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龙潭总部,议会厅。
“武装机械制动1关闭。”
“武装机械制动2关闭。”
“……”
蓝色的字符跳动,屏幕上一道道命令输导下达至千里之外的金陵。
正中央的大圆桌坐有四人,沉默肃穆,仔细看去她们每个人都骨瘦如柴,老得像干枯皱巴的树枝,脸上如同树皮只剩下眼睛还有色彩,在漆黑的议会厅里宛如幽灵一般存在。
“这时禁了武装可能会死很多人的,”其中一名老者慢慢开口:“都是我们自己人,阴阳双鱼真想要,可以商量。”
“谢家主,她们杀了欧阳菲就相当于违背了我们。”
更加沧桑的独眼老妪敲着桌面:“我们世家选择的武器,永远是最服从命令的而不是最锋利的,任何忤逆我们都应该被抹除。”她顿了顿:“正如当初的阎川康明,如果他识相点,我们又怎么会不出手相助,让他死在西疆。”
谢家主低头叹了口气:“正因如此,才与温许两人结下了死仇啊。”
“单凭这两人不足为惧,多少王朝更替,但我们四大世家不一样还是好好的,光凭底蕴就是她们比不了的。”
“就是说啊谢家主,正好也借阎川康明之女的手除掉温莎和许路,我们只需坐收渔翁之利。”
“我只希望不要再有人牺牲,”谢家主脸上全是刀割般的皱纹,她苦笑摇摇头:“为蓬莱而死的人太多了。”
独孤家主——独眼女人冷哼一声。
“看来你不光人老了,连心也跟着衰朽了,别忘了当年阎川康明的死你也有份,现在我们可都是绑在一块儿。”
独眼女人阴森的笑了:“我倒是期待着阎川樱和许路之间的对决,如果两人全都死掉,那可真是太棒了!”
…………
金陵,中山码头。
漆黑的云团笼罩了上方,之前还蔚蓝的天空变得阴霾无光,隐约有雷鸣响起。
在一枝树状的闪电炸起后,雨点成千上万的落下,噼里啪啦的落在海面,站在甲板上四周围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血迹像是红颜料,掺杂着雨水覆盖了甲板,每一次人的脚步踩下,都有猩红飞溅。
雨幕里可以看到许多来来往往模糊的人影,她们搏斗厮杀,每一把武士刀的落下和一束枪鸣都有凄厉的惨叫。
“尼吧啊,我记得天气预报说大晴天来的。”温莎抹了脸上湿漉漉的雨水,拿着霰弹枪把一个头戴斗笠,伪装成渔民的倭人击毙。
暴雨天气,她的能力削弱了一大半,所以只能使用枪械。
“温局座,没事吧。”林静用掌震断一个鬼叫着的敌人心脉,在茫茫雨幕中找到了温莎。
五分钟之前,她们对运输船发动了进攻,在甲板上展开了厮杀。
世家的报复很快,中途带来的装备箱电子锁紧闭,一下子失去了几乎所有武器和弹药的支持。
而这艘运输船也突然开动,将所有人带离海岸,倾盆暴雨下起后,位置显示已经离岸数千米。
“该死的,这些倭人怎么杀都杀不完!”温莎不断上膛,枪口射出火星黑烟撩饶,砰!砰!砰!枪鸣如雷,她凶猛的像头狮子。
面前人影倒下很快又有人补上来,密集的敌人从四面八方而来。
“林局座,西侧船闸下来一批!”
“坚持住!我就来!”林静在暴雨中咆哮,太极劲施展,瞬间手里抓着的两人,脖子被拧成了麻花,单凭近战来说,实在是一大杀器。
“深田组长!第二纵队团灭!”
更高的瞭望塔上,深田永梅嘶吼:“第三队补上,第五队从绕后包围,把她们全都干掉,该死的!”
瞭望塔塔开始有连续的人影涌出,林静身边不断有队友倒下,断体残肢落了一地,雨水冲刷着血肉。
“抢救伤员!后退回防!”林静大喝,她背起受伤的人员逐步往运输船后方的货物仓退却。
世家的冷酷在她意料之外,失去来自世家的武器支援,加上暴雨,整个队伍处处落于下风,局面不容乐观。
“林家丫头,你把伤员拖进去避避,我给你打掩护!”温莎换弹吐息间,指挥着身边的战士组建起火力网,人影攒动,不断有人倒下去,又不断有人站起来。地上的悲号和呻吟伴随雷声挑拨着人的神经。
“我……我不想死。”一个专员奔溃的抱头叫嚷。
“怕死给我滚开!郎郎唧唧的,不像个女人!”温莎大腿被流矢命中,她半跪着用枪的后托支撑站起:“东瀛倭寇,再来!”火花喷射,温莎纵身入雨,如金刚怒目。
雨线如麻连绵不绝,隔了数千米,对岸边已经很难看清楚海面船上的情况,连枪声也被雷鸣掩盖,所有的一切在暴雨下变得模糊。
几个穿着雨衣黑影在海岸边窃窃私语。
“我说,关了装备箱,上船的人不就死定了吗?”
“管她呢,这可是上头的指意,咱们服从命令就得了。”
“说得对,这些高层的勾心斗角不是我们管的。”
驻守岸边的龙潭干员是世家留的后手,她们利用远程遥控,关闭了最后一个装备箱,这样还在船上苦苦支撑的其他人弹尽粮绝也是迟早的事了。
“咱们走吧——”提着遥控装置的女人把箱子合上,刚想起身,却发现周围自己的队员已经全部被击晕,女人惊恐的抬头一望,面前撑着把黑伞的年轻人正向自己俯视。
“许——”她是老干部,自然记得这张面孔,但话还没出口,便昏沉沉的倒下去。
江诚从高处跳下,溅起了一圈雨水。
一边的遥控箱掉落在地,翻出一排排红红绿绿的按钮,江诚蹲在旁边,手指对着钮键按了一通。
“武装机械制动1解除。”
“武装机械制动2解除。”
……
“呼,应该可以了。”
“滴滴滴。”
江诚做完这些,那个女人接听器在口袋里响了起来,他拿过来凑近了耳边。
“苏玉!为什么解除制动模式,难道你想造反吗!快给我重新打开!”另一端传来嘶哑难听的声音歇斯底里的吼道。
“独孤业。”江诚淡淡的说道。
一道雷霆炸起,映亮江诚半边的脸庞,那边不说话了,双方沉默的只听得见呼吸声。
“许路!”片刻后才有满载怒意的声音。
“独孤家主,别来无恙。”
江诚一脚跺碎接听器,他扔掉伞走近海岸边蹲下。
他观察了一会儿,又折返从废车库里扛出了一把巨型的复合弓弩摆在岸边。
通过重锻造出的精弩弦和一米长的螺旋箭头,第一眼看见这把夸张的弩箭时,辛抚月震惊的表示,就是拿来射穿B—12战斗机也绰绰有余。
不过现在瞄准的是海面上迷糊的船影。
江诚扣动了弓舌,那支要命的炼金弩箭便像是黑龙一般,穿透过雨幕,落在了千米外船尾的位置。
轰轰轰!
硕大的火团在海上爆炸,黑烟浓郁的弥漫升起,深田永梅站在瞭望塔上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下去。
“武器箱……能打开了。”
躲避在船舱的龙潭干员惊喜的把所有武器都倒了出来,刚才还无法使用的热武,现在悉数可得,她们熟练的全副武装,往弹匣里填满子弹。
“咱们有枪了!反攻的时候到了!”
“倭人一个也别想跑!哈哈哈!”
隐秘的废墟下,温莎给自己枪伤处捆上白色绷带,她吐出蓝灰色的雪茄烟,坐在角落里不动声色,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些的发生。
…………
“组长,后方遭遇不明袭击,动力仓被毁了,船……船没办法再动了。”
“报告,船尾击中后,被一根钢索连接了,有东西正踩着绳索从岸边过来!好像……是……是个人。”
一个手下结结巴巴的汇报道,不说大雨磅礴,就算晴天,她也没见过还有异能者可以踩钢索狂奔千米的,这简直是怪物!
深田永梅一边听着报告,一边和另一人在通讯器里对话,她用手撑在铁栏杆上,不断分泌的肾上腺素让深田永梅头昏脑涨。
龙潭已经开始反攻,而现在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个怪物炸毁了尾油舱,如果再让他继续前进,缺口那里可就是阎川大人的位置了。
“距离六百码,五百码……不行目标太快了,我们根本瞄准不了!”
“他巴的!”深田永梅一拳头捶在桌面:“你们把钢绳炸了不就行啦!”
“对哦!”倭人武士恍然大悟:“不愧是组长!”
“不,放他进来,我要见他。”
听到这嘶哑如同鸦啼般难听的声音,武士们纷纷驻足顿首,深田永梅拿起了通话器,她想确定首领的意思。
“你们堵住龙潭的人,他的对手只能是我。”
……
江诚在那根跨越海面的钢索上奔袭,雨水扑面而来。
在这个暴雨天气,他像是真正的猛虎,凭借无与伦比的速度和爆发力躲避着弹雨。
那些枪弹落在水里溅起水花,即使有命中,身体也迅速连接了创口,修复了血肉。
临近运输船的船舷,江诚朝前一跃,砍翻了着地点上的两个倭人武士。
他上船了,站在甲板上。
而方圆竟然没有其他的武士前来,只有他一个人和手里的刀。
“这算是对我的邀请吗。”江诚看着面前的缺口自语,然后直接提修罗破开,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眼无尽的狭长通道,两排墙壁亮着微弱的光芒,水珠顺着江诚的头发滴在地上,他整个人湿漉漉的在长廊里行走,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当他行至半途,寂静无人的通道突然有歌声从前方空荡空灵的传来:
“极乐之所已成远方,送行之火昭示终点。”
“徘徊于时空不散之人,重演着再会与别离。”
鬼音,一种源自于古华夏的传统唱腔,因太过诡异和阴森而被用在葬典的悼亡曲上,有唱给死人和亡魂听的名号,华国近代逐渐失传,却在东瀛流传了下来。
江诚听着他熟悉的曲子,正如得到指引的亡灵一般,前往属于他的归属。
“纵使无月兮,以照日夜,”
“蓦然回首兮,百花已残,”
“长生,空自哀,”
“梦逝,恨飘零。”
……
悲伤诡异的歌声如水,充斥了整个空间,江诚走出长廊,来到一处如同东瀛巫女们祭祀的大殿上。
很难想象船的内部还有这样灯火辉煌的地方,恍若鬼怪用幻境编织出的宫廷,屋檐下挂满了无风自动的风铃,大殿上的柱子两侧有男歌伎且歌且舞,他们的衣服绣上樱花的纹路,两边衣袖飞舞如同黑白双鱼在不断盘旋。
江诚握住手中的修罗,沉默着进入了宫宇,他走在正中间,两排的八个男歌伎歌唱鬼音随舞。
灯火明亮,摆上了浮世绘风格的屏风,上面画着的是地狱变里无穷无尽,狰狞丑恶的罪人,她们被困地狱里被铁链锁捆,受到永世地狱火的煎熬。
江诚对此视若无睹,他信步跨上了台阶,在他面前的主座上,有他曾经的故人。
阎川樱睁开了眼睛,她的睫毛如扇,眼角边有浅浅绯色,梳着古艳的长髻,她坐在主座上对江诚居高临下,灯光照在那身古红色和服上如同是夜晚盛开的血樱花。
“你和你父亲一样喜欢红色。”
江诚仰起脸看着她,眼里却不起波澜,他平静的问:“我想知道,我应该叫你阎川樱……还是杨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