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沉沙之海。
五行逆天大阵外,围满了焦急等待的正道门人。大正禅师和苏潇五人已经进去整整两日,大阵却一点变化也无。
半空中,五道“浮光镜”悬在半空,将阵内的情形清清楚楚的映射出来。
“掌门师兄,火炎快支撑不住了!”明阳道人惊道。
这一声呼喊,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向着那红色光幕看去。
那里,是一片火的海洋,一道道猛烈的火舌在天地间狂飙,冲天的火焰烧的正旺……
只是,诡异的很,那些红色的火焰竟然慢慢开始变成黑色!
就像前几日在那场大战中,赫连明辉招出的那种瞬间可以把人的骨头都烧裂的黑火!
倪桓咦了一声,道:“那是‘阳极阴火’,看来第三重的火劫已经过去,这便是第四重火劫了。”
天地万物,都可划分为阴阳两属。火,毫无疑问是属于阳的一面。
可是大道玄妙,物极必反,火焰演化到极致,反而会变成“阴火”,阴火也正是天地间最可怕的一种火焰。
火焰中的火炎,已经左支右绌,疲于应付,这种火焰就算是沾上一星半点都是大难,更何况身处火海之中。
这便是“五火灼天境”么?
五重火劫各有不同,第四重就是诡异可怕的“阳极阴火”,那么第五重呢?
望着那里,革刑却没有一丝半点的惧怕,反而觉得那种黑色的火焰很是亲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就像是天生的没由来的一般。
赤火旗飞扬,一次次将扑来的黑色火浪驱退,只是火焰越烈越烈,每退一次,下一次就更加猛烈。
火炎面露难堪之色,一筹莫展。
火势突然拔高,从四面八方疯狂的涌来,掀飞赤火旗,瞬间将他吞没……
“啊——”撕心裂肺的惨呼响彻天际,也让浮光镜面前的所有人心底生寒。
死了么?
九嶷山选定的破阵弟子就这么没了?
众人忍不住向那个赤发老者看去,却看到一道充满怒意眼神扫过来!
只是,浮光镜中陡然生变,满天的黑火忽然向外退开,就在火炎消失的地方,一道赤红法印张开,玄奥莫测的密文闪烁着璀璨的奇光,退开的黑火又像被什么东西吸引着,像是水流一样没入那道法印中。
顷刻间,黑火踪影全无,被那法印吸收殆尽。法印慢慢变小,从空中落下,落在复又现身的火炎眉心,不见了。
此刻,火炎一脸得意,嘴角浮出一丝掩不住的笑意。
众人都是惊呆,那是什么?
可随即恍然,已经猜出了那是什么!
归灵秘印!
神秘莫测的归灵秘印,是五派高手合力用了十年的时间创制出的东西。在这之前,人们只知道它的存在,却很少有人真正知道它是什么,就连它是一种秘法还是一种法器都弄不清楚!
而今,它真真切切的出现了,强大无比,竟然瞬间就把可怕的阳极阴火吸收,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火炎极是悠然,仿佛有这归灵秘印在手,他根本不把这“五火灼天境”放在眼里。
只是,过了许久,阵中还是没有动静,本该出的第五道火劫竟然没有出现。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突然间一股惊恐涌上心头——就像是被一头太古蛮荒的野兽盯上了,冷汗涔涔,止不住流淌!
他猛然转身,猛地退开数十丈远。
焦黑的大地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人!
那是一道伟岸的身影,面色赤彤,双目冷峻,像是黑夜中冷冷发光的星辰。他的上身赤#裸,双臂孔武有力,露出如同虬龙一般的肌肉。胸&口似乎纹着一团燃烧的火焰一直延伸到双肩,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道古朴沧桑的气息!
他站在那里,毫无表情,但那种气势,却像是一座巍峨大岳,压迫地人喘不过气来!
“你是谁?”
那人没有理他,忽然向着浮光镜外望来——似乎时发现了有人正在窥探!
仅仅是那一眼,革刑就如遭雷击。在他看来,那人似乎是有意在看他,那一双眼睛似乎可以看穿他的心底!
“我,似乎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那人自言自语了一句,一掌托天,猛地打出一道手印!
“嗡——”一声奇异的声响,就像镜子碎裂,赤红色的浮光镜涣然溃散。
紧接着,“五火灼天境”的阵门忽的打开,一股强大的吸力突然出现,一下子就把近处的几十个人拉了进去!
变故来的如此突然,就连段九章都不及反应。
革刑只觉得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一头栽进阵门里。
“啊——”呼喊声接连传来,众人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昏死过去。
只是,唯有一个年轻人,仅仅是摇了摇身子,慢慢站住了脚。
他四处打量着这里,九坐巍峨入云的巨山把他们围在中央,大地上到处都是巨大的烧裂的裂口,碎石焦黑,沟壑纵横,像是回到了原始时代,古朴地蛮荒气息扑面而来。
只是,刚被大火煅烧过的“五火灼天境”却冰冷异常,彻骨的寒意直透脊背。那道伟岸的身影慢慢走过来,每一步都沉重的像是大山崩塌,他的步伐就像是大地的心跳,沧桑浑厚,清晰的脉动似是苍穹的呼吸。
除了他,五派所有的弟子都在昏睡,就连火炎也不列外。
那个男子气息迫人,可却让革刑没有感到一丝的惧意。他的血液就像是在燃烧,全身的每一寸肌肤里似乎都要迸溅出毁天灭地的可怕力量。
他走过来,冲着革刑干硬的笑了起来,革刑只觉得那笑声中分外陌生,可陌生中还杂夹杂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诡异极了。
忽然,他伸出粗糙的手掌,猛地插进革刑的胸口!
“啊——”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就像是整个身躯都被撕裂。革刑恐惧急了,却是难以挪动一步。
只不过,那手掌就像凭空穿插进去,竟然没有一点血液流出!
他又猛地把手掌收回,掌心一团夺目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天际。
“你——是谁?”革刑一阵虚弱,身体里空空荡荡,似乎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人看了他一眼,道:“你还不配知道我是谁!”
伴随着他的一声怒吼,那些昏死的人被一股气浪推开,远远地飞了出去。龟裂的大地下忽然窜出数十道黑色的火焰,刹那间把他围住。九坐巨大的山峰上,更有九条阴森可怖的阳极阴火汇聚成的巨大黑龙咆哮着冲过来,眨眼就到了近前,点燃了整片火海……
如此多的黑火,就是仙神来了,也是枉然。他可没有修习归灵秘印,唯有鼓动全身真力,与之抗衡。
只是,这火焰太过霸道,不过两三个呼吸,就攻破了防御,一点火星飘落,在他的右臂上留下一个烧焦的小孔,痛如锥心。
豆大的汗珠落下,更多的火焰突破真气,在他的身上烧出一块块焦臭的伤疤。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的全身都已经被烧烂,双眼也失去了知觉。
他只是咬着牙,内心里一股无明业火突然升起,无尽的愤懑郁结在胸。
就这样死了么?
他不想,不想就这么轻易死去。
可是死亡在靠近,不是虚幻,不是梦境,是真正的死亡在靠近……
他忽然感到了害怕,就这么终结了么?
不明不白的死去,短暂的人生就此结束,然后慢慢被每一个人渐渐忘却——就如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
虽然双眼已盲,他仍然能感觉到全身的肌肉都已经被烧焦,只剩下发黑的骨头,在经受着烈火的炙烤。
他的内心一片荒凉,死亡的恐惧吞噬了他的感知,变成了无边无际的空虚和黑暗。
他的脑海里,一张又一张面孔划过,有赵广成、孙潜、修澜、丁艰、方乘羽、刘一清,也有苏潇、沐知薇和林慕云……还有叶小婵!
可是,他们都像一块块薄冰,猛然碎裂了,化成流光消散殆尽,消失在无边的虚空里。
末了,忽然出现一张干枯的老脸,正在焦急的看着他,嘴巴张开,不断的说着什么。
他想凑过去,奋力向前靠拢,可再怎么努力,却始终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干枯的老脸也消失了,又有一个疲惫孱弱的老者拖着残缺的身子出现,他背对着革刑,只有一臂一腿,每走一步都步履维艰。可即使如此,他也不曾回头,执着的向前,向着遥远的前方迈出坚定的步伐……
最后,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就连那锥心剧痛也消失了!他只感觉疲惫异常,就想闭上双眼就此睡去。
只在这临了的一瞬,似乎有细微的声音响起,断断续续,若有若无……
声音很轻,却是直入心底,像是有人在耳畔吹奏什么乐器!
乐器!什么乐器呢?
忽然,他听清了那声音——是埙,一段忧伤的埙!
埙,还是那样的缠绵忧伤,像低吟,像哀怨,更像是告诫!
告诫?
告诫谁?
告诫什么呢?
他努力的想,脑海像是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