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子拿着东西小跑的转了回去,随着欧阳景轩进了龙阳宫方才说道:“爷儿,这是梅主子送来的……”他却省略了梅子说的最后一份礼物的话。
欧阳景轩结果小豆子手中的东西的同时,微微示意了下,小豆子心中明白,急忙去将寝宫的门关了起来……转身的时候,就看到欧阳景轩迫不及待的将那长条形的锦盒打开,拿出里面卷在一起的东西……
小豆子心中好奇,走进一看,竟是一卷裱好的绣品,“梅主子的绣活儿外面可是各说纷纭,想不到给爷儿送来的竟然是绣品。”
风玲珑的刺绣到底好不好谁也说不清,最多的传闻就是醉梦芳华上,她送出去的那些绣囊……可是,事后她也有送欧阳景轩香囊,那绣活儿可是精细的紧,只不过,这是不是她绣的,仿佛却没有人问过。
欧阳景轩的心其实是有些紧张兴奋的,就如同他给风玲珑的礼物并不多,可以说交心的礼物也不外乎那最珍贵的鲛人泪和他亲手买的梅花簪以及那个做的有些四不像的沙枣花金步摇。
而风玲珑送给欧阳景轩的东西就更为简单了,不过就是一直香囊。入宫前,欧阳景轩天天佩戴在身上,如今却是被收于了锦盒中,冲了他最珍惜的东西。
小豆子期待的等待着欧阳景轩展开那绣活儿,一双眼睛也是噙着兴奋,完全忘记了方才梅子冷漠的言语……
欧阳景轩彻底展开,只是一眼,他就看出这绣活儿绝对不亚于那宫中绣娘的手艺,处处惊喜,跌跌起伏的用线更是让人不免赞叹……他视线先是大致扫过一眼,最后首先落在了那一旁的诗句“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上,最后,再次滑过绣样的时候,他凤眸一凛,顿时只觉得内腹的血气猛然涌了上来……
“噗——”
“爷儿……”小豆子反射性的叫了声,急忙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欧阳景轩。
欧阳景轩一只手撑在一旁的桌面上,一只手死死的捏着绣活儿,因为太过用力,整个手都变得惨白。
“爷儿……”小豆子将去拿了药给欧阳景轩喂了两颗,随即拧着视线看向那还被欧阳景轩攥了一头的绣活儿……因为角度问题,加上此刻的绣活儿是垂着的,他只能看到上面被欧阳景轩喷了大片的血迹,触目惊心。
欧阳景轩摁着桌面的手不停的用着力,渐渐的,肌肤摸着漆面的桌子发出渗人的声音,“梅子方才还说了什么?”
“啊?”小豆子先是惊疑了声,随即眼珠子一转想要换个说辞。
“她说了什么?”欧阳景轩问的咬牙切齿,“说!”
“爷儿……”小豆子有些欲哭无泪,如今爷儿看了梅主子的绣活儿就已经成了这样,那要是听了梅子交代的话,岂不是……
小豆子不想说,但是,被欧阳景轩那渗人的视线盯着,他只能支支吾吾的说道:“梅子……梅子说……说这个是……是梅主子给爷儿的……第一份礼物,也是……也是最后……最后一份……”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几乎和蚊子哼哼一样。
欧阳景轩笑了起来,他的笑因为小豆子的话而凄凉,加上嘴角那渗人的血迹,更是透着一股悲怆,“好,好……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好,好,好……这本就是我想要的……好……哈哈哈……”
“爷儿……”小豆子鼻子酸涩的看着欧阳景轩,眼眶都红了起来,“您这是何苦?”说着,他眼中不免湿润起来。
他是爷儿身边最贴身的,爷儿的心他也是看的最清楚的……明明是为了梅主子,可最后却被梅主子伤,爷儿这都是做的什么事儿?
如今看着爷儿如此,到不如当初和福东海合谋,也好过如今双方痛苦。
也不知道笑了多久,欧阳景轩终于缓缓收住了凄凉的笑,然后双眼失去了光泽的将手中的绣活儿缓缓拿起放到桌面上,修长如玉的手指就仿佛抚摸着风玲珑的脸颊一般,轻轻的滑过绣面儿,嘴里喃喃自语:“这是她送与我的,我却将其弄脏了……”他的声音空洞的不像是万人之上的皇帝,也不像那曾经狂傲不羁的苍轩王,“怕是以后她知道了,会气怪我不珍惜她的心意……”
这样的欧阳景轩让小豆子已经哭了出来,他是个太监,这辈子恐怕也和那男女之情绝缘了,可如果是爷儿这样的,他到宁愿不懂,不知,也不交心。
“爷儿,奴才给您擦,时辰不早了,奴才先侍候您休息吧。”小豆子偷偷抹了下眼泪说道。
欧阳景轩摇摇头,他手指划过那些染了血迹的地方,脸上全然是自恼,“她聪慧,心如明镜……一直都是。朕针对她的脾性,将她一步步的推离朕……”有什么东西滚热的滑过脸庞,渐渐的顺着脸颊而下,最后滴落在绣面上,“呵呵,她就算到如今都认为朕只是为了这江山……如果朕那么残忍的告诉她,一切不过是手段,她会不会将朕恨之入骨?”
小豆子哭的已经不能收住,不停的用袖子揩着眼泪。
“恨之入骨……这不都是朕想要的吗?”欧阳景轩自嘲的嗤笑一声,“这不就是朕的目的吗?”
小豆子又揩了把眼泪,方才说道:“爷儿,梅主子以后会明白爷儿的心意的……”他难过的眼泪就好似控制不住一般,“何况,尧乎尔的事情和爷儿无关,以后……”
“呵呵,怎么无关?”欧阳景轩打断了小豆子的话,“父皇如果不是不想当年母妃的事情在一次发生,让人有可乘之机,又怎么会提前将尧乎尔灭了?”呵呵,一切不过是一环扣一环,不管他夺嫡还是不参与,最后的结果尧乎尔都不许灭亡。这个就是父皇的手段,不容得有半点儿牵绊皇位的东西存在。
未央宫内彻夜点着火烛,因为夜深人静,那火烛时不时发出的“啪啪”的爆裂声格外的响亮。
“主子,还是歇下吧。”梅子轻声劝慰。
已经过了五更天,可风玲珑丝毫没有任何的睡意,也许事情明了了,反而让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她突然失去了方向,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
放弃了尧乎尔的一切,和亲到西苍只为了保护风部落和族人,可最后呢?
“你下去吧……”风玲珑声音淡淡。
梅子没有动,可以说她此刻大约知道主子屏退了众人要干什么……方才将东西送去给皇上的时候,她偷偷看了主子给皇上的礼物。
那是一幅用绣线画出的气势磅礴的悲伤,广阔无垠的地界上,毡帐破败,沙枣花树更是燃起了丝丝烟雾,甚至有个别的几颗已经倒在一旁,部落的旗帜亦是破败……之前她没有看过主子的绣活儿,一直也都是冬雪在身边侍候的,一直的忙碌还是主子特别交代,冬雪竟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和她们提及过。
“我想一个人静静……”风玲珑声音淡淡。
梅子最终还是应了声退了出去。
风玲珑走到小榻边儿坐下,她以为已然沐浴更衣过,犹如上等丝绸般的秀发就这样散落在背后,一袭粉色的绣缎中衣,素净的脸上没有半点儿脂粉,在烛光下,就仿若粉雕玉琢一般。
视线轻轻落在前方还不曾收走的绣架上,渐渐的,星眸涣散成了一片荒芜……
“哈哈哈……阿爸,你追不到我……哈哈……”
戈壁摊上,穿着尧乎尔翁主的大红开襟对袄的风玲珑策马奔腾,头上的环佩因为奔跑而发出“叮呤当啷”的脆响,迎着风,就仿佛风铃般的流淌出悦耳的声音。
嗦嘎勒丹普也是笑声一片,雄厚的声音没有半点儿虚假,他甩着马鞭追着风玲珑,眼中全然是宠溺……那是他的女儿,他最骄傲的女儿,戈壁上的明珠。
周围传来欢呼声,大家一面吆喝着,一边欢歌笑语的燃着篝火,架起整只的羊……
“幺儿,快来祭天了……”拉姆茨芢双手置于唇边,脸上全是笑容的朝着已经远去的嗦嘎勒玲珑呼喊着。
“阿妈……”嗦嘎勒玲珑猛然勒了麻将,脸上的笑容在夕阳下绚丽的仿佛要将夕阳比了下去,“我回来了。”吼着的同时,她一甩马缰,等着细绒马靴的脚猛然夹了马腹,马儿吃了痛后,便往着人群奔去……
“阿爸,你这次又输了,哈哈哈……”
夕阳、微风下,全然是嗦嘎勒玲珑的笑声,渐渐的感染了整个风部落的人,大家欢歌笑语,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所有的画面在风玲珑的眼中定格,她猛然眸光一聚,原本平静的脸渐渐变的森冷。
风玲珑起身,走入内寝屏风后面,大约半盏茶的功夫,人走了出来……不是方才的随意,此刻的她将秀发绾起,身上也已经换上了夜行衣。
从未曾想过,轻功最后的用途是用来她夜探龙阳宫……风玲珑嘴角一抹冷嗤过后,人已经快速的闪过未央宫,往龙阳宫而去……
虽然她甚少出宫,可宫中暗哨的地方她几乎是全部知道,这也多亏了她耳力较之常人要灵敏上许多……
夜深人静的皇宫就是一做大牢笼,阴森而恐怖,处处透着诡谲的气息的同时,仿佛还渐渐溢出一抹血腥的杀气。
风玲珑的轻功虽然不能说是上乘,可她本就在宫中,对于那些后宫的侍卫来说,她只要小心一二,并不会被发现,可是到了龙阳宫的时候,显然她的小心就要加倍,甚至很多倍……
有些事情她必须要探,如今那人由心欺瞒她,她就算想要知道也是无门……风玲珑星眸微动,墨夜下,她的眸子就好似天上的星辰,亮的让人着迷。可也因为这样的眼睛太过明亮,以至于只要是内功深厚的人,都能微微感觉到。
风玲珑从腰间抽出一个东西,当绕过眼睛系在脑后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一条薄如蝉翼的缎带,绑在眼睛上,不会影响视线,可也能遮掩些许她眸中的精光。
风玲珑看看左右,微微提气,人依然上了高墙……可是人刚刚站到上面,脚下险些不稳,竟是因为内腹流窜着某种气息,致使他无法站稳。
眼见着就要摔倒的时候,突然一个身影晃动依然到了她的身边,风玲珑大惊的微扩了下眼睛,耳边传来清浅的声音……
“主子,是奴婢!”
风玲珑站稳看去,竟是也是一身夜行衣的梅子……她不但没有惊喜,反而全然是惊讶。出来的时候,她仔细走了一段,确定是后面真的没有人的时候,才过来龙阳宫的。梅子怎么会在这里?
疑问滑过脑海,却听梅子说道:“奴才从主子寝宫出来回房换了衣服就到这里等了……”她知道,主子一定会夜探龙阳宫,看看皇上的反应。
此刻说什么已经无用,二人的谈话甚至能引起周围的禁卫军的注意。
风玲珑抿了下唇,看梅子眼神就已经知道她是不会回去的……最后无法,她也只好微微点了下头,随即示意她万事小心。
那人的武功有多高,她和梅子都是见识过的,虽然不能说是全部。
二人微微点头示意了下,随即一前一后的猫着腰就往寝宫的方向走去……
“什么人?”
突然,一声厉喝声传来,紧接着,一个人影快速的出现,收手的动作更是急如闪电,直取风玲珑的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