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魂的电话像周扒皮的半夜鸡叫一样,嘶哑吵人,这不是比喻,是真的,齐睿的电话铃声就是一个模仿公鸡的小新的铃声,先是格勒嗓子两声,紧接着就是小心那可爱到猥琐的小声音,“老豆,接电话……老豆,电话!!”
铃声是刚刚结婚那会儿夏萌给齐睿换的,那个时候夏萌刚刚失去他们的孩子,却还要来安慰那个祸头子齐睿。本来想找一个老公的铃声,可是夏萌第一次听到小新这个的时候,就萌了。
齐睿记得,当时第一次换好铃声后,夏萌把小新叫的欢快的手机放在耳边,笑着对自己说:“老公,以后我要给你生一个像小新一样可爱的儿子。”
想起当时的话,身上刚刚锄草完毕,清理干净的鸡皮疙瘩又开始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了。多年以后,当齐睿的儿子小小齐扒着他老豆的大腿,发生了如下对话,“巴巴,为什么你有大象我没有?”好奇宝宝小小齐指着浴缸里大齐的那个问。“你长大了就有了。不许问问题!”小小齐的老豆把洗发水一点点涂在儿子身上。
“那大象之后呢?”“是新的小象啊……闭眼睛!”齐睿拍了下偷偷睁开眼的小家伙的头,已经对这个小怪物彻底淡定了。
“喂,我是齐睿……齐睿的妻子夏萌。”齐睿没把自己的舌头要掉,就为了拐这个弯。
“哈哈,小夏,知道的是你们夫妻恩爱、鹣鲽情深,不知道的还想哪有这样介绍自己的……”钱锺书的声音。
“是部长啊,有什么事吗,星期天也起的这么早。”看了眼墙上的钟表,九点五十,齐睿说,潜台词,大周末也不给人休息,对于家人以外的一切人群,齐睿的声音总是千年不变的平板。
“通知你一声,下午一点的飞机飞长沙,你准备一下,十一点来台里集合。”钱大肚的声音和他的绰号一样,洪亮,富有内涵的不容拒绝。“时间怎么这么紧!”齐睿有些不满,这都是什么工作效率,要是在《财经》,这样安排,别说员工,就是高层都不答应。
“湖南开食品博览会,过几天的机票有些紧张,对了,带两套正装,还有高跟鞋,我看你这两天怎么穿起平底鞋了!台里的形象可是要靠你们来撑的……”
电话挂断好久,齐睿耳边还在纠结的回响着高跟鞋三个字。天啊,他故意忽略逃避了这个噩梦N天,难道非要把王菲的那句“终究难幸免”的歌词套在他身上轮上几圈才开心吗?不要啊!
说归说,抱怨归抱怨,十点半,当齐睿打好行李,回头敲了眼仍然睡的猪一样可爱的老婆,把字条放在客厅的台桌上,拿杯子压好,套上一双七公分高的黑漆皮浅口鞋,出门去了。
坐在飞机上的齐睿心里有些不好受,******他齐睿就是个孙子,老婆这么不容易,每天踩着俩高跷在单位忙活,而他都不知道,对了对了,还有那个该死的大姨妈,总算把这个缠绵悱恻,千古一绝的亲戚送走了,感谢上帝!他这是一时凑巧,体验了一把,可是老婆……
这次的航班果然就像齐睿的心情一样,崎岖不平,中途一次惊险的机体故障,巨大的白鸟被迫停降在安徽省会城市合肥的机场上。从一点四十一直滞留到晚上十点钟,隐患才被排除,当五百多人重新登上飞机时,齐睿应该算是“女性”里最淡定的那个了。马奇的未婚妻于乐紧紧拉着马奇的手一个劲的重复着“没事吧,没事吧”这个句子,堪比步步高复读机。
由于蒋墨玉的“特殊”表现以及征求了马奇的个人意见,团队成员就换成了马奇,连带着他的蜜月妻子于乐。如果说今天有件事情是让齐睿不淡定,那就非脚上这两只高跷莫属了,坑爹坑妈坑全家啊!!
齐睿斜插着腿,坐在合肥骆岗机场的候机大厅里,出着神。他再次掏出手机,确认了一次,只不过,无论是短信箱还是未接来电,都是……空的……
“怎么这么奇怪,一个电话都不打,那总该有条短信吧。还是……”齐睿有些心乱,是不是昨天把她折腾到,生气了!
想到这里,齐睿开始坐立不安,一手修的好看的长指甲,在一起纠结,他正打算给家里打个电话的时候,一双男人的脚出现在了齐睿低垂的视野中。
几年的时光青葱而过,快的像忘记关掉的自来水龙头,那个水,流的是稀里哗啦的快啊。
可是,就是这个让无数女人恨到咬牙的时间老人,却意外的对季侵垂青。
算算,从季侵离开复旦总部,转到视觉去攻读新闻传媒到现在,至少也过去五年了。
五年的时光,说长不长,却足够让一个人成长苍老一些,至少齐睿就被那累人的工作平添了几道深刻的皱纹在……心头,笑话,如果是长在额头上,不如一刀把他结果了好啦。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却是几千个人里也未必有其一的特例。
如果硬要在季侵身上找出某些不同的话,那就是韵味。
有人说女人如花,只开一季。其实有件事物与男人也有着极大的相似性。
男人如酒,越经年,越香醇。拿一种酒品形容季侵,恐怕没有比红酒更来的贴切,陈年窖藏,开启时,愈发幽香四溢。
齐睿抬头看着眼前比上次见还具魅力的男人,习惯性的敌意眯起了眼睛。
可是齐睿这个傻缺,他忘记了他现在的身份是夏萌,一个正处于女人最美好年纪的花样少妇,好巧不巧,夏萌还长了一双丹凤眼。
以齐睿目前四十五度仰视的角度,再加上一双眯的像懒猫一样的丹凤眼,在季侵看来,俨然是一副情意绵绵、寓意深刻的表情嘛……
季侵是个绅士,大学时期的初次表白遭到拒绝后,他的表现除了绅士以外,找不到第二个更怎样的词汇来恰到好处的形容他。
季侵是决绝的,他不仅辞掉了学生会主席的职位,成全了情敌齐睿的第一步,他做的更绝的是,干脆转系到了复旦附属挂名的一个专科院校——复旦视觉艺术学院。
由国内排名最靠前的学校之一一下自降到专科,当时齐睿何其佩服这位情敌,换做是他,把脸打成武大郎的炊饼也充不了那样的胖子。
甚至,齐睿曾经萌生过去把季侵请回来的念头。
消息就在齐睿即将付诸行动的时候,以轰炸五角大楼的威力在复旦内炸开了。
——据校内一位比八哥还嘴欠八卦的户籍调查老师的透露,季侵同学连同夏萌的同班同学季染,系时任上海西方电视台台长季和平的公子及千金。
这条消息不仅炸出了一干男同胞们恨不出身未生时,也掀起了校内众美女恐龙妹的攀龙化凤的心。
想起那天,当他闷闷不乐的去接夏萌吃午饭时,当他犹豫着是否要问的时候,当夏萌拉着他手说,她一早就知道时,齐睿高兴的用韩剧《宫》里的一句台词形容就是,XX花开了几千遍,开在千年石板脸齐睿脸上。
就像现在一样,以这样的花痴到有些傻缺的笑容呆傻的看着,齐睿又失神了,绅士可以当资本,美女就不会选流氓了。齐睿抿嘴一笑,“有事吗?主任……”齐睿带着职业化的笑容,优雅却……疏离,看着季侵。
季侵长着据算命先生说是招桃花的薄唇,此时,就是这副勾魂索魄,引得无数或良家或妓寨女子为之神魂颠倒、丢三落四、语无伦次的薄唇,却紧紧抿起。
“小萌,一定要这样吗?我们之间,就一定要这么生分吗?”季侵的眼睛亮亮的,像极夏萌的宠物仓鼠——哈士奇。
夏萌很奇怪,拿一狗名放老鼠头上,当时立即想到了那大葱插猪鼻子里——装象,夏萌是不是在给鼠扮狗,这个问题齐睿没敢问。
齐睿盯着已经坐在旁边的季侵,暗骂,不至于吧,搞的和个琼瑶经典苦情戏女猪脚似的,下次问马咆哮要签名是不是找你就可以了。
他转身面朝季侵,展开了一个人畜无害,实则暗机重重的笑脸,“您是领导,我是职员,无论是人伦角度,还是同事之谊,我都没有理由不最大程度的尊重你,是吧?”【靠之,你啥时候成兼职哲人了,真是装逼不上税的年代!!】
齐睿努力把夏萌的丹凤眼眯的平直一点,可显然夏萌的底版过于天生丽质难自弃,再装,也不能从扈三娘变成秦香莲,来个彻底质的飞跃。
季侵张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把手上的毯子递给了齐睿,“晚上天凉,飞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飞,披着吧,小心着凉。”
季侵的话说的很快,伴随着最后一个字的汇报完毕,捎带着人也从齐睿的视野里完毕了。
齐睿撇撇嘴,至于么,害怕他拒绝了他的好意是怎么的,他又不是傻子,何况十月末,安徽夜晚的温度可并不让他来的愉快啊。
细软的薄绒毯子披在身上,皮肤上受冷紧皱起来的小丘陵以及各色坑洼逐渐恢复了平坦,受冷像豪猪猪刺一样支起的汗毛,也收缩回去,同主人一样窝成一团静静休憩。
齐睿正和夏萌滚着床单,老婆的身体真软啊,瞧瞧这小手,咋摸咋像……猪爪,老婆的汗毛啥时候这么重了,不对。
齐睿猛地张开眼,大条了,尴尬了,他正抓着马奇的手,拱嘴蹭着。
这事在以前,一个玩笑完全可以揭过去的,可现在的问题是,之前齐睿是男人,而现在他是女人,啊呸,不是齐睿是女人,而是他披的这层批,无论从胸前那两团凸起甚至于身体内部机能角度来讲,他都是个千真万确,不打折扣百分百的纯女人,而他手里正紧紧抓着的,也是个百分百纯果肉的雄性生物。
“夏、夏姐,主任让我来告诉你,飞机二十分钟后起飞,你、你准备一下。”马奇一看就是个雏儿,齐睿如是想,但凡有些经验是也不会反应这么大。流氓就是流氓,真亏他现在还有闲心调戏小弟弟,不过,一会儿,他就要成为那光荣荣、华丽丽的被调戏一族了。
这就叫天道循环、因果报应,齐睿,你活该,叫你不学好,叫你调戏小男生。
“好,我知道了。麻烦你把毯子还给主任……”齐睿朝季侵那边看了一眼,发现恰恰刚好转头的季侵,齐睿心里一阵冷笑,你也就能在暗处看看罢了。
重整的飞机显然给乘客留下了些许阴影,正好印证了那句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啥啥也提速的改革开放新时期,连恐惧也是打了提前量的扑棱着没毛的翅膀赶来凑热闹。
广播里,机长做了一番安抚工作后,机舱内的灯就被熄灭了,仅余座位下面的几盏小夜灯幽魂眼睛似得着隐藏暗处的或美或丑的人类心灵。
刚刚登机时,齐睿还没觉得,等坐在位子上,安全带也系好了,飞机也起飞了,灯也熄了,他才感觉到一股湿意从小腹凝集,并自上往下油然而生,娘唉,这该死的尿急。
由于机票定的比较晚,他们一行五人外加一个自费陪同的于乐,总共六人的位子都不在一起。
飞机升空十几分钟,轰轰的声音像是小时候奶奶哄嘘嘘的口哨声,脆的体内水分抢钱似的往那一点奔。
“靠之,我不发威,你真当我是死的啊,奶奶的,欺负鸟呢,还就不信我一堂堂启齿男人会被一堆尿素给憋死。
……我忍,我继续忍……”极其窝囊的暗咒一声,齐睿再次把短裙下的双腿夹紧了些。
空调开的很卖力,可对于齐睿并不是一件好事,催尿啊。
如果你说,去厕所不就好了吗,不方便自有不方便的道理,齐睿他们所乘坐的虽然是条件较好的太平航空,可是经济舱的条件又会好到哪里去。
三人排的座位,空间小的只够勉强放两条腿,再多一条都不行。
齐睿肖想着巩汉林也许就是由于小时候家境不好,住的地方过于狭小,导致长成了细长的竹节虫身材。
黑暗中,齐睿亮亮的眼睛眨啊眨的看着旁边的位子,该死的,他就是那个出不来进不去的中间席,没记错的话,靠过道的应该还是下午飞机时的那个美国人。
死了死了,真的忍不住了,大丈夫,宁为厕碎,不求尿全,好汉歌唱该出手时就出手,祥林嫂的故事启迪我们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齐睿脑子里飞速转过了蔺相如、鲁智深、祥林嫂等几个古今名人的“英雄事迹”下定决心,豁出去了。
悄无声息的,齐睿把安全带解开,活动了下有些麻木的双腿,扶着前排的靠椅站了起来。这该死的七公分,想活活把他脚给穿折了啊。
已经数不清这是齐睿第几次对夏萌这双他她从精神层面的蹂躏和诅咒了,唉,原来再闷骚的男人背后,总是有着一个破布妈的影子。
齐睿侧耳听了听,身旁的美国人发着轻微的鼾声,应该是睡着了。
齐睿尽可量的把身体贴近前排靠背,避免与男人的接触。
记得小时候看过一档节目,叫世界真奇妙,讲的是世界上一些奇妙的自然现象,其实,何止自然现象让小齐感到奇妙,就连人文现象,它也要来插上着奇妙的一脚。
只不过,这神来一脚,差点没把齐睿踹趴在地上,烙下个半生残疾。
眼见着齐睿安全的挪到了男人的正前方,齐睿正暗自佩服着自己良好的控制力,自鸣得意的时候,一股气流把我们向来平缓的飞机打了个趔趄。
惨剧以一个无比惨烈的奇妙状态发生了,齐睿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觉得身下一股热意,天啊!
老爷,啊,不是,老天爷你不会这么玩我吧,我二十过半眼瞅奔三的人了,你,竟然让我尿床!!你!你!你!太过分了!
等等,尿床,哪来的床?“小姐,你可以起来了吗?”一个好听却让齐睿十分不想听到的男声从身后响起……
……齐睿彻底石化了……
夏萌这一觉睡的可谓天昏地暗,酣畅淋漓,上惊苍天、下震大地。直到下午两点钟,她才被由于原材料稀缺而发出红色警告的肚子叫醒。
“啊,真舒服啊!”夏萌把蒙在头上的被子揭开,露出了齐睿棱角分明的俊脸,“做男人,原来感觉这么好,不用出力,纯享受,这不整个就一旧社会的大地主刘文彩嘛!来,老公,咪咪伺候!”
夏萌心里发出一阵咩哈哈的腐女奸笑后,才意识到,房间咋特么的安静呢!”
如果齐睿在家,她这边一醒,不出十秒,那只狼闻着味就能过来,那嗅觉灵敏的比《武林外传》里燕小六那只警犬一二三的嗅觉还灵敏。
这么一想,说不定上辈子,齐睿还真有可能是只狼狗,在缉拿犯人途中,英勇就义,含恨而终,这辈子投胎为人,循迹而来,就是为了找寻前世那段没有结束的孽债,而她夏萌,就是这辈子那个倒霉鬼……
啊呸呸,夏萌,你也太歪了吧,不是在拍狗血偶像剧。
夏萌叫了几嗓子,除了几个由于墙板松动隐约传来的回声外,齐睿连声鬼叫也没,而当她起床穿好衣服,看到那张字条的时候,心里暗自道了一声不好,他们不会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