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万人瞩目的歌姬此时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任由两名振袖新造为她卸下妆容,卸完妆的女孩依旧美好,干净美丽的像是富士山上的新雪。
振袖新造们守在一旁,端详着阿离的神情。
这是她们最后的学习,在所有的课业结束后,未来的花魁预备们会被分配到不同花魁的身边,开始数年的等待,她们需要在等待的这些时间里,学习那些正当红花魁的仪态神情,动作气质。
阿离从铜镜中能够看见这些正值美好年华的女孩子们眼中蓬勃燃烧的野心,她们时刻准备着把自己从高高的舞台上拉下来,摔得粉碎,然后她们就可以穿着那身花魁的华美和服,蹬着数寸的木屐,在所有人的注视中登上那座舞台。
这是每个花魁必经的道路,在很小的时候被选中而成为一名秃,然后经过漫长的学习,这个时间会长达十年以上,而经过这十年还没有被淘汰的秃,才会拥有振袖新造的名号,然后又是漫长的等待。
每家游廊同时推出的花魁不会太多,游廊的主人们知道饿着的猎狗才会花费大力气去追逐猎物,这就导致了,每一个花魁的位置下面都会垫着无数振袖新造的尸体。
当你走过这一步步,经历过无数个日夜的练习,经历过无数的谩骂,甚至你服侍的那个花魁也会刁难你,因为那些逐渐衰老的花魁们知道,当自己的岁数过了二十八岁,就会因为年纪太大而被直接抛弃,所以很多年纪稍大的花魁在看着那些年轻漂亮的面容时,心里的嫉妒几乎是溢于言表,而当你撑过这些,终于成为万人瞩目的花魁时,下一个轮回就开始了。
她在侍女的服侍下换上便衣,挥手让所有人退下,独自走到窗边。
没有了海上的万千灯火,深夜的大海安静的像是熟睡的孩童,海面上荡漾着月色的清辉,如同细碎的白雪。
阿离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条,是那个年纪小小的侍女偷偷塞给她的。
她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一首和歌,以及两句话。
“繁樱迷人眼,
花飞四月终有尽,
入云天籁声,
笼鸟折翅涕泪鸣,
浮生水月多无奈,
愿守沧浪浅低吟。”
这首和歌笔迹仓促,质量也是一般,但是那句“笼鸟折翅涕泪鸣”实在是让她情难自禁。
她是舞台上翩飞的蝴蝶,所有人眼中的歌姬不知火,可是她只想在所有人见到她时,对她说一声“阿离”。
纸条的最后邀请她深夜时见面,就在舞台下,他会划着小船在那等她。
“呵,讨巧的男人!”女孩乌发垂地,手捧着信纸,看着天上皎洁的银月,抿着嘴笑了。
所有船只都离开的海面上有些空荡,贺茂义心慢慢的划着小船,向着舞台下面划去。
无论那个叫做阿离的歌姬是不是已经变成了妖怪不知火,他都想走到她的身边,亲眼看看她。
他想看看,为什么一个在台上万人瞩目的歌姬,会在歌声中蕴藏那样苦涩的无奈。
赵清歌随着他人的小船回到了码头,道谢以后,却又立刻租了一艘船,自己驾着出海了。
那个歌姬的身上绝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绝对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一直漫无目的游荡看,直到最后的无奈。
月色下的杏原湾海风中还是飘荡着脂粉的香气,深夜,港湾,小船,这让赵清歌的思绪无限散发。
“宿主,你的思想又开始波动了。”泪从赵清歌的额头飘了出来,在只有月光的海面上飞舞。
赵清歌划着船,看着泪变成的小光球在海面上一晃一晃的,有些好笑的说道:“我怎么觉得不是我的思想波动,只是你单纯的想出来透透气呢。”
小光球悬在赵清歌的头顶不动,突然间像是失去了动力一样,“啪叽”一声砸在了赵清歌的头上,光球软软的,摔在头上以后慢慢形变,远远看去就像是赵清歌头上戴了一顶会发光的帽子。
“怎么了?”赵清歌伸手把泪从自己的头上扯下来,捧在手上放在眼前端详着。
瘫成一块饼的泪浑身蠕动着,慢慢的自己给自己翻了个面,声音直接在赵清歌的脑海里响起。
“就是今天晚上你的思想波动太大了嘛,我在里面待着难受。”应该是觉得瘫成一块饼对自己的面子不太好看,泪鼓足了力气想恢复成球的样子,只是刚刚鼓起一点,就泄了气一样,飞快的瘪了下去。
“那你怎么不变成之前女孩的样子出来啊!”赵清歌有些好奇。
圆圆的光饼呼吸似的鼓起收缩,闷声道:“那是我神的化身模样之一,不敢乱用,上次是因为有我神的允许,这种事情下次别问了,我罩着你不代表我神会罩着你。”
说起我罩着你时,泪的语气很有些我很给你面子的感觉,赵清歌觉得也就是她现在是个饼,要是当初的人形,还不得把胸脯拍的乓乓响。
“嘶~~”一阵电流直接把还在幻想中的赵清歌拉回了现实。
“我感觉我被冒犯了。”
赵清歌连出两口大气才从电击中缓过来,他有些哭笑不得,泪对于他的记忆和思想的态度一直很奇怪,她是可以直接读完赵清歌所有记忆的,但是她偏偏不这么做。赵清歌感觉自己的脑海就真是一片海,泪就像是在海上举着钓竿,只看那些被她钓上来的记忆,偶尔他思绪浮动,脑海起了风浪,她就蹲在海边,瞪大了双眼瞅着那些被翻上来的记忆。
把泪变成的光饼放在头上继续顶着,赵清歌开始划船。
泪继续瘫成一块饼,只是有些好奇的问道:”这次怎么这么积极啊?不太像你的性格啊。”
赵清歌划着船,反问道:“是不是只要我一直接任务,就可以一直在各个幻想世界里面穿梭?”
“对啊,理论是这样的,怎么,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世界吗?”
“有啊,之前看见那个歌姬登台,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很想去的地方。”
“那你得加油啦!人类诞生至今,有多少幻想你一个作家不会不知道,堪称是无穷无尽,单单是由各种小说衍生的幻想世界,就足够你穷尽一生,你想在这么多的世界里遇到你想去的世界,真的不容易啊!”
赵清歌划着船,笑道:“我知道,但是我既然已经决定替那些人物和曾经因为这些人物而流泪的人圆一个梦,我怎么能错过那个让我难过到现在的世界。”
泪蠕动着,在赵清歌头上又翻了个面,有些嘟囔道:“既然你这么有决心,那你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