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酒馆光线昏暗,烛光微闪,墙壁上时不时有黑影跃动。酒馆四周弥漫着一股独特的气味,倒不如说是臭味:这里面挤满了脏兮兮醉醺醺的水手,还有好些个商人正试图运用交际手腕把发臭的海鲜卖给别人。
“就是他没错吧?”
查尔斯端着酒杯的手突然颤抖起来,眼神惊恐地看向我身后的柱子。故作镇定,他赶紧低头掩饰脸色,从口袋里胡乱地摸出几枚铜板扔在酒桌上,给我打了个手势,大步离开酒馆,然后便闪身进了一个幽僻的小巷子。
正在我莫名其妙的当儿,几个不怀好意的水手突然从四周围了上来,等到他们接近时我才发现他们早已荷枪实弹。“你是查尔斯,对吧?你就是‘高山马’号上那帮海盗的头子?”其中一个粗壮的矮人身子前倾,从黑得发亮的袖口里抽出一张通缉令:“我们知道有人给你的脑袋开出了很高的价码,而我们打算去领赏。”
我恍然大悟:短短几个月,叛徒道格拉斯已经成为了一个臭名昭著的海盗,而且还在继续打着查尔斯.费恩船长的名号招摇撞骗。
查尔斯努力挤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先生们,我想你们是搞错了……”
“去向耐普图隆解释吧,该死的海盗,”那水手刚想把手伸向别在腰间的火枪,查尔斯就用额头狠狠地撞向了他的脸,然后猛地出手,抓住腰间的剑柄,拔剑出鞘。
他向前跨上两步,用冰冷的剑尖刺进了那个矮人水手的腹部,那家伙死前最后一句咒骂变成了一口鲜血喷在了他的脸上,鼻子上。在其余人目瞪口呆的时候,查尔斯也得到了宝贵的几秒,他剑尖上挑,划开了第二个水手的马甲,随后剑身一甩,割开了另一个人的喉咙。
眨眼之间,两人便气绝身亡。
最后那家伙吓得连连后退,那瞠目结舌的样子好像是看见了魔鬼,慌忙之中,他开始疯狂劈砍。查尔斯用弯刀接下了水手鲁莽的攻击,然后在空中挽出几个剑花,砍断了他握剑的右手:如柱的鲜血喷涌出来,将那水手的衬衣染得鲜红。他跪倒了下来,抬手求饶,查尔斯却一剑刺穿了他。他躺在血红的地板上抽搐了几下,之后便不再动弹。一种怪异的微笑出现在查尔斯的嘴角。
“见鬼,查尔斯……”这不是我最后一次见他杀人,却是头一次。
在夜色的庇护下,我们很快回到了詹姆斯的小船上,找到了自己的储物箱,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还洗了一把脸。
我选择靠在船尾护栏上,警惕地注视着港口,查尔斯则背对码头,生怕那儿又有别的人认出自己。我们相互都没有开口说话。
几分钟后,船舰的主人跌跌撞撞地朝我们跑了过来,我和查尔斯几乎同时开口喊道:“詹姆斯!”那个又胖又矮的商人好像怕得厉害,不住地东张西望,看见我俩,不禁高兴地向我们奔了过来。“先生们,”他喘着粗气说:“很高兴看到你们安然无恙。”
原来,那帮可怜虫的船长在出港前无论如何也寻不见他的水手。他感到纳闷,于是报告了守卫长,守卫立刻在城里进行了一次地毯式的搜索,尸体很容易就被发现了。
“太可怕了,你们能想象吗?就在里维加兹的眼皮底下……”詹姆斯全身抖个不停,让人不忍心直视他那张可怜的小胖脸。
我和查尔斯都迫切地想要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奈何天空阴沉,一连几天都是小雨淅沥,在这样阴晴不定的鬼天气里出海无异于自寻死路。我们只好用深居简出的方式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一天凌晨,太阳还没从地平线上升起,我斜倚在护栏上,警惕地注视着甲板。一连站了一晚上,的确让人苦闷难当。
我无聊地点燃一卷烟草。
猛地,两只地精从阴影里一齐冲向前,一人迅速抽走了我腰间的匕首,并用枪口对准了我的脑袋,另一个则从身后抽出一把弯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并警告我不要轻举妄动。
我跟着地精,经过了一条昏暗且不整洁的小巷,我敢打赌我们的路径不是去高档小区。他们推开了右手边的一扇门,屋内立刻射出黄澄澄的灯光。
“主人正在屋里等着。”
室内的布置考究的让我惊讶。悦目的陈设与建筑格格不入,好像一块无暇的宝石嵌在了一把生锈的剑柄上。精美的壁挂和花瓶,有两扇宽大的窗户,豪华的窗帘和一张硕大的虎皮地毯。屋顶中央悬着一盏富丽堂皇的吊灯,灯光下站着一位装束过于华丽似乎有点略显俗气的秃顶地精。他搓着手,面带微笑,露出那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让他显得丑陋不堪。
他高声喊道:“弗雷先生,愿意为您效劳。请进来咱这间小屋吧。”他目光亲切地示意我在一张安乐椅上坐下,接着扔过来一支雪茄。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中途稍歇了几次。最后他进屋了,查尔斯紧绷着脸,不情愿地走了进来。
“有客人来了,是查尔斯·费恩船长吗?”地精脸上洋溢着一种虚假的温情,“那实在是太好了!咱可以敬您一杯酒吗?”他指了指角落里的酒精瓶。
查尔斯一言不发,双眼炯炯有神地打量着眼前这位矮矮的先生。
“开一瓶吗?不要?也罢。”他坐在一把高靠椅上,点燃了一壶水烟,徐徐冒出的青烟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弥漫了整个房间。
地精微笑着自我介绍:“咱叫马格罗·铜栓,当然您就是名声显赫的费恩船长……”他停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咱本来打算光明正大的和你们联系,可是害怕引来不适当的人,所以才叫仆人们先和你们接触。咱出于谨慎的安排希望得到你们的谅解。”他停了下来,期待着我们的回答。
沉默良久,查尔斯才缓缓点头表示理解。
他说:“那太好了!先谈谈咱的处境吧,最近南海上出现了一帮流氓海盗,他们烧杀抢掠,但凡看到商船,就把里面的船员全部杀光,不留活口,还抢走所有的货物——咱已经损失了五条船了。”
“请原谅,铜栓先生,我希望我们的谈话能尽早结束。”
铜栓听后轻快地说:“这帮流氓说起来还是阁下的熟人哩。”他以手托着下巴。“‘高山马号’这个名字二位熟悉吧?”他那洪亮的声音和查尔斯凶蛮扭曲的面孔让我记忆犹新。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调查,咱终于才搞明白船上的那位‘费恩’不过是个拙劣的冒牌货。眼前才是货真价实的查尔斯.费恩船长。”他笑得耳根发红才停住。
“要知道像二位这样两手空空的人要去追踪他们那样的海盗,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愉快地靠在椅背上,拿起酒杯“咕咚”猛灌了一口。
“咱知道,驾船对于阁下来说是得心应手的,所以咱希望提供二位一份工作。咱还有一条船,名叫‘变色龙号’,您愿不愿意指挥这样一条船呢,查尔斯.费恩船长?”马格罗愁眉不展。“咱们走到哪儿那帮流氓跟到哪儿,愿意出海的水手愈来愈少,他们这种竭泽而渔的做法是连黑水海盗都禁止的”他吸了一口水烟,以此来平复他过于激动的心情。
“那么经费怎么算?”
“一切您拿主意。”铜栓兴奋地大叫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很沉的骆皮口袋,放在桌上。
“这是五十枚金币。”他说。“咱向阁下保证,二位从现在开始就是藏宝海湾的贵客,没有人会不识趣地再来找麻烦。”
查尔斯精神抖擞,不停地摩梭着双手,他那高昂的情绪足以表明,他已经看见了复仇的曙光。
“我们得走了,去看看‘变色龙号’。”查尔斯的眼睛亮了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