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星期后,“变色龙号”艰难地抵达了暴风城港口——那个莫瑟三年来从未接近的地方。她悬挂着一面联盟的旗帜,看上去风尘仆仆,好似是一艘满载着被遗忘者的幽灵船。莫瑟向港务长递交了马格罗.铜栓派发的证明,冒名顶替了已经在人生路上饮下了最后一杯的前任船长。
“这么说你就是安德雷.费恩船长(查尔斯的化名)?”港务长透过厚厚的镜片上下打量着他们,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他,眼前这个男人绝对不能轻易相信。
莫瑟狡黠地笑了笑,冲他眨了眨眼,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袋金币偷偷地塞到了港务长手里。“当然,您也可以管我叫金先生。”
港务长在手里掂了掂钱袋的重量,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那么金先生,您到暴风城来有何贵干?”
莫瑟油嘴滑舌地把问题一一搪塞,成绩不算完美,但毕竟合格了。在一切都安排妥当后,他就立刻带着几个最信赖的船员上了岸,并指挥“变色龙号”驶离海岸,避人耳目。
菲尔德不是第一次造访暴风城,但这座高墙下的伟大城市总是赋予他无限的惊奇和遐想。城市鳞次栉比的建筑在鹅卵石铺成的街道两边绵延铺展,到处都是冒着腾腾烟气的烟囱,显得十分壮观。这里充满前景和希望,居民们以无限生机和活力回馈着这片养育他们,并为他们提供庇护的土地。
当水手们走在码头上的时候,人们纷纷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那些曾经和莫瑟做过生意的商贩,那些曾经和莫瑟一起嚼舌根的酒友是否还能认出眼前这个比以前更加强壮,更有权势的男人呢?菲尔德思索起来。
他们在旧城区找到了一间酒馆,预备在那里稍事休息。放松下来的菲尔德喝了不少麦酒,借着朦胧的醉意,他看到了不少来自过去的影子:查尔斯,罗比,辛维尔还有他可爱的儿子和女儿……
“我亲爱的瑞德和菲琳……”
菲尔德坐在老酒馆的一张桌子前,试图写一封寄往铁炉堡的信。
“在构思情话吗,我的好大副?”微醺的莫瑟凑到了他身边。
“只是写给孩子们的信。不过我猜他们也许不记得我了。”他苦笑着。
水手们在酒馆里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清晨,莫瑟和菲尔德就骑马去了闪金镇,在艾尔文森林之间的那条无比熟悉的小路上,马蹄的哒哒声停在了莫瑟曾今的居所,他叔叔的屋子前。
莫瑟把马拴在了屋外的一颗大树旁,让它们有地方稍事歇息,然后领着菲尔德走进了屋里。低矮的天花板,昏暗的光线和老旧木头里渗出来的特有气味,菲尔德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还和莫瑟印象中一模一样。
壁炉边的旧椅子上坐着一位看起来至少有五十来岁的女人,她的面容憔悴且疲惫,疑惑地看向他们。
“你好啊,婶婶。”莫瑟笑着说。
女人用枯瘦的手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眼前这个高个子的男人。过了好一阵子,才用颤抖的声音试探性地问道:“你……你是莫瑟?莫瑟·本杰明·弗雷?”
莫瑟摘下帽子,愉快地吹了个口哨。
“如你所见,是如假包换的莫瑟·本杰明·弗雷。”
女人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子,然后警惕地把目光投向了站在玄关的那个矮人。
菲尔德笨拙地行了一个礼:“你好,夫人。我叫菲尔德·炉火,是莫瑟船上的一名水手。”
莫瑟站得笔直,骄傲地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
“这么说这是真的了?”女人叹了口气,把脸转向了燃烧着的壁炉。
“你在说什么呢,婶婶?”莫瑟小心翼翼地问。
“他们说你成了个臭名昭著的海盗。”
“不是的,婶婶,我不是海盗。”
“噢?那你现在是做什么的?“
莫瑟没有说话,他避开了女人的目光。他其实也不明白现在的自己究竟算不算海盗。
菲尔德注意到女人眼里最后的一丝期望消失了,她摆了摆手。“你现在神气了,有了一艘闪闪发光的船,还有一大群的恶棍给你当保镖。”她恶狠狠地瞪着菲尔德,让矮人手足无措。
“你现在可是个大人物了。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女人讥讽的说到。
“不是的,婶婶,我……”
“所以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到这个你一直鄙视的地方?你已经发财致富,出人头地了,不是吗?你回来是想要向你曾今的邻居们炫耀那些你用剑和枪逼着别人送给你的金子吗?”
“不是这样的,婶婶。我回来是单纯的想补偿你和叔叔。”莫瑟有点恼火地说。
她抿起嘴唇,转过了目光。
“你叔叔在一年前过世了。”
“什么?”
“肺炎带走了他。”女人哽咽着说。
“你离开后的第二年,外面传来消息说弗雷家的小伙子已经成了一名臭名昭著的海盗,靠着打劫为生,杀人为乐。此后我们的日子就越来越糟。没有人愿意再和我们做生意,邻居们也不再和我们来往……”女人开始小声啜泣。
“后来的某一天晚上,我们的农场也被人一把火烧成了废墟,连最后的勉强维持生计的手段也化为乌有。”
莫瑟压抑着满心的悲伤和愤怒,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
“然后你叔叔就病倒了,我们仅存的一点积蓄看不起医生,更吃不起药。在他去世前的这段日子里,我们生活的很艰难,现在更不好过,只能依靠修道院微薄的救济……”女人的面孔被炉火映得通红,两道泪痕清晰可见。
“告诉我是谁干的,我发誓他们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的。”莫瑟紧咬牙关。
“噢?你想怎么做?打算用手枪和剑杀光他们吗?你想把闪金镇闹个天翻地覆?死在你手上的人还不够多吗?”
“婶婶……”
女人因为愤怒颤抖了起来。
“在这个家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去哪儿了?你杳无音信,只是留下了一堆烂摊子然后交给我们来处理!在我们收拾农场的残渣的时候你出现了吗?现在你带着刀和枪回来了,浑身的戾气和血腥味。这些就是你一直追求的东西吗?”
“至少请让我……补偿你。”
她摇了摇头。“不,莫瑟,这里没有什么是你能够补偿的了。无论你做什么,你的叔叔都回不来了,这个家也回不来了。那些上面沾着前任主人鲜血的金子也只会让我感到恶心。现在滚出我的房子,在我通知卫兵把你和你的同党送上绞刑架之前。”她站了起来,嘶声吼道。
菲尔德动了动,似乎想替莫瑟辩解,但是被莫瑟拦下了。
莫瑟不想再面对她的伤疤和痛苦,转身离开了这个他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
在离开的路上莫瑟做出了菲尔德从未见过的举动,他哭了,哭得像是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