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地反省反省,校方目前还没有打算上诉,不过这个采访,我建议还是先停下来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希望你因此而惹上官司。”戴总的话令苏菲一阵眩晕,她想回忆起自己当时的原话,大脑却一片糊涂,一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当她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出总编的办公室时,仿佛做了一个噩梦,先前本来希望一直保持的笑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当然,这个采访最后化成了泡影。苏菲心里明白,为了阻止她的采访,辛济一直在从中作梗,可现实就是这样,她没有力量左右这一切,只能做一只沉默的、任人宰割的羔羊。厄运就像影子一样紧紧地缠绕在苏菲身后,不离左右,以前自诩的那一丁点儿好运气,也完完全全地消失了。
“我怎么会这么倒霉?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处处针对我,视我为眼中钉?”苏菲感觉自己已经被推向了悬崖边缘,再往前一步就会掉入万丈深渊,她想起洪远说过的那句话:记者这个行业应该是男人的事业,对女孩子来说太危险了。
难道我真的不适合做一名记者?我苦苦追寻的梦想难道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永远也无法醒来的噩梦?她第一次想过要放弃,第一次对这个行业真正地失去耐心。她觉得太累了,不仅工作累,而且活着更累,有时候甚至想到关于人生,关于生与死的问题。
厄运真的像冤鬼缠身一样,一旦要来就全来了,完全没有任何预兆。苏菲还在已经发生的事情上没缓过劲来时,新的麻烦又敲开了大门。
那天下班后,苏菲正走出报社大门准备回家,突然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当她看清楚那张脸时,赶快高兴地跑了过去,然后紧紧地抱着对方的身体惊喜地说道:“路路,你怎么会在这儿,怎么来看我事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哦,我知道了,你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哈哈,见到你真高兴,可想死我了!”
可是路路像个木偶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脸上布满了厚厚的阴云。
兴奋中的苏菲感觉到了路路对自己的冷淡,顿时紧张地问她怎么了,可是路路却不说话,眼里充满了淡淡的忧伤,表情显得非常木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呀。”苏菲急了,突然想起了付小宇,忙问是不是付小宇欺负她了。路路却轻轻地挣脱了她的手,像陌生人一样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
苏菲发现自己的脑子根本不够使,她从来没见过路路这个样子,知道一定是发生了非常严重的大事,不然一般的麻烦是无法击倒这个女孩的。
“路路,你快告诉我呀,如果是付小宇欺负你了,我马上去找他算账,让他给你承认错误。如果是别人欺负你,我马上去找他帮你讨回公道。”苏菲几乎是在央求,她是真心想要帮助这个朋友的,即使自己可以吞下一切苦果,忍受所有的磨难,但她对路路几乎从来不隐瞒什么,如果她有难,自己一定会帮到底。
是的,就连她喜欢的付小宇,她也可以因为路路喜欢而让给她,虽然她一直不打算接受那个男孩,不过喜欢却是肯定的。
苏菲想错了,路路这次来找她,是为了向她发泄内心的怒火的。
路路突然凄厉地笑了起来,缓缓地摇头道:“苏菲,你可真会装啊,我承认我看错了你,交错了你这个朋友,其实你真的不配跟我做朋友,我鄙视你,从心里瞧不起你。”她说这话时眉眼之间流露出深仇大恨,而后又冷冷地笑了起来,令苏菲浑身起鸡皮疙瘩。
“路路,请你不要这样好吗?有什么话我们当面说清楚,也许是误会……”
“误会?这就是你的托辞?我也希望这只是误会,但不是误会啊……苏菲,我可一直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也是啊……”苏菲忙不迭地回应道。
“你也是?对,我以为你也当我是朋友,但是我错了。你这个大骗子,如果你当我是最好的朋友,你就不会从我身边抢走我的男朋友,如果你当我是最好的朋友,你也不会一直偷偷地喜欢付小宇,但你既然那么喜欢他,当初又为什么要违背自己的良心介绍给我认识?你知道吗?我都打算嫁给他了,还商量好结婚时去爱琴海度蜜月的,明天……明天就是我们决定回老家去见我父母的时间,可他却跑了,还说自己真正喜欢的是你……”路路眼里滚落行行泪珠,“如果你喜欢,我现在把他还给你,只求你以后不要再打扰我!”
苏菲几乎被路路的话惊呆了,一阵阵眩晕袭来,使她再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她呆了好久。路路却甩开她的手,说了一句非常刺人的话,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路路,路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呀。我改,我改还不行吗?”苏菲追上去抓住了她的胳膊,却被她使劲甩开了。
路路眼里噙着点点泪光,狠狠地说道:“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错了,是我瞎眼看错人了行了吧。”
苏菲像在云里雾里一般,突然想起付小宇上次来找她时的情景,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了,虽然她不知道付小宇回去后对路路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但肯定是他的行为惹怒了路路,然后路路又把所有的怒火发泄到了她身上。
“你真是个狠毒的女人,我以前以为你做那些事只是为了自己可以在云海生存下去,但没想到为了自己的利益,居然连朋友都不放过。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好朋友,我现在才清醒过来,原来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虚伪的谎言。”路路的态度缓和了些,但说出的话仍然令苏菲感觉冷飕飕的,全身上下像被泼了一盆冰水,有种说不出的糟透了的感觉。路路绝望地离开了,留下苏菲在原地呆立了很久,当她回过神来打算回到住处去时,付小宇的名字在手机上跳跃起来。
“菲菲,路路是不是找你来了,你看到她了吗?”付小宇在电话里显得非常着急,苏菲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装作非常平静地问道:“怎么了,你惹她生气了吗?”
“我……唉,说来话长,你快告诉我看到她人没,我们刚才……刚才闹了一下,她就跑出门了。”
苏菲希望从他嘴里得到实话,于是没说路路来找过她。
付小宇支吾了一阵,然后吞吞吐吐地告诉了她实情。按照原计划,付小宇明天应该跟路路回家去见她父母,但他其实自从上次找过苏菲后就已经决定跟路路分手,当他终于鼓起勇气向路路表白自己的真实心迹后,路路顿时疯了,失去理智的她大闹了一场,然后冲出了门。
苏菲长长叹息了一声,本来想挂断电话了事,但想了想还是说道:“其实路路刚刚找过我了,现在她把矛头全都对准了我,还认为是我在从中作梗,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这一切……”
“对不起,我没想到结果会这样……”
苏菲向四周环视了一眼,接着说道:“天快黑了,你赶紧去找找她吧。”
“菲菲……”付小宇沉吟了半晌,在酝酿该如何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小宇……”苏菲正想说什么时,付小宇却抢在她前面说道:“菲菲,我不知道路路对你说了什么,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误会!”
苏菲的内心非常沉重,继而问道:“你真打算跟她分手?”
“嗯!”
“为什么?路路是个好女孩,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要辜负她?你知道吗?自从她第一次见到你就爱上你了,为了能跟你在一起,她主动创造了许多跟你见面的机会,但你现在却要跟她分手……付小宇,我现在非常郑重地告诉你,如果你打算跟她分手,我苏菲以后不认识你!”苏菲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呐喊出来的。付小宇默默地听着她的声嘶力竭,也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喊道:“你明知道我是爱你的,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跟不喜欢的人撮合在一起?我也告诉你,我这辈子都只爱你一个,而且我一定不会放弃追求你……”
苏菲被付小宇的话震得好久没吱声,直到他挂断电话很久,她才仿佛从梦境中清醒过来。
这一晚,苏菲失眠了,她甚至写不出一个字,只要往电脑前一坐,整个人就开始走神,一想起路路对她的态度,她的心就如被刀割了一般疼痛。身边仅有的两个好朋友都因为自己的缘故和自己分道扬镳,两个跟自己倾心相交的朋友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彻夜无眠,满脑子都是乱糟糟一团,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郁闷,这么伤心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在黑夜中睁开了眼睛,大脑变得非常清醒,更加无法合眼了,于是干脆起床洗了个澡,然后打开电脑开始继续自己未完成的工作。
夜色寂静无声,就算是在云海这样的大都市,到了这个时候,白天的喧嚣也会渐渐地褪去,现在只剩下都市不眠人还在夜色中徘徊。
她为了让自己更加清醒,又打开了窗户,一股凉风吹来,神清气爽。
“我是孤独的,我承认自己有时候会非常孤独,尤其是在很多个夜晚,看见成双成对的人从面前走过,我也希望身边可以有一个爱我的人。可是我却无法洗净自己的灵魂了,因为我遇到了很多“他”,他们有权有势有钱,他们可以满足我的一切需要。我原本是渴望爱情的,但我知道,如果仅仅只拥有爱情的话,也许我的生命不会像今天这样,至少我的身体是清白的。”
“我不恨任何人,我只恨我自己,为什么不能把持自己的欲望,而屡屡陷入他们编织的温柔乡,就像我爱上的那个有妇之夫。他叫俞松,特区政府市委书记的第一秘书,我开始以为自己疯狂地爱上了他,可是当我清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爱上的只是他的身体,还有罩在他头顶的那些光环。”
“我们无数次沉迷在性的温柔乡,无数次高潮过后醒来,我的身体都只剩下无尽的空虚,在一次又一次的高潮中,我知道自己离当初的梦想越来越远,离堕落却越来越近。本来我已经想好了退出来,退出自己正在扮演的角色,但有时候我又不得不利用他。那天,为了搜集一些不能公开的材料,我又上了他的床,躺在他怀里,我感觉自己赤裸的身体开始腐朽,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件特别幼稚的事,我想让他留下来陪我一夜,但他却用力推开了我,然后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以前他会找借口说他女儿病了,或者有别的什么重要的事必须去做,然后离开,但是现在,他想离开时已经不需要再找任何理由。”
“或许,这就叫厌倦,当一个男人厌倦一个女人的时候,他的行为会很明显地反映他的内心。可是我不会这么轻易就离开,因为我不是一个轻易说放弃的人,我失去的,总有一天一定会在这些男人身上讨回来。”苏菲感觉特好,思绪如潮水涌动,一直不停地写作,虽然夜色越来越深,但她却越来越清醒,感觉脑子里的灵感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一直工作到半夜三点多,突然想起天亮后还有个采访,这才终于打算强迫自己休息。
她站在窗前,放眼望去,想让疲倦的眼神得到缓和,面对着窗外冰凉如水的夜色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目光突然定在一点呆住了,因为她看见正对面的窗户里有个人影,而且好像正在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