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沐黎和冷漓霜都是警惕地看着绯夜姬：“你到底是谁？！”
绯夜姬维持着后背靠着椅子的姿势，看起来颇为轻松闲适，用散漫的声音道：“我只是个被困在时间中的囚徒罢了，无论怎么挣扎，怎么逃避，都无法挣脱命运的束缚。”
她的声音空灵朦胧，明明是清脆好听的音色，却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无法形容的悲伤，如同阴雨天气淅淅沥沥打在窗外芭蕉叶片传来的声响，一派灰暗的色调。
抬头看见唐沐黎和冷漓霜神情略微放松，并且外加一点点同情的表情，绯夜姬很不给面子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真信？”
两人一愣，随后冷漓霜怒道：“你在骗我们？！”
“要骗干什么？在我变成这副样子之前，确实一直过的都是那样的生活。”绯夜姬抬起一只手，隔着黑色斗篷罩住自己的双目，抬头仰望天花板最中心的吊灯，语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唐沐黎总感觉那一刻，绯夜姬身上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那种消沉、悲伤、以及对有人会来帮助自己脱离苦海的希冀，在绯夜姬抬手的一瞬间化为了乌有。斗篷下扯出一个笑容，浑身上下又充斥着那种对什么事情都无所谓的态度来。
变化巨大的不像是同一个人。
绯夜姬身上产生的变化不像是解脱，而像是……
自愿带上枷锁，独坐于囚笼之中，睁着一双麻木且冰冷的眼，凝视着身边早已凝固的时空。
失去希望，自缚为茧。
注意到了两人的眼神转变，也清楚他们到底看出了什么，但绯夜姬却依旧一副不在乎的神情。
唐沐黎放弃深究绯夜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一幕，看着绯夜姬欲言又止。
绯夜姬眉毛一挑：“怎么，想问问题？”
冷漓霜奇怪地看了眼唐沐黎，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心直口快地问：“刚才那个人是谁啊？”
绯夜姬眨眨眼，故意道：“哪一个？”
冷漓霜跺了跺脚：“那个黑色长发，眼睛是酒红色的男人啊！对了，你还喊他教主大人？！”
与此同时，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漫上唐沐黎和冷漓霜的心头。
圣灵教。
“小孩子还是少知道为好，抢大人的事情，哪天死了都不知道。”绯夜姬漫不经心地道，抬眸看见唐沐黎和冷漓霜压根就没被吓到，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都和我那个学生一样犟。不过那个人的身份，要不然还是猜猜？当然，是我不会公布答案的那种。”
冷漓霜道：“他是不是圣灵教的教主？那位死神斗罗？！”
“小姑娘，每一个问题，在每个人的心里都自有一杆秤，上面放着许许多多答案。如果你心中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只有一个，又为什么非得得到别人的认可呢？”绯夜姬轻笑了笑，“我想想——唐沐黎，你是想问我是不是圣灵教的一员？因为那一声‘教主大人’？”
突然提到自己的名字，唐沐黎猛地看向绯夜姬，顿了会儿才点头。
绯夜姬：“没听出来我是在讽刺他么？情商这么低，以后怎么追女生啊？”
【又来了……】唐沐黎瞬间黑了脸，【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拿这个说事儿啊？！】
但又想起一件很介意的事，唐沐黎迅速调整好心态，问：“你有学生？”
“小朋友，你上次见我还是喊的敬称呢。”
唐沐黎选择性地没听见绯夜姬的这句话，依旧盯着她。
对唐沐黎的态度小小地郁闷了一下，绯夜姬便答道：“很好奇？是有一个学生，性子又犟，又喜欢把事情都藏在心里，还自以为瞒得很好。”
冷漓霜好奇地问：“你的学生实力很强么？男的女的？在哪所学院学习啊？”
“女孩子，实力马马虎虎吧，至于哪所学院重要么？”绯夜姬不屑地哼了一声，“反正对她来说，哪所学院都行，只要不是史莱克就行。”
瞥了眼两人的神情，想起他们就是史莱克学院的人，绯夜姬又补了一句：“不是在攻击你们，放心好了。”
依据着绯夜姬现在说的这些话，唐沐黎心下一惊，立刻将其与南宫碧影联系起来。
南宫碧影就对史莱克学院十分抵触，有这种情况的人确实不多，而且她还正好也是女孩子。
并且南宫碧影曾跟唐沐黎提过有个老师，实力很强，还是女性，也跟绯夜姬对得上。
难不成南宫碧影的老师就是绯夜姬？
但唐沐黎还没来得及问出这个问题，绯夜姬就扫了眼玉魄龙虾，笑道：“你们会出现在这儿，是因为久陌阡？”
唐沐黎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惊讶地问：“你认识久老师？”
轻敲了敲桌子，绯夜姬道：“我认识祂很久了，但现在的她，不认识我。”
冷漓霜插口，疑惑地道：“什么意思？”
“嘛，好久没过问了，她现在情况怎么样？”绯夜姬用一副话家常的口吻道，但随后又自己接口，“不对，问你们也没用。算了，我自己看吧。”
她话音一落，唐沐黎和冷漓霜都有种不祥的预感。
只见绯夜姬站起了身，手指朝着冷漓霜虚虚一点。
一瞬间的工夫，冷漓霜浑身上下就都冒出了淡淡的蓝色光芒，整个人动弹不得，就好像被绯夜姬控制了似的。
仅仅是一秒，就在唐沐黎反应过来刚想行动的时候，绯夜姬已经翻完了冷漓霜的记忆，放开了她。
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还有了意外的收获。
绯夜姬看了看一脸警惕盯着自己的唐沐黎和冷漓霜，便移开了视线，若有所思地呢喃：“冰……所以果然是她么？”
理了理其实本来就没有弄乱的斗篷，绯夜姬对冷漓霜笑道：“不用那样看我，小姑娘。是叫冷漓霜，对吧？”
手一翻，一张银白的卡便被绯夜姬甩出，一角牢牢地钉在了餐桌上。
对着脸色变得更加严肃的冷漓霜，绯夜姬缓步走过去：“里面的钱足够你们这几天消费了，这顿饭的钱我也会帮你们付掉，就当做是赔礼了。不过，日后，我会另外送上一份更有价值的赔礼给你。”
绯夜姬弯腰，凑到冷漓霜耳边，唇轻启，压低声音，勾出一个兴味盎然的笑容：“寒霜冰莲小姐。”
冷漓霜瞳孔猛缩，抬头看向绯夜姬，但对方已经打开门，出了包间。
唐沐黎问：“冷漓霜，她最后跟你说了什么？你看起来很紧张，状态也不太好。”
冷漓霜平复了下心情，敷衍地道：“没什么事。玉魄龙虾不能浪费了，吃吧。”
出了酒店之后，绯夜姬径直拐入了一个僻静的小巷。她突兀地停下脚步，与此同时，头顶的树干上也传来一个玲珑清脆的声音：“这还真像你的风格啊——直接翻看别人的记忆，够随心所欲的。”
“若是比因为随心所欲而捅下的娄子，寒淅零，你好像更没资格说这话。”绯夜姬毫不犹豫地怼了回去。
坐在树干上的是个少女，完全不加掩盖地暴露出了倾国倾城的面容，银色的光辉透过稀疏的枝叶照亮了她如画的眉眼，以及极为破坏自身形象的，唇边那抹充斥着恶意的坏笑：“绯夜姬，我那是在帮一个失足少女找到同伴啊。”
“如果血骨魔驹也算同伴的话。”绯夜姬冷笑着为对方补充了这一句。
拥有血骨血脉的魂兽，几乎都是天生的邪魂兽，比如在那片森林中掀起腥风血雨的血骨修竹。
绯夜姬可不认为，那只血骨魔驹能够抵抗得了来自于血脉上的嗜血天性。
更何况，是在发生了那件事之后……
寒淅零晃了晃白嫩如玉的双腿，高昂了昂头：“有什么不好的？魔鬼也要相互依偎着取暖啊。而且造成如今这副样子的罪魁祸首难道不是绯夜姬么？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呀。”
“各取所需而已。”
“就算行为极端一点？”
寒淅零成功地让绯夜姬沉默了下来，锐利的目光看向寒淅零，阴沉得仿佛要杀人一般。
“我看你呀，目中无人到只想跟大陆上的最强者们合作愉快。不过我还是很佩服你的呢——”她跳下树，脚步轻快地走过绯夜姬身边，擦肩的那一刹那，她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在各大势力中周旋游走却仍游刃有余，我果然还是没办法做到那么……”
“虚伪。”
尾音随着寒淅零的突然消失，也一并消散在空中被风吹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