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从部长脸上分辨不出话里的真假,但她明白今天估计是无法得到结果了。
“唉,这事现在弄得真的很麻烦,我跟你们的总编也通过电话,本想让你先回去上班,但戴总说市里没有作指示,所以暂时也不敢答应下来。”
“张部长,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结果,既然丁书记出差了,那我就再回去等等。”苏菲的脸色相当低沉,张部长突然又感慨起来:“我看到你就想起了我女儿,她比你小不了多少,也是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哦,现在的就业形势很严峻啊,也不知有多少孩子辛辛苦苦读完书却找不到工作。”
“您女儿一定很优秀,有其父必有其女嘛。”苏菲奉承了他两句,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随即笑着问道:“那您跟阿姨不是很少跟女儿见面吗?”
“呵,我老婆为了给女儿创造一个好的学习环境,也经常在北京住着陪女儿,所以我们一家人很少有见面的机会啦。”张部长说者无心,苏菲却听者有意,暗自忖度昨晚跟他在一起的那个女人肯定就不是他老婆了。于是又跟他闲聊了两句才把话题转移到今天的主题上:“张部长,我昨晚在一家咖啡店喝咖啡时看见两个人,那位男士我感觉太像您了,但我又不敢太确定,所以也没敢上前跟您打招呼。”
张昭明的表情瞬间凝固,苏菲看得真切,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忙又装作很惊奇的样子说道:“难道真是您呀,哦,我后来在海边又看见了那两个人,他们还……”
“苏记者,你肯定看错了,我昨晚加班到很晚啊,怎么可能逛街呢,再说我也没有那爱好。”张昭明放下了停在半空中的手,皮笑肉不笑地打断了苏菲的话。苏菲缓缓地点了点头,其实她并没有把话说透,不过她相信面前的这个男人已经非常明白她的意思,于是恰到好处地起身告辞。
张昭明突然尴尬地笑了两声,然后起身说道:“苏记者,别急着走嘛,难道跟我除了谈工作外就没有别的话题了?”
“张部长是大忙人,我哪敢过多打扰啊。”
“没事没事,来,请坐请坐,正好我现在也不忙,咱们再聊会儿。”
苏菲磨蹭着坐了回去,脸上浮现出了洋洋自得的笑容。苏菲并没有拿出手机上的照片就征服了张昭明,当她从张昭明的办公室离开时,想起那个男人面对她的态度,她便知道自己的小小阴谋取得了成功。
当天下午,苏菲刚睡完午觉,突然接到了戴总打来的电话,戴总先在电话里问她现在的住址,然后让她立即赶往花园广场,称那边发生了一个突发事件。
苏菲一言不发地听戴总安排完任务,心里虽然在偷偷地高兴,但嘴上却装作非常诧异地说道:“戴总,您不是在给我放假吗?我还没接到重新上班的通知呢。”
“谁说还让你放假了?宣传部的张部长刚刚打来电话,说已经向丁书记请示,决定让你马上回来上班。”戴总的声音很急,苏菲于是也没再多问,放下电话便兴奋地趴在床上尖叫起来,像极了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花园广场离苏菲住的地方不足五分钟的路程,当她急匆匆地赶到现场时,发现附近停了很多警车,还有很多警察在周围警戒。
苏菲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觉得事情不小,虽然出示了证件,却没被允许进入警戒线内。她很快从围观的市民嘴里了解到了简单事实,原来两批人刚刚在花园广场发生械斗,造成一死数伤。
“天啦,这个世界也太疯狂了,大白天的也敢在警察眼皮底下动刀动枪,你说还能让人活吗?”
“就是,刚才看见那人肠子都流出来了,地上到处都是血,看着都够晕的。”
“我还算晚来了一步,看见的没你说的那么恐怖,死人刚被救护车拖走,只看到满地受伤的人,也都是血淋淋的,唉,晚上想着都要做噩梦。”
“孩子,快走,别看了,多可怕呀!”
苏菲听着围观群众的议论,开始采访目击者,当把事实了解得八九不离十后,这才看见另外一些媒体的记者匆匆忙忙地赶过来。那些记者都想进入警戒线采访,但都遭到了拒绝,当他们反应过来想采访目击者时,刚开始的那些目击者也走得差不多了。
负责现场警戒的公安局的一个副局长在离开时被记者拦住了,但他以“无可奉告”的口气断然回绝透露关于本案的任何线索,苏菲本来也想采访一下那位副局长,但最后只得带着采访到的材料回到了报社。
“菲菲,你终于回来了,大家好想你呀。”她一走进办公室,同事们便纷纷跟她热情地打招呼,贺主任却上来说道:“你们都赶紧散开吧,闲着没事做吗?苏菲,你的采访怎么样了?”
苏菲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但有些怏怏不乐地说道:“只可惜没采访到现场的负责人,所以没能拿回第一手的官方资料。”
“没事没事,别的媒体不也没采访到吗?这样说来,你掌握的事实也算是第一手材料,赶紧把稿子写出来,明天将是独家报道。”
“独家报道好啊,这次要让那些小报再次见识一下云海第一大报的厉害。苏菲,下班之前我一定要看到稿子。”戴总也突然出现,一见到她也没句问候的话,劈头盖脸地吆喝起来,苏菲心里充满了重返工作岗位的信心,信誓旦旦地投入工作中。
花园广场的殴斗事件就像细菌病毒,迅速在空气中蔓延开去,也很快就窜上了各大媒体的头条,但相比之下《云海日报》的报道却更为详尽,所以第二天的云海日报一上市便遭到了市民的哄抢。
云海日报的这篇报道在云海当地当然也引起了强烈的反响,一时间出现洛阳纸贵的局面,甚至有市民把电话打到报社买报纸,弄得报社的热线电话比平日里多了许多。记者们是不接又不行,接又忙不过来,所以叫苦不迭,烦不胜烦,却又无可奈何,就连张昭明也亲自给苏菲打电话询问她采访这起突发事件的经过,同时向她表示祝贺,说丁书记对这篇详细准确的报道特别满意,市里现在非常重视这个案子,并且指明要她继续做好跟踪报道。
苏菲心里那个乐啊,比喝了蜜糖还甜。到云海以后,她还从来没有感觉自己有像今天这么成功过,也从来没感觉像今天这么幸福和快乐,一整天脸上都写满了笑容,就连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哼的小曲里也透着笑,惹得同事们都眼馋不已,尤其是昨天接到戴总安排说自己没时间去采访的记者小田,此时简直后悔死了,还硬要苏菲请他吃饭。
“小田,你干嘛呢?别闹了,苏菲加入咱们报社一直都是出了名的‘惹事’记者,很多稿子都被总编直接枪毙,她这次算是出人头地了,你小子不祝贺她,倒还说风凉话,可别再这样对我们的大美女了啊。”辛济倚老卖老地训斥起小田来。小田对这个辛主任也是左右看不惯,所以满脸不屑地回击道:“辛主任,我可没说什么啊,怎么会是说风凉话呢?你问问苏菲,我到底说什么了?”
“哎,你小子还敢顶嘴,你这是在顶撞上级……”辛济瞪着眼睛满脸讨好地看着苏菲呵斥起来,又对她说道,“苏记者,你现在是守得云开见日出啊。我老辛也老早就知道你会有这么一天,你不在报社的这几天啊,我还老问戴总你什么时候上班呢,这不正想着你,你就光荣地杀回来了,而且还弄出了这么一篇反响强烈的大稿,可喜可贺,今天下班后我给你接风,赏脸吗?”
其他记者一听这话纷纷缠着要去,辛济却板着脸呵斥道:“去去去,你们这些小崽子们只知道占我的便宜,等哪天你们也像苏菲大记者这样成功了,再来找我领功吧。”
“辛主任,你上次许下的海口都还没兑现,别又许下这么多诺言了,谁信呀。”
“是呀是呀,辛主任你早就说要请我吃饭,都过了大半年,怎么就还没影呢,再等下去估计就得过完年了。”
辛济不快地挥了挥手,满脸不耐烦,然后却又涎着脸对苏菲说道:“你别听那些兔崽子瞎说,尽在这儿坏我的名声,你是知道我辛济的为人的,我怎么会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
“辛主任,我刚到《云海日报》,连他们都不了解你,我怎么会了解你呢?再说了,我也没那个兴趣。”苏菲正忙着写关于那起案子的跟踪报道,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呛得辛济半天没吭声,其他的同事也都在一旁偷偷地乐开了。辛济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又厚着脸皮低声说道:“苏菲,我最近刚刚找到一家非常好吃的小馆子,要去那里吃饭每天可得排队哦,幸好我有一个朋友跟那里的老板熟,要是你答应跟我去的话,一下班我就来叫你,而且还专车包接送。”
“唉,怎么不对呢?这个目击者到底说这话了吗?不对不对,好像不是这样说的,我想想,想想……”苏菲突然停下了打字,一脸思索的表情,好像压根儿就没听辛济说话,辛济在她面前一个人自语了半天,最后只好无趣地溜走了。
“菲菲,你真是我心中的偶像,你刚才没见辛主任的脸色都变白了,气死他,真爽!”小田虽然比苏菲先进报社,但年龄却跟苏菲不相上下,平日里也喜欢打打闹闹的,看见辛济灰溜溜地走开,忙跑过来在苏菲面前大笑起来,苏菲也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就没见过脸皮像他那么厚的男人。”
“他哪里是男人?我看就一小人。嘿嘿,你说的对,他就像一只老鼠,人见人恨,还喜欢打小报告,大家都烦死他了,实在是我们男人中不可多见的败类。”小田说这话时还向辛济办公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好意思,我得赶稿子了,找时间咱们再好好交流,再见吧!”苏菲没再浪费时间在这些无聊的话题上,打发走小田后又开始继续写稿子。下班时,她把稿子完整地交到了戴总面前,戴总看过稿子直接就给了编辑,并且在电话里吩咐一定要把这个稿子发个好位置。
苏菲见戴总心情很好,于是跟他闲扯了几句,讨论了一些跟踪报道的相关事宜,刚要离开时,戴总却让她跟他去参加一个酒会。
苏菲犹豫了,不知自己跟着去合不合适。
“没事,放心吧,我又不会把你给卖了。”戴总狡谲地笑了笑。
苏菲嗅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却仍然心存忐忑。
“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其实今晚的酒会是市委市政府组织的,市里的很多领导都会参加,正好张部长早上也给我打电话询问了你的情况,还特意评价了你写的那篇稿子。所以呀,你这次算是给咱们报纸长了脸,我让你跟我去参加酒会,正好张部长也有这个意思。”
苏菲也想起了张部长在电话里对她的高度表扬,沉吟了一下只好顺从了戴总的安排。苏菲还是第一次参加如此大场面的酒会,酒会里有很多她熟悉的面孔,有些是叫得出名字的,有些是叫不出名字的,但她知道这些人在云海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日里除了采访之外很难在私人场合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