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二人来到了熟悉的清吧。三巡过后,顾以宸和梁骞都有点不太行,两人都是醉醺醺的模样。
顾以宸仍旧正襟危坐,常年的训练使他一刻也不敢放松下来,背挺的杆直。男人骨骼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握着酒杯,玻璃的材质通过头顶的水晶灯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芒,有的洒入别处,有的还在眼里。
其实当顾以宸来到这个警局任职后酒量相比于以前已经变好很多了,因为局里的兄弟们时不时就会相邀喝几杯,毕竟在这里当警察破案的惨死几率可比以前在炮火纷飞中抢救人质的要小得多了。
顾以宸的思绪忽地飘到了那些年月,当真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即使他现在也不过才二十七、八,也不老,可心里有些东西吧,早在以前的某一瞬间就死了,活不过来了。
想到这,顾以宸嘴唇微扯,轻轻地笑出声来:“你说,我们当初为什么要选择这一行?人性、疟疾、死亡……全是这世间最残忍的事情,我们都经历过。”
梁骞还是有意识的,跟顾以宸碰了碰杯,缓缓说道:“可能、或许是因为我爸吧……他…也是个警察,不过是缉毒警察。他总不着家,我小时候不懂事,就觉得大家周末都有爸爸陪着去游乐园,为什么……就我没有。后来上了高中吧,我就不好好学习,抽烟喝酒、逃课去网吧……什么没做过?就是想让他关心关心我,”说到这,梁骞哽咽了一下,眼里蓄上了一层薄雾,朦朦胧胧的“结果,他还没来得及管我,就走了。”
顾以宸微微抬眼,看到梁骞摇了摇头,端起酒杯一口猛喝:“我爸走的那天,我在网吧。我妈…进来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狂打我,我也不敢打回我妈呀,可委屈了我。周围的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在旁边看热闹。我妈打着打着就哭了,就抱着我在那哭……”梁骞的脸已经开始变得红彤彤的,不知是酒精发挥了作用亦或是想起了往事而眼红。
梁骞继续说道:“过了很久很久……我问我妈发生了什么,她说我爸走了。虽然在我妈进来的那一刻早有预感,但我还是不敢相信,脑袋‘轰’的一声就炸开了,他们说了什么我都没听进去。等有人拉我说我妈晕过去了我才反应过来,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我已经没有我爸了,我不能再失去我妈……了。”
梁骞说完后体力不支,快倒下时顾以宸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才没酿成悲剧。随即便认命地送他回家,噢,对了,钱也是他付的。这小子是来骗酒喝的吧。不过顾以宸转眼想又想到自己最开始问他的问题,为什么要来干这一行?
有人为的是保家卫国,用自己的牺牲换取无数个家庭的幸福;也有人为的是自己的梦想,从小到大埋藏在内心深处的一颗种子发芽了而已;更有人是因为心中的一份信念,宁愿承受黑暗中的劳苦默默无闻一辈子,也想成为照亮那穷凶恶极之人迷途知返时的一点光亮。
顾以宸嫌梁骞走不稳,一个翻身将梁骞弄到背上去,梁骞感到不适,扭动了一下身体,调整好姿势。顾以宸觉得自己才是不适的那个人,突然暴躁道:“别动。”
“顾以宸,我跟你讲噢…嗝……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下定决心要做一个警察,我要把……把我爸……没有走完的路,继续走下去。”过了一会,梁骞突然说道。
顾以宸怔的停下脚步,这番话击中了他的心,仿佛有一只手将他内心深处隐藏了多年的东西连根拔起,不留余地。
耳边传来梁骞深深浅浅的呼吸声,走在小区的街道旁,树叶随着晚风的到来发出“沙沙”的声响,好似一首美妙的歌曲流淌在这人间。天已晚,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还有几个女孩从他们身边走过时投来了暧味的目光,小声地讨论着。
这些事情顾以宸都没有注意到,他只是在想,如果没有以前的那件事,自己可能会像母亲说的那样打着领带穿着西装,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处理公司的事情。可惜现在都发生了,回不去了。
梁骞的家在一片老城区里,所幸离喝酒的地不远,顾以宸还是有足够的力气背他回来的。
梁妈妈一直打不通儿子的电话,在门口等着,看到巷子有一个高大挺拔的影子向她这个方向走过来,她有点害怕。随着时间的流逝,等那个男人走近了才看到他背着自家儿子,连忙开路让顾以宸把梁骞放去床上。
梁妈妈用慈祥地目光望着顾以宸:“你是小骞的头儿吧?”
“阿姨您认识我?”顾以宸有点疑惑,毕竟他没见过梁骞的妈妈。
“小骞怕我担心他,整天跟我说在局里的事。他呀,提得最多的就是你。说你虽然比他大一两岁,但是样样都强,关键是还长的帅气哈哈哈哈。今天一看果然是这样。”梁妈妈取笑道。
“阿姨您过奖了。”顾以宸面对突如其来的夸奖有点害羞,挠了挠头。
“小骞这孩子因为他爸承受了不少压力,以后还希望你多多照顾他一点。”
“阿姨,我会的。于公,我是他上司;于私,我也是他的朋友。”顾以宸保证道。
梁妈妈一听这话很是感动,有人待他儿子如此好:“好好好,那就好。”
顾以宸跟梁妈妈道别后便又独自走回了刚刚那条街道,原路返回。不知他的人生也能不能重新返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