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风幽鸣这嘴就没停下来过,一会儿找柱子的毛病,一会儿问问水流的源头,一会儿辨辨花草的名称……别说鹤隐、阴鸷诸人烦的要命,就连玉篪都听得有点不耐烦了,偏巧这蝉鸣也掺和进来和他说得不亦乐乎,什么天南地北、东拉西扯、仙道神魔,总之除了把人气得直翻白眼以外,没有一句是有用的。
就在这空无一人的飞沙宫中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总算来到了正殿,这正殿长约三十余丈。阔达十五丈开外,高十丈有余,殿顶分成了二十八个大的大的区域,前端两两相对分别描画着飞沙走石、绝尘无垢、乘云行泥、雷虐风饕、流沙暴土,正是蛮荒九宫之状,再看那其余十八块图案,则是各式各样的虫族模样,千足的蜈蚣、磨盘大小毛茸茸的蜘蛛、三尾带钩滴着绿色毒液的蝎子、双头进食的蝼蛄、肠肚儿在外的蚂蚁……一个个青面獠牙、张牙舞爪、呲牙咧嘴,让人看在眼里,就肠胃抽动翻腾,恨不得立刻一吐为快。
平视而看,之间这大殿顶的二十八个区域被下面的横四纵十三的五十二根一人合拢的大柱分割开来,这五十二根柱子每一根都镶嵌着四颗藤球大小的夜明珠,把大殿照的无比明亮,
飞沙走石之下是高高的台阶,台阶后面九龙戏珠之图布满了墙壁,图前一张龙椅,上覆龙皮、高挂凤羽,龙椅两侧各置水火玉麒麟。
再看其它八张图下每两柱之间各对应比龙椅下稍高的台阶,每张图下都有一张座椅,这些座椅也都是各铺狮、虎、豹、狼之皮,出了那雷声轰鸣之地的椅子是空的以外,每一张座椅之上都有一人,这些人或坐或蹲、甚至还有整个瘫在椅子之上的,但每个人的眼睛却是各个放光,显出高深的修为。
最靠近众人的两把椅子,一个上面坐着一只黝黑光亮、头上四只触角的大虫,身上长着密密麻麻数不清的手脚,一双六角形的眼睛目转睛的盯着走在后面的青鸾。它对面瘫坐在椅子之上——或者说堆在椅子上是一层又一层的肥肉堆积在一起的一个怪物,这个怪物比坐在这里的所有怪物都大,而且也不知是不是本相,那满身的肥肉似乎还可以任意的移动,整个身体之上只有一只眼睛和一张嘴巴,那一只眼睛却似半睁半闭,好像多少天都没有睡醒的样子。芝罘看罢心中有数,这两人应该就是流沙洞洞主燕金环和暴土洞洞主叶石。唯一奇怪的是这燕金环似乎和青鸾二人有什么深仇大恨,那燕金环的眼睛没有离开过青鸾,青鸾也死死的盯着燕金环。
再向前的两把椅子,左侧的是一个空座,右侧则是一个头大、胸鼓、腰细腿长的女子,这女子双目闪亮,圆鼓鼓的脸上透着精明,身上搭配着一身黑色的纱衣,如果不是头上有两只触角,怎么看也不像魔怪的样子。
芝罘知道这女子就是无尽蛮荒赫赫有名的玄驹。别看她长得娇柔,以她一人之力就可以搬三山、移五岳,天生神力,在她面前,什么力能扛鼎的虺傲、什么力大无穷的豹鵟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再向前看这四个人颇值得玩味,那一高一矮对坐的二人,个子高的盘膝在椅子上悬空而坐,手中握着一把金色如意;个子矮的滑坐在椅子上,穿着长袍,腰间系着一条宽宽的玉带。
这二人不就是乘云洞的天龙太棘和行泥洞的地龙少棘兄弟。
最后那二人就是鹤隐的两个徒弟,梅寒、松冷。
风幽鸣伸长了脖子去看那最远座位上的两个人,这二人一男一女,左侧的女子秀发披肩,面色红润,左耳上单穿银蛇之环,鼻子挺翘,穿一套黄色的衣裳。看起来给人一种清秀淡雅之气,若不说,谁也不会知道这就是在宇内令人闻风丧胆的梅寒上人。
再看那男子,白发飘逸,剑眉凤目,身材修长,虎背蜂腰,坐在那里精神抖擞,少年英雄,就是风幽鸣看了也心生欢喜。
风幽鸣用肩膀碰了碰身边的赤玦“妹子,我去调戏调戏那梅寒哈。”
赤玦还没弄明白风幽鸣的意思,就听见风幽鸣故意大声的问芝罘“芝罘老兄,那离我们最远的姑娘就是你的两世情缘,鹤隐老头的徒弟?”也不管芝罘如何回答,反而转回头对着鹤隐道“鹤隐老头儿,你说你把我们带到这儿来,是不是给你的宝贝徒儿会亲(qìng)家啊”
鹤隐用三只眼睛狠狠的打量着风幽鸣,鼻子里“哼”了一声”没再搭话。
梅寒虽离得远,但却听得清晰,在众洞主面前脸上一时挂不住。脸上微微一红,本想出手教训教训这满嘴胡说的小子,可一考虑自己的身份,即将面对的尴尬局面,以及在飞沙宫出手带来的后果,就假装没有听见硬生生的忍了下去。
风幽鸣一见没有人答自己的话,就开始张望着这八张图各自对应的后两排以及两侧的入口之处皆被丈二高的屏风隔开,里面到底隐藏着何种洞天不得而知。
张望完了也不消停,一会儿捅捅赤玦、皛月,一会儿问问寂灭。
芝罘则回头去看剩余的十八张图之下所对应的两个大柱之间第一排是整整齐齐竖起的金瓜大锤,第二排是把把寒光闪闪的利刃大斧,只是这些近百把的锤、斧就那样在没有人握着的情况之下自己在那里空荡荡的直直的站立着。
阴鸷也不管芝罘、风幽鸣诸人的东张西望,左瞅右瞧,小步上前对着正中空荡荡的龙椅抱拳施礼,口尊“启禀我主射工大王,犯我蛮族的一干人犯全部带到,请射工大王处置。”
众人听得阴鸷所言,自己被抓来居然成了人贩,一个个怒气上涌,再那放眼望去,见那龙椅之上一无所有,这一路上的羞辱岂肯善罢甘休。
赤玦第一个来了火气,腕上湘君怒微微一动,身上的毒雾锁链瞬间化为乌有,然后回手湘君怒发出一股白光就对着阴鸷的后背而来。
阴鸷刚刚向射工禀报完毕,正要飞身到自己的椅子上去,眼中余光瞥见背后一道白光直奔自己而来,哪敢怠慢,忙蜷起身形急急躲闪。
那些坐在椅子上的蛮荒各洞洞主没有想到这些人到了这里二话不说动手就打。更没面子的却是鹤隐和白蜚。
鹤隐身为天地同寿之魔,平日虽行事低调阴狠,但毕竟在宇内其名也是如雷贯耳,就连那梅寒、松冷都是自己的徒弟,可是来到这蛮族大殿,射工居然不露面,自己的两个徒弟也不来见礼,简直是岂有此理。
更没面子的是白蜚,白蜚自持是上古毒魔,自己的用毒之法连幽冥鬼母都着了道,行瘟布疫,杀人无形,万灵恐慌。可和这丫头交手了两次,自己不仅没有占到便宜,三个徒弟都死在了这帮人手中。昨日自己以自身毒虫修炼的九邪寒毒控制住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这九邪寒毒乃是宇内九种至寒之物,躲在冰山雪海的九耳冰蝎、深藏三十层地下的地窟蝇,昆仑仙山冰泉洞内的寒蝉……哪一个都可以让生灵瞬间冰冻,白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至有几次险些失手丧命才把这些稀世之物搜集到手,又把他们放在自己的云雨行瘟盂中让他们一起互相冰冻、吞噬、撕咬,最后胜出的那一个再用自己身上的毒虫进行练化,才练成这毒雾锁链,他自认为就算是上古大神也未必能抵得住,眼前这些小人物,就算他们有神衣法器,不至于让这寒毒侵入心脉,但制住他们自是万无一失。特别是这些人还都有伤在身。万没想到,这个小丫头不仅没有受到毒雾的控制,相反感觉已经完全恢复了本领,甚至比那日交战更强。
他哪里知道,赤玦诸人与太蟆有过一场生死决战,太蟆乃先天之圣,除了夔鼓这样足以和盘古斧抗衡的上古神兵之外,还有一身修炼亿万年的毒,论起这毒的威力甚至在白蜚之上。
决战之时,太蟆的夔鼓被赤玦所毁,夔鼓的神识几乎都被赤玦所吸,太蟆身上的毒有一大半都被寂灭收去,剩下的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被风幽鸣连同太蟆的神识一并收纳,另一部分就被赤玦的湘君怒所有。
湘君怒和水族水姬、鸣鸦城司无量和太蟆三位大神的神识,岂是白蜚所能抗衡的,和前些时日相较而言,赤玦的本领不知又强了多少,她本也到了入圣的阶段,是以对这如此强劲之毒反而不放在心上。
赤玦出手如此狠辣,却也叫飞沙宫大殿坐着的蛮荒诸宫的洞主们感到无比尴尬,虽说平
日里阴鸷鼻孔朝天,狂妄自大,但毕竟也有交好之人,况且同为蛮荒诸洞的洞主,颇有唇亡齿寒之感。在座之中与阴鸷最为要好的就是风饕洞的玄驹,玄驹在自己的座位之上,一见赤玦这一式来得如此迅猛,忙自手中飞出自己的护身之物——腭刺,数十只腭刺自身体中发出射向赤玦。
这些腭刺乃是玄驹从自己身体之内的剧毒提炼而出,因其细小如发,射出无声,本是她用于自保之物,平日里隐而不用,此时只因情势危急,不得不急急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