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苏菲发现自己又躺在那张熟悉的床上。“哎呀,头这么痛!”她摸着额头,心想喝红酒醉的程度比白酒厉害多了。她看见付小宇趴在桌子上安静地熟睡,心里升起一股温暖。
来到云海后,苏菲一共参加过三次以酒为主题的宴会。第一次是《云海日报》的面试官辛济,那个丑恶的家伙是办公室主任,在面试的当晚便让苏菲出去喝酒。苏菲以为是面试的考核,他却趁着酒劲对苏菲动手动脚,还以进报社为条件让苏菲做自己的情人。苏菲当场拒绝了这个无耻男人的非分之想,还赏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第二次醉酒换来了一份合同,却又被老总和同事在背后摆了一道。那份本来属于她的合同,最后却被老总换人代签,当然,她也没拿到一分钱的提成。第三次,也就是这一次,她出面谈判的一份广告合同一直被对方老总拖着,没说签也没说不签。最后曹杰亲自跟对方联系,对方才答应签约,前提是必须带上苏菲吃个饭。
苏菲醉得一塌糊涂,但似乎爱上了红酒的香醇。也许从那个时候起,她开始习惯酒宴,也慢慢地明白一个道理:中国的酒文化实在是太深厚了,很多事情在酒席下无法解决,只要一上酒席就迎刃而解。
两次醉酒,两次都被同一个男人带回家,两次都睡在那个男人狭窄的单人床上。苏菲并非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子,在大学期间她也交过男朋友,也有过短暂的同居,虽然她对那段情感刻骨铭心,充满了幻想,但那个男孩却背叛了她。从此以后,她对所有试图接近自己的男人都抱有一种警惕的心理,所以她从大三之后再没交男朋友。这次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付小宇,苏菲其实早就从那双眼睛里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她不敢、也不情愿如此草率地开始另一段新的感情,自己还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而浪漫的爱情是需要用金钱做铺垫的,不然就永远只是穷开心,她不愿意再过这样的日子。现实就是这样残酷,所以苏菲在酒醉清醒后,决定不再跟付小宇走得很近,甚至想摆出故意远离的姿态。
她在包里发现了钟总硬塞给她的红包,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叠百元大钞,她掂量了一下,重新把红包放回包里,失望油然而生。
中午,路路拉她一起去吃饭,而且去了一家高级西餐厅。苏菲好生惊讶,她是发财了,还是捡钱了,要不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来这么高级的地方消费啊。
“别傻了,钱赚了当然是用来消费的,难道都存起来呀?”路路笑得很可爱。苏菲不好拒绝,只好挑最便宜的点。吃到一半时,路路说:“待会儿咱们逛街去吧,好久没添置新衣服了,我要狂买一把。”
“逛街?狂买?你是不是真的捡到大元宝了啊?”苏菲看过路路的衣橱,都是价格不菲的时装,苏菲想都不敢想,昨天还说没钱交房租的路路,今天就要逛商场,钱也太好赚了吧?
路路笑着说道:“你就别问啦。我可没存钱的习惯,存钱是男人的事,女人只管消费,何况这都是我自己赚的,凭什么存下来?难道等男人来帮你花。”
“我可没钱陪你消费,马上又要交房租了,我这都发愁呢。”苏菲说的是实话,但是路路却说道:“你呀你,真是个死脑筋,到这儿上班这么久了,也都没见你洒脱过,你这是何苦呢?”
“洒脱?我怎么洒脱啊,有钱才能洒脱,没钱穷得瑟啥呀。”苏菲脑子里闪现出自己这段时间遇到的种种,她不止一次把别人塞给她的红包退回去,虽然每次都从对方脸上看到诧异的表情,但自己心里却是很舒服的。
“唉,你说的也对,没钱怎么洒脱呀,日子真是难熬啊,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赚钱,要是不趁年轻多赚点,以后人老色衰靠什么生活?”
“你比我好多了。”苏菲嘟囔了一句。路路突然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在苏菲眼前晃了晃,自豪地说道:“要不是上午采访时有人给了我这个,我哪敢这么豪爽啊。”
苏菲看见那个大大的红包时顿时就傻眼了,脑子里浮现出被自己退回去的那些红包,这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你的眼神好奇怪……怎么了?”路路见她瞪着眼,迷惑地问道。
苏菲回过神,沉吟了半晌才问道:“你收别人的红包,不怕吗?”
“怕?怕什么?这有什么好怕的?这是公开的秘密!”路路吃惊地说。苏菲想了想才说道:“我也不知道怕什么,反正就觉得拿别人的红包心里不踏实。”
“你傻呀,那你告诉我,难道你一次都没收过别人送上来的红包?”
苏菲摇了摇头。
“你摇头算是什么意思?是没收过,还是别人没给过?”
“我都退了回去。”
路路的表情好像见鬼了似的,怔了好半天才沉沉地吐出一口气,说话的时候也降低了音量:“我算是服了你,现在还真有像你这样的傻瓜。”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但是……上学时老师说过做有偿新闻是违法的,这样做,我心里不安。”
“谁?简直就是胡说八道,胡言乱语,你以后有机会做个问卷调查吧,现在有哪个记者采访不拿红包?有哪个记者敢说自己一身正气?百毒不侵?”路路叹息道,“我怎么越看你越可爱,这些都是记者圈的潜规则了,一直都存在着,你还真能出淤泥而不染呢,小女子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像你这样的人真是百年也难遇一个啊!”
苏菲没有觉得路路是在嘲笑自己,她的心情却越发沉重,看着喜欢的美食也没有胃口。她的思绪回到了以前退还红包时的情景。有的人瞪大了双眼,有的摇了摇头,有的还以为她是来找事的。其中有一个老板当时的样子更好玩,他摸了摸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在送苏菲出门的时候带着笑意说道:“苏记者,你可是我见过第一个不收红包的。说真的,我以前一直都觉得你们这些记者啊是世界上最高贵的职业,但是在你之前却从未发现真正的高贵在何处,不过没想到却在你身上看到了,祝你以后的记者生涯红红火火。”
她听了这话以为是赞赏,也很受用,高高兴兴地出了门。此时再回想那些话,突然觉得很刺耳,像带着讽刺的语气,虽然她说不出这些话到底在隐喻什么。难道我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瓜?大家都在玩这种潜规则,为什么我还要坚持我的原则?苏菲那颗纯真的心在路路的敲打中开始发生了细微的变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