共主,实现自己计划的第一步,但没想到七狄根本不在意与幽云各族开战,风幽鸣更是毫不顾忌的出现在了战场之上。现在他最关心的是他会怎么做?是大开杀戒还是……
投石车停了下来,风幽鸣冷了的看着前面那些有些惊恐的死士,缓缓的散去了环绕在自已身边的黑色烟雾。
“姬龘在哪里,让他出来?
“风幽鸣,你在幽云少主大婚之日灭绝虺氏一门,毁掉姬国主精心建立的无双阁,今日,你还在两军阵前颠倒黑白,蛊惑军心,简直是其心可诛。”
风幽鸣的眼中现出了杀气,轩辕剑自自己的手中隐隐现出“箫音,你再多说一句,我便让你永远不能说话。”
他突然张口,高声喝喊“姬少主,可记得当日庙堂之上,为救你的父亲,你亲口答应了我与皛月、赤玦二位妹妹何事?”
“姬少主,可记得当日庙堂之上,为救你的父亲,你亲口答应了我与皛月、赤玦二位妹妹何事?”
“姬少主,可记得当日庙堂之上,为救你的父亲,你亲口答应了我与皛月、赤玦二位妹妹何事?”
连续喊了三遍,一声高于一声,一声远似一声,迅速在幽云大军中传开。
幽云各族兵马全都清晰的听到了风幽鸣所喊的话语,特别是幽云本族的兵马,都知晓少主与青鸾姑娘青梅竹马,对少主所为本就颇有微词,更有一部分与青鸾曾经一起对兽族作战,被青鸾的善良、大度所折服,而青鸾被杀之事虽在幽云讳莫如深,但至少在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有一杆看不见的秤是以虽在阵前,如今听得风幽鸣所问,虽不知为何事,却也全都像自己犯了错一样,低头不语。
沐心坐在他的旁边,背后的锁魄降魔双枪发出了颤抖,她知道那不是战斗的召唤,而是胆怯的退却。
风幽鸣再次高声问道“姬龘,你还要信守你的承诺吗,你要完成你身为五行战士的使命,和我们共同应天地之劫吗!”
“姓风的,你简直是岂有此理?”箫音虽心知自己不是风幽鸣的敌手,但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放手一搏,只是不知道天上的昌鳺众人会不会出手相助。
箫音还是出手了,快速,准确而凶残,如果是别人,或许根本无法躲过,只是这一次他的对手是风幽鸣。
凝魂箫如同鬼魅一般的自风幽鸣的小臂现出,然后迎着箫音的进攻毫不犹豫而来,箫音见状忙急急后退,可风幽鸣却如影随形,让他无处所逃。
箫音有些后悔选择自告奋勇来做这个先锋了,他没有想到风幽鸣可以在这种情况下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两军阵前,仿佛那些无双阁门人和幽云甲士不是他杀死的一样。
凝魂箫没有穿过箫音的喉咙,但是却按在了他的脖子上“轮回森林昆族箫音,为什么不见你们的蝶泉族长?不会他也被轮回森林隐藏的叛徒杀害了吧?”
箫音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很快笑了起来“姓风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你要想清楚,你身负万千血债,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还要再增加新的罪孽吗?”
“哼,风某所杀均是该杀之人,只要该杀,风某才不在乎手上多染一些血呢,无论这血是黑是红,七狄联合各族出兵韶华,乃是大义,宇内各族谁敢阻拦都是悖天逆命之举。”风幽鸣的手中的凝魂箫在箫音的脖子上轻轻的滚动,但风幽鸣的喊声却再一次贯穿了战场“姬龘,你还不肯出来吗?你希望这战场之上血肉横飞,尸骨如山吗?”
空中的昌鳺和手下的三老六镇中的诸人,停在空中似乎并不想下来与风幽鸣一战,大营之中的姬龘缓缓的站了起来,七狄中军的狄皛月也从马车之上站了起来……
僵持的战场不仅仅在七狄和幽云的边境,也在三苗和韶华的边城。
苍梧没有想到区区的韶华一族居然如此的顽强,他们不过是弱小的花族,城池不过七座,族众不过数十万,更没有什么了不得的神,但他们却迟迟不能把这三座孤零零的、弱小的城池攻破,甚至连他堂堂三苗之主亲自督战都没有拿下。
没有拿下的原因非常简单,是因为在这三城之中各有一位统领,司株、猎魂与甘棠,他们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神识本领,只是他们在三城之内各竖了一棵树,三棵同样的树——树高数丈,枝若梧桐,叶似芭蕉,花如青莲,那青莲之花仿若是探寻之眼,只要三苗大军攻击,就会第一时间发出警报,而那芭蕉之叶则化作万千箭簇射向四面八方,护住城中族众。
“王”一个人身兽足、似熊若罴、上身赤裸、下裳朱色、方头四目的执戈大汉闯进了大帐“王,刚收到前方战报,七狄已经号令天下率领各族兵马准备驰援韶华三城,据报三日前已经到了幽云与七狄边境之处,目下幽云统领的各族族众拦截了七狄大军,只是不知接下来结果如何?”
“九皋大将军,你觉得结果会如何?”
“王,我觉得幽云各族挺不了多久,毕竟他们本就不是真心拦截七狄各族。所以,王,我们要不要向四危、九黎和蚩尤大王,让他们早做准备。”
“四危、九黎我不知道,不过蚩尤大王对这些必定了然于胸。九皋,你号称我三苗战神,不但不能攻破这韶华小族,似乎还被七狄盟军下破了胆。”
“苍梧大王,不必如此,末将这就再去攻城,若天黑之前我若拿不下韶华三城,我就提项上人头来见。”
“九皋将军,按你这般,那本王是不是早就已经身首异处数千年了,蓐泽左王岂不早就如愿以偿了,哈哈哈哈……”
“王,您的意思是?”
“韶华虽小族,但甚难攻伐,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把这宇内各族与我魔族的主战场定在这韶华岂不是很好。”
“王,可是这样一来,四危,九黎的大军……”
“四危,九黎、四凶、梅蛮诸族虽然虎视眈眈,但有蚩尤辖制,纵使经过我三苗之地,但只要我们不远离此地,那么自可掌控大局,若是我们长驱直入,恐怕即便蚩尤大神统御了宇内,我们恐也无立锥之居。”
“那您的意思是?”
苍梧没有再对九皋多言,而是对着帐外喝到“司狌,速带我虎符,传我王令,将七狄发兵之事晓谕三苗全境,令蓐泽左王、游光右王各率本部五万兵马前来增援,由王妃椿萱辖制全族事务,三日之内,如若二王不能与我会合,军法从事。”
“得令!”帐外司狌得令而去,不过他边飞,心中边纳闷“既然还是要让左、右二王出兵,为何当初不派二王之一出兵,偏要自己带兵征讨,而且还迟迟拿不下这小小的韶华三城,如今却急急征召,大王的心真是难懂。”
帐外一道黑影迅即闪过,但却没有逃过苍梧的眼睛和耳朵,他虽然恍若明镜,但却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一样,心中暗道“哼哼,池涛,我就看一看这一回剥了你的皮,剔了你的肉,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是什么颜色!”
九皋看了看坐在大帐之中的苍梧“王,这样会不会玩火自焚,一旦七狄盟军大举来攻,我们三苗可就……
“九皋将军,凡人问果,神仙问因,时至今日,蚩尤大神根本不在乎谁来做这急先锋,他要的只是开启战端、引起纷争,可是四危、九黎、四凶、梅蛮诸族都想着作壁上观,偏我三苗与宇内他族相邻,既然如此,我们只管等着各族兵马齐聚,最好等蚩尤大王亲临,我们再与七狄各族一绝胜负。至于将来,无论谁胜谁负,我们都有了转圜的余地。”
“转圜的余地?”九皋似乎没有理解苍梧的意思。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九皋将军,你休息去吧,调兵之事你不必费心,明日只管去攻城,不过你要记住,多备后盾,遇见三树的攻击只管撤回,而且你要做好蚩尤大神来时被惩处的准备,届时你恐怕要在鬼门关走上一遭,而且免不了皮肉之苦。”
“蚩尤大神何时会来?”九皋倒不在乎自己是否受到惩罚,他只是更加疑惑了。
“哈哈哈哈,待我三苗那左、右二王来时,蚩尤大神自会挟雷霆之怒而来。”苍梧放声大笑,任那笑声传出了王帐。
“左、右二王来时,蚩尤大王自会到来。”九皋被弄得彻底不明白了。晃着脑袋走出了大营。
苍梧坐在了大帐之中“贴上了魔族的标签就一定是嗜杀荒淫吗,这一次的天地之劫,我倒要看一看我能不能赌嬴我自己、赌赢这三苗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