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淡淡的绿光扭曲了空间,把四人周围三四尺见方的地方笼罩,就像是道水纹,浮动着一圈圈的涟漪。
草云庵的“潜影匿踪术”!
沐知薇脸色苍白的可怕,虚弱的眼皮都似乎睁不开,看的三人一阵心痛。
黑影撕开树网,忽然发现不见了四人踪迹。
那是一只小房屋大小的野兽,龙头虎身,四肢粗壮,却像是马腿,长着黝黑的蹄子。头上长角,似是龙形,可脸上却光滑异常,一根毛发也无,竟然是一张活生生的人脸!
四人看地目瞪口呆,分明是一头野兽,却长着人脸,除过外露的獠牙,粗大的眉骨之外,与常人竟无二致。
“那是——猰貐!”林慕云低声说道。
猰貐!竟然是猰貐!革刑倒吸一口凉气——猰貐可是上古十大妖兽之一!
据传,猰貐曾是天界之神,在一场与九幽的战斗中被杀死。九幽之主将其生魂熔炼入一只妖兽体内,成为了现如今的猰貐。猰貐生性嗜杀,而且喜食人类,曾经肆虐九州,犯下无边罪孽,终是激怒了上古人祖之一的“唐尧”,派遣后羿将其击杀。据说猰貐不不但性子凶狠,实力也是异常强大,当时后羿的修为已近大CD要拼尽全力才能把它杀死。
可是,原本已经被杀死的凶兽,怎么会再次出现,难道传闻为假?
猰貐显然知道他们就藏身在附近,一双硕大如铜铃的双眼谨慎地扫过每一个角落。忽然间,它低下头颅,鼻孔中传出低沉的声响,四下嗅来嗅去。
四人顿时吃惊——这猰貐的嗅觉,似乎极为灵敏!
低沉的呼吸声越来越近,猰貐已经慢慢地靠过来。四人的心口,都是一般感觉,好像有千万只小虫挠动。
一时间,冷汗浸湿了衣衫,紧张地都不敢呼吸了。
革刑定一定神,就见林慕云抓紧了苏潇,一张坚韧的脸上显出一丝无奈。沐知薇已近昏迷,苏潇却很平静,不知她在想什么。
猰貐忽然停在一丈之外,扬起头颅,像是一个高傲的捕猎者。然后粗壮的蹄子一蹬,冲了过来。
林慕云心底一凉,抓得更紧列些。渐渐温暖起来的晨光中,却闪过一道剑气,劈在猰貐的头顶。
下一刻,潜影匿踪的结界里已经少了一人,革刑没有多余的闲暇,引着那头巨大的妖兽,渐渐消失在视野里……
那身影,去的竟然是那般决绝,不带一分的犹豫!
他的眼里,忽然有些湿润!
阳光变得闪亮起来,苏潇反而变得很沉默。沐知薇回复了些气力,却也不说话,直到离开云罗山很久,她还是时不时地回头望一下,总是想着或许会有一个孤单的身影追上来!
然而,现实总是很残酷的!
不久,三人就遇到了已经寻找数日的许珊诸人。两天后,一行人回到了蜀山。再过了几天,草云庵的缘尘大师赶来,将尚未痊愈的沐知薇接走。
期间,玄天傲探望过三人几次,不过碍于他们伤势太重,也没有多问。
半个月后,林慕云和苏潇的伤势已无大碍,玄天傲召集众人,望云峰的“天缺殿”再一次热闹起来。
两人原原本本的那几日的经历说了出来,自己都觉着似乎无所遗漏。
革刑在蜀山,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这一点就连那些素日只顾闭门苦修的耆宿也不否认。只不过他只是一个“小人物”,老家伙们对他只是一番称赞和叹息,就此带过。
苦棘神剑已经上交,只不过在它脱离林慕云双手的一刻,就震开了玄天傲,化作一道神光冲向了后山的“剑林”。一时间,整个剑林沸腾起来,万剑离巢,遮天蔽日。苦棘犹如皇者降临,自封在剑林之巅,化成了一截黝黑的雷击木,之后就再无动静!
至于那座孤坟前的老者,在坐的诸人中似乎有人猜到了他是谁,但无论是玄天傲还是木叶道人,都没有多说什么,似乎,那个老人不应该被重新提起!
走出天缺殿,霞光万丈,云海翻腾,壮丽无匹。群山之间,一道道流光划过,绚烂了整个天际。
之后,就只剩下了无边的落寂。
“为什么没有告诉他们革师兄懂得‘刻印之术’?”
“你不也没有说吗!”林慕云道。
“我只是觉得,无论是何原因,他都会有他的理由!”
林慕云微微一笑,道:“走吧,‘绮云峰’上应该等得急了!”
赵广成已经知道了革刑的事情,他年近四十,经历的事情比之林慕云这个年岁的人要多太多了。猰貐有多么的可怕,他心中了然,别说当时革刑早已重伤在身,就是没有受伤,面对猰貐,他也没有一成的可能会活下来。
几个还年轻的师弟心存幻想,他也不想说破,他知道这是每一个人都必须经历的事情。
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常人免不了,修道之人就能避开吗?
绮云峰上没有痛彻心扉的哀嚎痛苦,除了较小的刘一清低声抽泣了几声,就只有一片死一般的沉闷!
林慕云和苏潇在在绮云峰整整呆了一天,革刑的几个师兄弟几乎把一切能问的都问了遍。直至入夜时分,两人才起身离开。
这一夜,整个绮云峰上都没有一点光亮,似乎和夜色一起,陷入了深度沉睡之中。
“二弟,看好老三,别让他乱来!”
孙潜道:“三弟的性子,不是个会乱来的人!”
赵广成摇摇头,道:“他或许不会去找猰貐和布云使者,但不一定不会去找严落轩!”
孙潜没有说话。
“还有,明天让老四下山把老五找回来。过不了多久,正道和魔门的大战就会开启,我不想他在外面出什么意外!再说,他外出历练已经三年了,也该回来了。”
三日后的子夜,九州西北的“沉沙之海”,银白的月光洒落在连绵的沙丘上,一阵轻软地细风卷起漫天的沙尘,模糊了视线。
一个清癯高瘦的身影,独自在月光下踱步而来。沙丘上的一行脚印由远及近,在浩瀚的沙海里显得无比苍凉。他走的极慢,可在一瞬间却已经走过了很远,走得近了,才看清这是一个僧人!
就像尘世苦行,一抬头看见的,就是满世的悲悯,一双慧目扫过,就可看清人心的贪嗔。
这僧人三四十岁年纪,一身月白僧袍,神清目朗,双足赤@裸,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出尘之感。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忽然停下来,抬眼望去,却是一片巨大的沙沼。沙沼最外面,长满了干枯的植被,虽然已经枯死,体型却极为巨大,比之外面的寻常树木足足粗了两三倍有余。
更奇怪的是,沙沼中闪烁着各色奇异的符印,或相互勾带连接,或相互攻伐克制,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僧人浑不在意,所过之处,不论是高大的树木植被,还是诡异的道法符印,纷纷避匿,不敢阻挡。
穿过植被,眼前又开阔起来。
那里,仍旧是望不到头的沙海,只不过那是一片血红色的沙海!
血红色沙海的中央,一个如同魔王巨口般的黑色漩涡缓缓转动,似乎要将苍穹万物都吞噬一空。漩涡的上空,印满了难以计数的诡异复杂的符文,佛门的无畏狮子印、道家的伏羲八卦印、上古蛮荒的封魔符,将其死死的封住。
从漩涡看下去,似乎有一种诡谲的吸引力,诱惑着每一个人,忍不住想到跳下去。
那里,好像是通往充满死亡的无边炼狱,又像是隐藏着仙福永享的永恒天国……
然而,子时已过,上空的符印剧烈颤抖起来。大地震动,天穹崩塌,无尽的血红砂砾慢慢汇聚,流进那转动的越来越快的黑色漩涡。
血,浓烈的血腥气传来!
漩涡的正中,溢满了浓稠的血浆。一声愤怒的咆哮传来,冲天的血柱如同摧枯拉朽,撕裂了上空的印符……
厚重的云层忽然出现,遮住了整个九州的夜空!
普陀山的深处,盘坐的老僧木然望着天外,那双看尽了人世悲欢,干枯浑浊的双眼中,竟然流下了两行泪水……
无相殿里,大拙手中的念珠忽然断裂了!
南荒,草云庵的深处,缘慧跪在伏羲和女娲的神像前,双手合什,一股莫大的悲伤之感充塞胸臆,点点雨丝洒落下来,像是两位人祖的怜悯!
昆仑之巅,苍髯白发道骨仙风的老人俯视人间,深邃的眸子里迸发出睥睨万物的无敌气息。他看着涌动的云层,自言自语道:“你,终于要出来了吗?我,期待已久!”
与此同时,饮血流总坛,风白鹤抿了一口茶水,一不小心,竟然捏碎了茶杯!
西北的“百草洞”,一个身披黑袍的老者睁开了双眼,他的身前,那盏跳动着绿色火焰的青铜灯笼忽然间亮了许多,似是无尽的人影在火光中挣扎跃动,不知道是快乐还是悲伤!
十年了,魔门沉寂的躁动之血将要重新点燃,正道的捍卫之旗亦将再次迎风招展。
雨,落了下来,浇灌了整个九州!
那是,天在哭!
(第一卷:云龙未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