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白泷已经是个一个已经五岁,要学会自己生活的大孩子了。
尽管根本不是自己主动愿意来到首阁长老面前——而是像麻袋一样被母亲拖着。小家伙根据以往和母亲的作战经验判定,由于敌我双方力量悬殊,反抗是肯定无效的,说不好私藏的好吃的好玩的还会被没收。既然这次战役肯定完败,干脆任由母亲拎着衣服后领子,小小的双手环抱着柔弱的膝盖,双脚直挺挺的跟随母亲的脚步滑行。冷不防的被丢到一个大人面前,小白泷被瞬间吓醒——其实滑行挺舒服的,小白泷已经快睡着了,虽然并没有做梦。
白泷抬起了小小的脑袋——满头呆毛,大大的眼睛充满了迷茫,如同浓墨一般化不开的双眼无神地盯着眼前的大人。很明显,这个脑子早已经完全空白。
“看来你已经做好了学习的准备。阴阳子。”大人开口说话了,白色胡须下面的嘴一开一合。白色的胡须颜色像水洞天莲花的颜色,那张嘴和莲池里面的鱼也有点像。做准备?做什么准备?我已经做好了?啥???
猛一激灵,神魂归窍。
墨眸恢复了神采,开始打量这个环境——这个房间之前没有来过。很高,也和水洞天一样感觉很隐蔽,甚至这里没有阳光,全靠面前一个五彩斑斓的球才能隐隐约约看见东西。两侧的书籍有十层左右,书籍都是很老很破旧的,而且上面写的东西都乱七八糟,反正以白泷五岁的阅历看不懂写的什么。桌子上面的东西也是乱七八糟的,至少白泷没有见过。白胡子老爷爷感觉气质飘然出尘,好像之前见过?见过吗?记不起来了,那就不重要。为什么妈妈要把他带过来?这里一看就没有水洞天好玩......糟糕,是要接受惩罚。
想到这里,白泷立刻明白要十分乖巧才可能减轻惩罚甚至免除惩罚。于是麻利地站立起身,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回头看见母亲一脸严肃,于是就地开始认真聆听老者接下来说的话:“从此,你就是阴阳子。只有结束学习的时候才能做回白泷。我会一直叫你阴阳子,你现在就要适应这个名字。”
换名字了?这个名字好厉害的样子啊!小白泷心里欢喜,却知道情绪不能外露。垂手站立,乖巧应答:“是。”
“那么,第一阶段的学习开始了。您请回吧,饮食和住宿都不用担心。”这句话是说给莲心听的。莲心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反驳,只是低头对白泷说:“好好跟着老师学习,不懂就问。要专心。”
“嗯。”看到母亲要走,白泷内心雀跃,也只能装作懂事的样子。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告诉爷爷,你之前最喜欢干什么?”首阁长老开始发问,声音轻柔,像莲心之前给白泷讲睡前故事一样。
喜欢做的事情?白泷有些犹豫,好像不是什么讨母亲欢心的事情——其实那个莲花不是它自己断的是他折断的。折断之后他仔仔细细研究了莲花枝干,荷叶,荷花,莲子。虽然下面还有藕,不过动静太大而且有点脏,所以他就没有管。直接把莲子塞进嘴里他不是很喜欢,虽然母亲能做出他喜欢的味道。荷花荷叶倒是都挺好玩的,可以用来装水,但是母亲看到他乱采植物肯定会责备他。所以研究的话,没有什么结论。而且这些袒露自己调皮捣蛋的话,也不能说吧。万一告诉母亲.....
正胡思乱想间,白胡子爷爷说话了:“嗯,你好奇心很重。而且喜欢自己动手去操作。”
嗯?白泷惊讶地抬头,白胡子爷爷正面对着那个五彩斑斓的球,那个球完整地映出他刚才回忆的内容。白泷一脸尴尬,不知所措。
“那么,我们就去一边探险一边学习吧!和读书相比,亲身实验对你而言更能激发你的学习兴趣。你其实一直想要去水洞天下面的地方对吧?”首阁长老看透了他的想法似的,仿佛提出了邀请。
母亲一直不准他出去。哭闹,喊叫,都没用。也曾经偷偷摸摸下去,意外发现居然还被母亲直接上了把锁。于是他每天对着下面的世外桃源心生万千怅惘,小小人儿每天唉声叹气,但是狠心的母亲居然充耳不闻。
“我们可以去那里学习吗?”白泷黑色的大眼睛里全是喜悦,这下他一点都不想伪装了。墨水般的眸子闪耀着光泽,期待着看着须发皆白的老人,他觉得这个老人一定就是传说中救人于水火的神仙!
“当然可以。学习的重点是学到的知识是否完整。至于途径,为什么不选择让自己快乐的方式呢?”首席阁长老微笑地看着面前的小不点儿,一脸宠溺。
瀑布面前。
他是被首席阁长老腾云带过来的,带领方式依然是被抓住衣服后领。其实他很想去摸摸这朵云,感觉踩着很柔软,但是却很稳定。行进途中还不会摔倒。从水洞天看到外面下雨的时候也是从云落下来,但是好像脚下踩的云朵不会下雨,因为没有感觉到十分湿润,应该没有什么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好想摸摸,但是被抓住后领动不了。智者老师腾云的表情也是一脸严肃,没有要搭理他的打算。那就以后再说吧!
降落的地点是正对瀑布。白泷还有些心虚地不敢抬头,怕看见母亲责备的目光。巨石在山涧之中,他们站在桃林之外,极小的一片绿色草坪。
“你喜欢哪个地方呢?桃林?瀑布?大海?”智者老师发问了。
“桃林。我觉得那里面肯定有很多好玩的。”白泷迫不及待地说道。
“哦?那桃林我们就最后去。”智者老师微笑道,笑容高深莫测。
没想到原本答应让他来玩的白胡子爷爷居然要把他最想要的放在最后,白泷有些懊丧,低垂着头,满脑袋呆毛也顺势垂着,像一团海藻。小小的脑袋赌气的想:这个白胡子老爷爷哪是什么神仙啊!分明就是一个喜欢捉弄人的坏老头!
“你当时在天上不老实,是想要摸那团被我所操控的云吧!”智者老师开口,把白泷之前惦念的事情之间说出来了。
被戳中心事,白泷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忸怩着,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喜欢大海吗?”智者老师在诱导他。
“大海?”白泷回头。一望无垠的平面如镜子一般明亮动人,然而看似温和平静的表面下不知道有多少四面埋伏的杀机。他记得大海愤怒的样子,滔天的巨浪径直朝孤岛狠狠打来,然后他清楚地看见了一个金色的结界挡住了一切。大海不甘地退去,再度袭来,结界又一次挡住。一次又一次,直到他明白这个结界一直保护着他在家园不受伤害。他不害怕滔天巨浪了,但是——结界能挡住实体伤害,却无法挡住那振聋发聩的声音。一度白泷认为那就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声音,能吞噬掉一切。他觉得连妈妈都变得很小很小,他的家园在大海面前不过一粒粟米。怎么办呢?小小的脑袋尽力思考,尽管他一直相信等长大一切都会解决。
现在妈妈告诉他,你已经长大了。
五岁的孩子已经是一个大孩子了,你必须勇敢,学会独立承担一切。你要独立生活。
要怎么解决呢?很明显他不喜欢大海,但是如果畏惧大海,他就学不会勇敢。
“我们要把大海当做第一堂课吗?”稚嫩的声音响起,白泷还是有些害怕。他实在不想面对内心深处的恐惧,但是内心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你逃不掉,命运的手你永远无法躲藏。面对吧!正视它!狠狠地给予回击!所以他决定不害怕,之后会不会害怕呢?等到时候再说吧!
“真是勇敢的孩子。”智者老师看出了白泷的挣扎,“当你学会欣赏对手的优点的时候,你就已经克服了自己的狭隘。”
听不懂。白泷小小的脸上有着大大的茫然。
“你看这海边有什么?”智者老师的大手拉着白泷的小手。智者老师的手温暖而有力,这让小白泷很有安全感。小白泷在慢慢走向海边的时候,这温暖有力的手陪伴着他,让他内心的惶惑一点点安定下来。
海滩上面满是贝壳,珊瑚,甚至还有颜色各异的寄居蟹在缓缓爬行。
“哇!”小家伙飞奔过去,兴奋地开始他的探索游戏。
海滩沙质细腻,珊瑚数量其实不算很多。大大小小的贝壳倒是琳琅满目,大多是扇贝,偶尔也有几个如同螺蛳一般的贝壳。
“咦?”发现了一个极其漂亮的螺蛳状的贝壳,小白泷兴奋地想带回去。左顾右盼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决定去海边洗掉这个贝壳上沾染的泥沙。
“啊!”一声大叫,智者老师闻声赶来。小白泷却已经吓傻了——一个和螺丝贝壳颜色一样的寄居蟹从里面缓缓爬出,小家伙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尽管这个对手极其迷你——虽然张牙舞爪挥舞着钳子,但是体型只有不到他手掌四分之一的大小。
“那是它的家。你刚才想要带走的贝壳就是那个小螃蟹的家。”智者老师开口,“小动物和人一样,都需要一个家。只不过他们不一定会住房子,任何满足他们生存需要的东西,他们都可能当做他们的家。”
“我不是想要破坏它的家。我不知道它住在里面。我带走贝壳是因为这个贝壳好看,我以为和其他贝壳一样都是空的。”小白泷十分委屈,几乎快要哭了。
“自然界之中,动物体型越小,就越容易受到伤害。所以它们的自我保护意识就越强。小螃蟹刚才也不是要伤害你,它只是向你示威,不允许你去伤害它。你需要做的就是不要阻碍它前行的路。你要这个贝壳就拿去吧!小螃蟹会找到新的贝壳的,它们的家也不固定,你不必自责。“智者老师回答。
小白泷为小小的螃蟹让开一条路。那个小螃蟹爬过的时候,小白泷注意到小螃蟹好像只有他的大脚趾一般大小。
“弱者也可以向强者示威?”因为小螃蟹的张牙舞爪而让自己迫不得已让开一条路,讶异于自己和小螃蟹的体型对比。小白泷发出感慨。
“你是如何定义强弱呢?”智者老师反问道。
“我比它大啊!但是刚才它张牙舞爪又让我感到害怕。因为它示威我就害怕,然后就给它让路了。”小白泷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景,如是说。
“你认为,因为在体型上你比它大,所以你就是强者。但是你们对抗的时候,它的行为让你感到害怕。因此,在实际对抗过程中,它才是强者。对不对?”智者老师笑了。
智者老师的话小白泷消化了一阵。还是没能完全理解,歪着脑袋等待老师进一步解释。
“就方法而言,对抗双方没有强弱之分。你要你不害怕对方,那么你就是强者。就像刚才的情形。你明明比小螃蟹大那么多,但是小螃蟹根本不怕你,所以它耀武扬威,它在对抗中占据绝对优势地位,它就是强者。“智者老师解释道。
小白泷立刻想到了大海——上课是为了解决生活的困难,心中的困惑。
那么,只要他不害怕大海,他和大海就是平等的,他也可以成为和大海对抗的强者。那么如何像小螃蟹一样耀武扬威,让大海也为自己让出一条路呢?
看出了他眼中的困惑。智者笑了:“孺子可教也。第一天的课就结束了。明天教你新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