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子全身赤红,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眸光开合,如同宇宙星河演化。巡天神镜和引魂灯环伺在侧,慭慭难断,竟然不敢上前。
“多少年了,没想到我还能再看见这片天地。”男子丝毫不将两件至尊法器放在眼里,抬起头看了了深邃的天宇,双目幽沉,似是经历了千万年的沧桑。他伸开手,好像是在抚摸,又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可终究是两手空空,毫无结果。
“人间,还是这样愚昧无知么?”他看了一眼对视的正道和魔门,高傲的神情突然间变得痛心无比:“你们何时才能真正明悟,才能弄清楚该去做什么?”
他就像是一个睿智的长者,在苛责做错事的后辈,生气之余,更是痛彻心扉。
“我们已经做了我们应该做的,血和泪都已经流干,剩下的唯有靠你们自己了。成与败,是与非,一切都在你们自己手中。”
他的话,听起来没头没脑,莫名其妙,可无论是大愚和段九章,还是黑面和风白鹤,都是一脸肃然,神思无限。年轻的后辈虽然听不明白,可也知道这个人是在告诫他们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只不过,这显然触及到了一些忌讳,巡天神镜和引魂灯不约而同地再次复苏,一前一后,直向着他冲了过去。
男子一声冷笑,气势陡升,一甩手掀起一道可怕的罡风,随手间就将巡天神镜抽飞出去。而后伸指一弹,引魂灯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绿色的灯芯闪了几下,急速倒退。
“两件器物而已,无人操控,也敢和我对决!我虽是残身,灭不了你们,但你们想要对我下手,也太过托大了。”他再次看向众人,道:“切记,‘十方中没有天机,天机却在十方中!’,言尽于此,能领会多少,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十方中没有天机,天机却在十方中!
天机?十方!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到底是何意?
他说完,一个俯身,又冲进五火灼天境中,再也没了动静。巡天神镜飞了回来,又围着大阵转了几圈,犹豫片刻,终于还敛作一道神芒,消失在天际。引魂灯的灯火慢慢黯淡下去,也恢复到平常大小,被黑面老妖收回掌中。
这一人两物,来的奇怪,去的突兀,端是让人摸不到头脑。
五火灼天境中,可怕的火焰早已熄灭,只留下一堆焦黑的灰烬。就连九坐巨山都消失了,被那诡异的阳极阴火烧成了黑色的沙粒。
这里,生机灭绝,死寂一片。
可是,厚厚的灰烬中,却忽然传来一阵悉索的声响。紧接着,黑沙忽的被掀开,一条疲惫的身影艰难的站起来,眺望四周,努力的寻找着什么。
“我是祝融!”
一道厚重温和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革刑吃了一惊,转过身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伟岸的男子。
祝融——上古火神祝融!
“你是祝融……你是火神?”
祝融稍稍笑了笑,放下了原本的庄重,道:“火神?什么火神,这世间哪有什么神。神只不过是弱者对强者的一种敬畏罢了——就像在那些寻常百姓眼中,你们这些修仙悟道之人不也是被称作是神?可你们是么?”
“我——”
“我知道你有许多疑问,可是我没有太多时间一一回答你。”
“这怎么说?”
“准确的说,我只是一滴有着祝融记忆的血,之前一直在沉睡也就罢了,现在复苏过来,灵力难以持久,用不了多久就要消散了。现在你只要听着,我不问你,你什么都不要说。”
革刑点点头。
“你刚才所经历的烈火灼烧,虽然很真实,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那的确是幻象。可是虚与实从来都不是绝对对立的,你在幻象中经历的,并不代表它就没有一点意义。方才的那种火焰其实是两种火焰的共体,一者是‘阳极阴火’,焚骨煅髓,伐筋洗脉;一者为‘无明业火’,炼人心神,度人神魄,这也是这五火灼天境中的最后两种火焰。当然,当初摆下这个法阵的人是想用这火焰杀人,而我用了些手段,使得只会考验你的心性。阳极阴火是‘实火’中的极致,考验身体上能承受的极限。无明业火是一种看不到的‘虚火’,产生自人的诸般意念,我感觉得到,方才你曾有一刻极度的孤寂,继而衍生出恐惧之心,可幸好你的意念足够强大,能够将之克服,不然就要永远沉陷其中了。”
“前辈为何要这么做?”
“你终究还是问了。”
革刑微觉歉意。
祝融指了指远处昏死的火炎,道:“这五火煅烧之痛,唯有凭自身度过方为大才。而此人却凭着那门印法,投机取巧。这印法虽说可以强行吸收这阵中的‘真元石’,使得自身修为倍增,可毕竟是依仗外物,长此以往,并不见得就一定是件好事。”
他叹了口气,道:“原本我一直在沉睡之中,只是忽然察觉到你体内的‘火阳珠’,才醒过来。只是我一转醒,就再也保持不住自身的灵性,早晚会消散而去,而有些事情我至今也放心不下,必须要对后人有所交代才行。”
“什么火阳珠?我怎么不知道。”
祝融一怔,撑开右手,道:“这就是我方才从你体内拿出的‘火阳珠’,你竟然不知么?”
那是一枚温润的火红宝珠,内里光华流动,似乎是有一团火焰燃烧,但看起来也就这样了,并无什么稀奇之处。
“火阳珠是人祖燧人氏炼制的奇宝,是天下火精之根,用之可以操控世间一切火焰。”他往其中注入一股神念,火阳珠猛地爆发出一股摄人的气势,火气弥漫,竟然比刚才的两种奇火煅烧更加可怕。
难怪,先前与严落轩等人交手时,他的体内会无端生出一股可怕的火气,散发出令人心惊的威势,现在想来必然是这火阳珠的缘故。
“火阳珠原本归我所有,我和本体分离时,此珠尚在我的手中。当时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危险无比,也不知能不能全身归来,所以就将一部分神念凝聚在一滴血中,封存下来。这千百年过去,也不知结果如何?”
是怎么样的事情,让身为上古火神的祝融都觉得危险重重?革刑十分想问一句,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
“至于那到底是什么事?你现下不必知晓,如有机缘,日后必然有人会告诉你——当然,前提是如果人间的守护传承还没有断绝!”
“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事了,事关人间生死存亡,你一定要听好。”
“请前辈明示。”
“创世之初,混沌演化阴阳,清浊两气初分,天地间诞生出第一批生灵。这些生灵皆是强大无比,也都心性纯朴,没有善恶之分。可是随着时间推移,这些生灵的心中渐渐生出一些私念。这种私念本也是天性的一种,无所谓好与坏。只不过有的生灵可以控制自己的私念,不去做危害其他生灵的事情,而有的人却毫无忌惮,凭着这种私念随意衍生,不加遏制。最终又演化出贪婪、冷漠、残忍、邪恶等等诸多不好的意念。再往后,随着这些生灵慢慢繁衍,逐渐划分出许多的派系。他们有的认为自己出身高贵,便高居云端之上,强行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他人身上,绝对压制那些胆敢反抗他们的生灵。有的更是邪恶无比,对弱者肆意掠夺杀害,用来强大己身,稍有不满就将他人残忍镇杀……当然,也有一批生灵,心生慈悲,舍己为人,帮助弱者反抗强者——就如同盘古,扫清宇宙,炼化阴阳,使得人间成为一些弱势生灵的乐土。”
“自盘古之后,人间便出现了守着者一脉,伏羲、女娲、有巢、燧人、神农、炎黄两帝、蚩尤……这些人都是强大无比,具有大智慧的先贤。可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几乎不是突然死去就是消失无踪。”
“到了我这一代,我和共工产生了分歧,就独自一人去寻找原因。可是任凭我走遍神州万里,踏遍九天九幽,终究是找不到答案。只是偶然之下,得到了燧人氏的火阳珠,从火阳珠上保留的一丝燧人神念上得到了一句话。”
“什么话?”
“十方中没有天机,天机却在十方中!”
革刑摇摇头,并不理解。
“这句话是从远古时时期就流传下来的,但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当时也不明白,如今也想不通。可是燧人先祖叮嘱,这句话一定要传下去,直到有人能够参悟。”
“可前辈有什么需要晚辈去做的?”
“方才你在经历烈火煅烧的时候,我曾出去了一趟,会了会天界和地界的至尊法器,也将那句话告诉了外面的人,但这远远还不够。因为我和共工不和,相互争斗,所以我不知道我的主身和共工后来有没有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告诉后人。如果没有,那么你就要记好,天界和地界有一个巨大的阴谋,两界的掌控者曾合力布下一个大局,需要后人想办法破解。而破解这个局的关键,就是‘命之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