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绕回那棵古树上，伸着脑袋看着他。
让他同村落一同毁灭，他不会等死。
亦不想让这有趣的小家伙死。
距离祭祀队伍离开已经过去了十几日。辰明是蛇，饱过一次食，可半月不进食。
况且此时的他已经摸到修炼的门道了。
在古树上吸**华，他可以久久不动。但是小家伙不可以。等他发现时，小家伙已经奄奄一息了。
只是眼里的仇恨变的像一团熊熊的烈火。
活着吧。
他扭过身躯向林中游去。
林中大数的动物都不是他的对手。
狩猎对他来说是简单不过的事。顺手带回一只猎物也是简单不过的事。
叼下那只锦鸡后，他又回了自己的树上。在树上看着这个家伙。
小家伙费力的扭过头，似乎不想吃他带回的食物呢。
他顿时失去了兴致，这个徒有仇恨的小家伙已经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了。
等死吧，死后他会选择吞食他。或者让他在这片林中腐化。
辰明慢慢攀爬到树顶，他对吸食空气中的精华，最近热此不疲。这让他日益增长的年龄带给他的弊端在渐渐减少。
今日他试了试，似乎速度又变回了原前的样子。
最终他在一阵奇怪的触感中苏醒。他的尾巴，好像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抱住了？还在往下面拼命的扯，不过力气太小，只是让他有些许不舒服是了。
他又往上移动了几分，扭过头了想看看是什么东西。
却见那个家伙正抱着他的尾巴，在空中晃悠。带着面具，辰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觉得那双眼睛严肃认真。带着一股能就此把他从树上扯下来的意味。
他用力的甩了甩尾巴。看着他在空中游荡的模样，觉得好笑极了。小家伙还杀不了自己，在他眼里只是一个玩物。
地上的锦鸡已经不见了。留了一地血迹和鸡毛，还有些挑食，他想。
只是他的趣味已经到此了，狠狠摔落这个小家伙，他便离开了领地。
昨日捕猎，他听说山崖下有一株异草，能让动物成妖，少花百年功夫。他对变得更强大比对死于他腹中的人类更好奇。
只不过，他没有手脚。崖上又光滑无比，他实在不能下行还是回去罢。
回去后，便看见那小家伙还躺在刚刚被他拍落的地方。
死了吗？
游走在他身边，倒还是有些气息。
活着那便继续躺着吧。他甩下顺手带回的猎物，想离开。
却见一只布满淤青和伤痕的手，从已经泥泞不堪的白衣里伸出来，抓住那只锦鸡。
他双手抓住还有些扑棱的锦鸡。没办法，辰明无毒，这鸡被他缠昏，现在倒有些醒了。
他从未见过人类进食，原来人类也如猛兽一般，食生血啃生肉吗？只是牙口貌似不太好的样子。
看着辰明在盯着他进食，那小家伙放下手中的死物，恶狠狠的说：“我知道你是想养着我，等我肥了在吃我。可是只要我活着，总有一日我会把你这恶魔给杀了。”
辰明默，不是你们自己送上来的吗？
他不愿搭理这不讲道理的人类。他今日走的地方太多了，此时有些懒洋洋。
今日月色颇好。
只是下面的小家伙今日话有些多。
“我妹妹也是被你吃掉的吧。”
“我们家中的长辈在前几年死去了。无人庇护，所以巫师就选中了我妹妹。”
“你这畜牲应该不知道哪一个是我妹妹就把她拆骨入腹了吧。”
“她小小的，经常我围在我身边叫我哥哥。我们经常食不果腹，她却从未与我哭诉过一次。我只想日后一定要成为比巫师还厉害的人，给她衣食无忧。”
“你今日给我食物，那时也用生食喂养她吗？”
“不过她胆子小，应该不会吃的。也应该一直哭吧……”
辰明从树端游下，不是所有人类都能引起他的兴趣。
他口中的妹妹自然。
按人类的说法，大多家中贫苦才会被送到这里，所以送进来的女子都是小小的，他自然也不知道哪一个。
所以想杀了他吗？
一个摆尾，原先趴在地上的小家伙被甩到了老远。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你……听的懂……我……说话……”
小家伙说的断断续续，辰明知道，他已经要活不下去了。
他原先想再留他久点，奈何他实在太聒噪了。
他倒是想回他，只不过不会说话罢了。真是麻烦，还是得早日修炼成精，他想。
小家伙的韧性与比他想象的恐怖。眼见他巍巍颤颤的站起来，借着一旁的树木，他推着自己一步步的站起来看着他。
“今日你不让我死，日后你会死在我手上。”小家伙的话倒是狠。
但是辰明却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人类的唯一长处，不就是四肢吗？
有了四肢，可以到达很多他去不了的的地方。例如有仙草的光滑的崖壁。
今日，他又不用死去了。
还得好好的活。
不远处就有救治损伤的草，他见其余的动物啃食过。念此，辰明又离开了领地。
作为一只不愿意动的蛇，他真是为难极了。若是能出汗不是还得瘦？
若让现在的辰明来回想他当时的机遇，那怕是他的“清心寡欲”吧。作为蛇类最不可能有的美好品质，辰明居然没有一条母蛇，也没有一窝蛇仔子，所以他从未养过蛇仔子。
却养大了一个人，一个日日夜夜想将自己扒皮搓骨的人。
得亏当时自己还不了解人类？
让那家伙一次又一次蒙骗自己，告诉他，他还下不了崖。
除了沉睡之时，他戒备于这家伙。其余的时候，倒不用担心这食生血的家伙能把自己怎么样。
只不过，他倒是更欢喜这家伙冷血的性子极了。
日后年年送来的祭品，他都当着他的面将那些人吞食入腹。
他眼见着那双愤怒的眼睛变得越来越冷血。
要是哪日他替自己拔了仙草，他倒是会不舍得吃他。
以兽为衣的少年，已经从小家伙长大。他冷着冰霜一般的眼睛看着这只恶蛇。
“好吃吗？”
那一年，少年十六岁，冷眼看完他进食的过程。
他坐在古树的粗壮树杈上问他。
“啊，”他邪笑着，送他进林时的面具已经破损不堪，早已不能带在脸上。
少年不见日光的脸，在层层的树叶下，斑驳不堪。
那是他一次次被辰明摔打在地的杰作，此时他语气嘲弄，“我忘了，你不会讲人话。吃了这么多人，偏偏不会讲人话，也不能知道味道。呵。”
辰明在养大他的过程中发现，这家伙倒是命硬。
听此，他提尾又是一甩。粗壮的蛇尾呼啸而来，可是少年的眼睛都未眨一下，语气平淡的开口：“崖下的仙草，要不近日我帮你取来？”
辰明停下了动作，想了一会，不你个兔崽子去？谁去？
于是停下的蛇尾再次拍打在少年的身上。只见少年提脚踹于蛇尾。
辰明只感觉到微微的阻力，却还是将少年拍打在地。
眼见他一头栽进了土里，辰明想，要不是这么多人里，就他耐打，好养活，还能明白他的意思。这家伙不然老早被他吃了。
不过，他好像厉害起来了。
“我们做个交易吧！”在土中，少年闷闷的说，“我帮你取仙草，你让我回村子。不过我还是会回来杀了你。”
辰明不认为这是个交易，不过，也得让他心服口服的替自己取不是。
他向来不认同少年便是提尾。
今日听罢，他却微微拍动地面表示同意。少年见状利索的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他面前捡起，刚刚被食之人的面具。
他似乎很喜欢这些面具，一面面的都被他收藏起来。不过今日，少年垂眼看着手上的面具，繁复的花纹勾勒出了精细的图案，好一副送葬的图案。
少年将面具带在脸上，将一旁存于多年的衣裳和面具如数的穿戴在身上。一身泥泞不堪的红白衣裳套在他的身子上，在林中配合那繁复的面具与无情的眼睛。
辰明突然有感觉，他有一日会死在少年的手上。
杀意顿起，少年却低着声音说：“来谈谈具体的交易吧。”
“我要你与我下山，让我成为新的巫师。”
辰明停下，他对人类世界已经越来越好奇了。
短短几年间，人类的器具越来越精美。这是作为动物远不能及的。
少年至七年来第一次走出辰明的领地。这一次辰明没有动怒，随着少年，扭动着身子走出了深林。
年少的人类长的很快，短短几年少年已经拔了好几个个子，他当年穿的鞋子已经不能穿了。
而新送的祭品也都是儿童，并没有少年可以穿的鞋子。
少年就赤着脚，踏步在满地的荆棘上。辰明有鳞片，感觉不到痛。
而少年即使是在野外生存下来，脚上起了茧子，但是也不会是在荆棘中毫发无损。
等走出荆棘丛的时候，辰明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彼时他已经能控制对血液的向往。却也佩服这人类的心狠。
对自己尚如此，林外的村民们会如何？辰明已经按耐不住嗜杀的心迫不及待的想看一出屠杀了。
然而，即使是被蛇养大的孩子。其心智也远比野兽复杂。更何况是从小就在欺辱和抛弃中长大的孩子。
少年戴着面具，胡乱的穿着往年的祭品的衣裳，脚踩血莲，带着村民的龙一步步的走向了村庄。
虽看不见他的面孔，但是也一定是冰冷的可怕。
不知是气场还是辰明的缘故，在他出现在村口时，在村口的村民们便吓的屁股尿流的手脚同时着地的跑开了。
“地狱的使者带着山中的恶龙出来了！”
年年啃食他们女儿的龙怎么可能是庇护他们的守护神，自然是恶龙。
而今恶龙不再满足于一年一童女，他与收割人命的地狱使者一起出林了。
村民们跑到了唯一可与恶龙交流的巫师家，从第一代巫师起，巫师已经更换三代了。
他们跪在巫师的家门前，双手合十，不断磕头祷告和乞求，求巫师与恶龙说，他们愿再进童男童女，只要恶龙归山。
硬着头皮的巫师，站在村中央，巍巍颤颤的举起双手，翻着白眼，举高双手，不断抖动，而高声的呼喊道：“龙神啊！龙神啊！尊神所求之女，奴民皆已送上。奈有奴对神不敬，今尊神发怒亲降贱村。众奴愿再送童男童女，乞求我神归山。”
少年带着辰明一步步的向前，巫师却还在不断的重复龙神。
他呲笑，竟把这畜牲当龙，还自称为奴。先辈从远处背井离乡，不就是为了逃脱被奴役的日子，而今他们的后代，屈服一条不识人心的大蛇，而送上后代的性命。
是蛇恐怖，还是人心恐怖。
少年压着声音，低低的笑出声，笑声在青天白日下渗的人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慢慢变了语调，变得邪魅而不屑。
“与其求龙神，不如求求我这唯一能通过龙神之意的人吧。”
村民与巫师都呆住了，不是只有巫师能与龙对话吗？
而这古怪的人却又带着龙出现。
“他身上！”一个村民颤抖着声音吼道：“是往年禁品的面具！”
而他的身上不就是布满血迹与泥泞的祭服？
少年露在外面的赤脚也都是斑驳的血迹。就好比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恶魂。
不等村民反应，倒是巫师先跪下来。乞求少年带龙神归山。
他的五官因为惊恐已经变的扭曲，鼻涕与眼泪糊了满脸，虽看不出来相貌。
但是少年也看的出，这个人比当年送他妹妹和他上山的人年轻了不少。那个巫师怕是已经死了。
可是他的仇人不单单是巫师，这满村的人都是他要毁灭的人。
他招呼辰明，在村中的打钟下坐下。随意的搭着手扶着脸。语气同刚刚一样邪魅不屑。
“龙神大人不满你们送的祭品，骨瘦如柴，又年纪小，不太可口。”语落，为响应少年，辰明还张开了血盆大口以示同意。
巫师与村民被吓的打滚，趴在地上不断的磕头，说愿意再送精壮的男子与肥硕的妇人进山。
“呵呵，倒也不用挑了，今天已经出林了，倒不如现场让龙神大人自己挑？”少年开口，辰明倒是会意，一直在这群人中间，养尊处优的巫师周围打转。
巫师吓得抱住了少年的脚，乞求活命。
少年低头，无情冷漠的眼神落在巫师身上，倒也像一只食生血，啃人骨的猛兽。
在他眼里，巫师已经是个死物了。
他站起身来，竟然一脚就踢开了肥硕的巫师。在辰明的拍打下，他比普通人的力气大不知多少倍。
他又开口：“怎么你们还不把巫师好好打扮一下，祭给我们的龙神大人。”
他语气冷漠，与他朝夕相处的辰明倒是听出来了嘲讽。
眼见没有少年的意思，辰明就不会轻易靠近他们。这群平日在巫师面前低等不堪的人，一窝蜂的涌向了巫师。
他们拼命压制住巫师，发了疯一般撕扯他的衣服，十几只手在巫师身上拉扯，毛发在他们的指尖断裂。
在尘土中，嘶喊中，哭闹中，哀求中，少年几不可闻的轻笑出声。
很快，原就比一般村民要肥硕许多的巫师被五花大绑起来，身上套着红白的破布，头发扎成垂髫状，脸上扣着堪堪扣住他无官的面具出现在少年面前。
辰明想，这也太难以下口了吧。看向少年，他竟然示意他吃下去？
搞什么，虽然他现在已经掌握了消化的能力，已经不会像初时一样，消化一个大物需要半月，但是这胖子真的太大了。比他吃的猛虎还大。
他想走！
可是少年已经开口威胁他了，“巫师大人果然看上去可口极了，龙神大人吃完他，修为会一下子高很多吧！”
别以为他听不懂，少年在拿仙草威胁他。
好，他吃！
眼见辰明向巫师扭过去，一股浓烈的骚味在空气中弥漫。
巫师吓的已经尿裤子。辰明不想吃！为了修炼，委屈他一条小蛇了。
那日，在场的村民目睹了辰明进食的过程。眼见巫师一寸一寸的被辰明吞食下肚，甚至巫师还在辰明的肚子里不断的抖动。
他们终于联想到，他们的同族，他们的子女也是这样被辰明的吞食下肚。
可是他们竟然没有愤怒，只有更大的恐慌。
少年站在中央，四周是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的村民。他们痛哭流涕的乞求留命。
少年失望的抬头望天，他连嘲讽的笑都笑不出来。他只是想要毁灭。
同他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