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一颗珠子,照射出千万屡神光,宛如黑夜里重新升起的太阳!
隐约中,似乎有远古的先贤诵唱,浩大而悲壮。
一张张模糊的画面划过,一道道伟岸的身影从黄土之中崛起,开山筑道,拔丘成田……他们抚平了大地,填补了天坑,披荆斩棘,在泥泞中艰难地前行。
他们与巨兽搏杀,与妖魔抗衡,他们推平艰险,为后人留下一条坦途……
然而,他们违逆了天意,招来了天罚,可怕的血红雷电把他们劈成了劫灰……
后人们哭泣,有的人屈服,选择沉沦。当然也有的奋起,这些人掩埋了先人的骨灰,学着他们,也循着他们,继续上路……
复苏的火阳珠磨灭了可怕的血雷,收敛光华,回到了革刑的体内,那些模糊的画面也消失不见。
威压散去,各派弟子恢复神智,纷纷向着昏死的师长们跑过去。
百姓们并没有觉察到什么,白叶城依据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革刑站在那里,看着遥远的空际出神,他睁大双眼,似是想看清那里有什么。
那道可怕的血雷应该就是天罚吧,可为什么呢?
他们只是做了自己分内的事,救助了一城的百姓,这算是错么?
为何要罚?
那里只有一片黑暗!
一连两日,雨一直在下。
七位长辈伤势极重,一时半刻难以离开。
革刑觉得甚是疲惫,未曾修炼,只想好好睡一觉。
又到了夜里,雨势仍未见收,反而越下越大,如同瓢泼一般。
“这雨势,有些不太对劲。”惠忍揪了揪头上的短发,道:“白日里,白叶江和周围的大小河流都已恢复到往常的流量,这雨再这么下下去,怕要出事。”
谷清华道:“难道是七位师叔伯怕白叶城旱情太重,祈雨时用力过大?”
袁道说道:“以人力逆天降雨,有违天道,掌握不准力度也有可能。”
“不管如何,需得有所防备。”袁菲说道:“几位师长不能理事,咱们得拿个主意。”
林慕云道:“袁师姐有何高见?”
惠忍和袁道也无异议,袁菲道:“我也没有什么高见,只是觉得有两件事必须去做。为首的一件事就是要派人去跟白叶城的太守商议,让他务必派人监视好白叶江的水位。他经营白叶城多年,当比我们这些世外之人更擅长处理此时的状况。”
林慕云点点头,道:“这件事交给我吧。”
“第二件事,就是烦劳袁道师弟吩咐门下弟子,严密监视城里城外的动态,正道四派施法降雨,魔门却丝毫没有动作,这不像是他们的一贯作风,我担心他们是在背后酝酿更可怕的事。此来昆仑弟子最众,别无他选,只能劳累贵派了。”
袁道说道:“师姐客气。”
“余下的人,若无要事,最好在此处守着各位师长,以便相互策应,哪怕是外出之人,最好也不要超过半日。要是到明日此刻,雨势还不见减弱,那咱们也得效法各位长辈,强行驱散此地的云气了。”
从高台上看去,白叶江上漆黑一片。雷声响过,惨败惨白的电光映照之下,乌黑的江水像是条硕大的水莽,扭动着恐怖的身躯。
巨浪轰鸣,震慑心魄,在天地自然面前,凡人何其渺然。
“再有半日,江水就要漫过河堤了。”苏潇娥眉微蹙,道:“这座城才刚刚经历了大旱,希望别再遭遇水害。”
革刑收拢了一下蓑衣,道:“林师兄刚从太守府邸回来,说太守已经带人去加固河堤了,再撑个一两日应该没问题。”
沐知薇道:“不知为何,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革师兄、沐师姐、苏师姐——”唐佑跑了过来,道:“惠忍师兄叫大家回屋里去,有事商议。”
三人心里都是咯噔一声,心思多半事情有变。
很快,众人到齐,惠忍未曾寒暄,伸手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纸团,直接道:“也不知何时,有人在我的桌台上留下了这个。”
袁道打开纸团,看了一眼,念道:“城西三十里,有异变,速往!”
“有异变——”孙潜眉头紧锁,道:“难道说的是这场有点过头的大雨?”
惠忍道:“我出房门时刚过子时,还未发现纸团,现在已近辰时,三个多时辰中大家可觉得有何异常,或者见过什么异常的人?”
无人应声,袁菲道:“不管如何,这人有意示警,当是我辈中人。”
袁道却道:“也有可能是魔门中人的奸计。”
林慕云看了一眼革刑,革刑会意,道:“不会是五哥,此等关头他要是发现了什么要紧的事情,一定会现身来找二哥和我,断然不会避而不见。”
沐知薇道:“不管是何种情况,我们也必须去看一看,事关一城百姓生死存亡,不可轻视。”
苏潇也道:“知薇说的对。”
“那这样,咱们兵分两路,苏潇、袁道、革刑、沐知薇几位和贫僧去城西打探一番,余下的人留守此地,以午时为限,若午时我等未归,就请诸位设法驱云。”
众人并无异议,孙潜拍了拍革刑的肩膀,叮嘱道:“一切小心。”
出了城门,雨势似乎更急更狂了些,几人心里也更加沉重。
山中昏暗,夜色诡谲,纵然是身负修行,也难看清丈许之外。
此等境地,蓑衣斗笠已然无用,为防雷电,更不能御空飞行,每近一步都甚为艰难。
正在愁眉莫展之际,却有一道赤红血雷劈落,无尽杀伐尽敛其中,惊心动魄。
劫雷,天罚!
这道雷离得太远,并未影响到几人。也无需多言,几人都是加快步伐,向着那里而去。
估摸着还有三四里远,劫雷的威压就压迫的众人喘不过气来,神念视野也渐渐开始模糊。
革刑依旧不想屈服,但这一次火阳珠并未有所反应,丝毫没有复苏的迹象。
雨声好像淡了些,却有无数的嘶吼声传来,像是挥之不去的梦魇,让人心烦意乱。
整个山体似乎都颤抖了一下,恐怖的魔啸从地下传出,像是有什么可怕至极的东西要爬出来。
劫雷降下的地方,血色电光浮动的半空,滚滚黑烟凝聚成一口漆黑如墨的巨大口袋,像是魔王张开的巨口,瞬间把劫雷吞掉。
威压散去,黑色口袋的肚子里却是电光闪烁,隆隆作响。
“至尊法器——”袁道怔怔出神,道:“复活苏醒的至尊法器!”
惠忍咬咬牙,道:“佛祖啊,你是想让我早生极乐么?竟然碰上了这么个东西。”
“这件至尊法器叫什么名字,好像跟已知的任何一件都不太像。”沐知薇道。
“看过了才知道是哪一件。”革刑跃过一道沟涧,当先而行。
一块突出三丈有余的山石上,站立着五六个身影,诡秘莫测的道法从他们身上溢出,汇入了上方滚滚的黑云中。
在那里,海量的水元聚集而来,化成了云,汇成了雨!
难怪雨势越来越来大,几乎快酿成水患,原来另有他人在背后催动。
天色露出了些光亮,黑色口袋慢慢归于平静。黑烟散去,一道淡淡的虚影落了下来,轻抚胸口,抹掉了嘴角黑色的血迹。
山石的一侧,秦曜走了出来,躬身问道:“影尊大人受伤了?”
虚影点点头,道:“天罚之力,果然可怕,我这件法器还未祭炼成形,要不然也不至于这般狼狈。”
秦曜极是恭敬,道:“剩下的事就交给我等吧,无需大人劳心。”
虚影向着这边斜斜扫了一眼,仅露出的右眼闪烁着阴寒彻骨的冷意,让革刑如坠深渊。
“你是革刑?”虚影的声音很轻很软,淡淡地问道。
“你认识我?”革刑防备着,却没有惧意。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杀死司空玄的?”
“杀死一个人有什么值得好奇?”
虚影点点头,道:“也对!”
他不再理会众人,像是一阵烟雾消散而去。
秦曜这才走过来,道:“一戒和尚,为何来此啊?”
惠忍道:“明知故问。”
秦曜指着天空的云团,道:“白叶城大旱,我辈也想为苍生做些好事,故此冒险在此布雨,可有不妥?”
惠忍素来和善,此刻脸色却冷到极点,也不跟他辩驳,直接斥道:“正邪相争素来有之,可你们你这般拿几十万生灵的性命相挟,却是过界了。”
“你要怎地?平日里你们教唆那些凡俗,骂我们都是些奸佞妖邪,现下要的就是水浇白叶城,让他们明白是谁造下滔天杀业,也让你们尝尝背负千古骂名的滋味。”
阴暗里,又有十几个身影显现出来,说话的倒也认识,正是在尘沙之海被柳芸芝打伤的樊景黎。
“好一个遗祸江东,忒是歹毒,和尚今日怕是要破戒了!”
樊景黎怯了三分,不敢接话,他知道惠忍号称“一戒和尚”,守的只有杀戒,说破戒那要破的也唯有杀戒,这和尚道法奇高,自己可不是对手。
大脑袋摇晃,崔风拿着赤血锏,指着众人说道:“秃驴,当我们怕你!你也不看看当下的形式,虽说几位大人正在施法,无暇抽身,就算是是我们这些人,你们几个应付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