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身边的同伴早已经响起微微的鼾声,平躺在床上的莫瑟·弗雷还是没有丝毫的睡意。银色的月光透过二楼的窗户,把房间照亮了一半。
闻着被褥上熟悉的味道,莫瑟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某个夜晚。他第二天应该操心的事是如何给羊毛卖个好价钱,而不是如何摆脱故事里的诅咒。
如果这三年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该有多好,明天早上一睁眼,他又可以是那个风流快活的年轻人。
盯着天花板上的那块老污渍,莫瑟渐渐的阖上了双眼……
东方的天空微微吐白,沉寂了整整一晚的森林又渐渐传来鸟叫虫鸣。菲尔德从简陋的床板上醒了过来,经过了一夜的休整,疲劳已经被治愈了大半。
他自然的走到窗前,推开了不知道多久都没有打开过的窗户,伸了个懒腰,深深的吸了一口带着清晨露水气味的新鲜空气。
身后的同伴还在熟睡,巨大的身躯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你一定很累了,所以好好休息吧,我的朋友。”
矮人蹑手蹑脚,生怕一不留神,搞出一个大动静惊醒旁边的野兽。昨天稍晚些的时候,克莱尔交给了他一份手写的药剂配方,自己今天的工作就是在城里尽可能的采集必要的草药。
菲尔德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银制梳子,细心的把自己白花花的胡须给打理了一番。仔细想来,自从来到暴风城过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照顾自己引以为傲的胡须了,疏于照顾的毛发也开始变得分叉暗哑。或许在这件事情过后,自己应该好好的保养一番。
在把镜子里的自己打扮的尽可能的精神整洁之后,菲尔德又检查了一遍随身携带的装备和用来付账的钱币。
现在一切都准备就绪了,矮人轻轻的推开了房门。
“吱呀”。年久失修的木质房门发出一阵不和谐的聒噪,在安静的清晨显得格外的刺耳。
这声音着实吓了他一大跳,让他僵在了原地。在反复确定了身后没有传来动静,他才慢慢的回头。
狼人在被褥上翻了一个身,完全没有起床的意思。
菲尔德稍稍的松了一口气。如果现在吵醒他,自己心里反而会过意不去。
他退到走廊上,双手握住门把,更加小心的把门给带上。
下到一楼,矮人才陡然发觉自己不是起床最早的人。
弗雷太太正在厨房里料理一锅炖菜,克莱尔·星歌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好奇的盯着冒着阵阵热气的铁锅。
“早上好。”
“早上好,菲尔德先生。希望你昨晚睡得舒服。”凯莎琳对他点了点头,脸上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那种生分。
“比我预想的还要好。”菲尔德冲她笑了笑。
“你来的正是时候,早餐马上就好。但或许有些清淡,不太合你的胃口。”
“有吃的就好,我从来都不挑食的。”矮人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那就再好不过了。凯先生不一起来吗?”
“他似乎累的厉害,我们还是别去打扰他的好。”
“既然如此,那我就多为他留一份儿吧。”
热气腾腾的炖菜被盛到了木质盘子里,外表虽然谈不上多么勾人食欲,但散发出来的阵阵香气却在时刻刺激着矮人的味蕾。
“请自便。”
“那我就不客气了。”
菲尔德尽量记得他在唐娜太太的茶会上所学到的礼仪,并把它在这儿发扬光大,好使自己在两位女士面前留下一个不太糟糕的印象。
炖菜四溢的香气调动着他的胃口,矮人感觉自己还能吃下整整三大碗。但看了看快要见底的锅,他还是压抑住了这股冲动。
“我吃完了,谢谢款待。”菲尔德拿起桌边的手巾擦了擦嘴。心里对于自己表现出来的风度很是满意。
“接下来还有些事要忙,我就先不奉陪了。”他从显得稍高的椅子上跳了下来,不熟练的鞠了一躬。
克莱尔一边玩弄着勺子,一边朝他点了点头。
“那么,一路小心啊,菲尔德先生。”
沐浴在晨光中的农舍不像昨晚那样显得阴森诡异,反倒是多了几分荒芜的美感。菲尔德穿过长满杂草的前院,快步走到了昨天最后见到大狮鹫的破马棚。
那只用来拴住巨兽的马桩还在原地,准确的来说还是和菲尔德昨晚的记忆有些许偏差:它被用蛮力连根拔起,带出了一片新鲜的泥土,而一边的金色狮鹫却早已不知所终。
菲尔德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趴在狗舍里的金利看见了主人,摇头摆尾的凑了上来。但矮人没有向往常一样拍它的脑袋反而让它有些意外。
“嘿,金利,你有看到那只被拴在这儿的大鸟吗?”
大狗摆了摆头,又在原地转了一圈。
“嘿,蠢鸟,你在哪儿?”菲尔德把双手打开放在嘴边,冲着天空大喊。
“嘿,蠢鸟!”矮人表现得像是一个孩子走丢的母亲,紧张和急躁溢于言表。
他又尝试了几次,但回应他的只有小型鸟类受惊的振翅声。
菲尔德顿时感到有些怅然若失。明明自己昨天还是那么的想让它消失在自己面前,该说是美梦成真吗?但现在又觉得有些不舍。
希望它是回到它主人的身边去了吧。
“你还没吃东西吧,伙计。稍等一下,我去帮你弄点儿吃的来。”菲尔德此时才完全注意到脚边的金利,有些抱歉的说。
正当他准备进到房子里,去向弗雷太太讨要些残羹剩饭的时候,一阵尖锐的嗥叫声划破了天际,向着他的方向俯冲下来。
“麦格尼的胡须啊,那是个什么鬼……”
一只金色的巨兽在里他几步远的地方迅猛的着陆,扑腾着的巨大羽翼扬起一阵带着尘土的旋风。
背对着阳光的狮鹫,羽毛上泛起一圈金色的光晕。它抖擞了一下身子,把翎羽上挂着的水珠全部甩到了菲尔德脸上。
矮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全身上下湿了一半。
正当他打算开口呵责的时候,狮鹫从喉咙里吐出了两条挂着粘液的鲈鱼。
狮鹫把嘴还在一张一合的鲈鱼用喙推到了菲尔德脚边,然后高高的扬起脑袋,骄傲的看着他,那副神情像是一个等待表扬的孩子。
“呃……”菲尔德用两根手指夹住其中一只的尾巴,把它凑到了自己的鼻子前。
一股淡淡的鱼腥味刺激着矮人的嗅觉。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已经吃过了。”菲尔德把鱼扔给了一边口水直流的金利。
大狗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感激的低吼,随即低头开始大快朵颐。
狮鹫似乎对于菲尔德的这一行为感到不满,对他发出一阵嘎嘎的抗议声。
菲尔德用晾晒在一旁的干净毛巾把自己擦了个大概,笑着拍了拍狮鹫的大脑袋:“你的这份心意让我非常感动,但我真的已经吃过了。”他搓了搓双手,然后把毛巾扔回了晾衣杆上。
“准备好回暴风城了吗?我们今天还有些工作要干哩。”
一道金色的闪电划过艾尔文森林的天空,向着暴风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也许是因为白天的视野比较好,菲尔德这次旅行的时间比上一次要快上许多。
狮鹫熟练的降落在了护城河上边的平台上,一个飞行管理员带着一脸的不高兴,从菲尔德手里接过缰绳。
因为实际租用超出预计时长,喂食狮鹫非指定饲料,鞍具破损等问题,菲尔德的押金一分没拿回来不说,还得补交一堆金币。
“真是倒霉透了……”菲尔德一边填写手续,一边恶狠狠的咒骂。
“先生,你应该庆幸自己好运。如果你再迟来个一刻钟,我们恐怕就得通知卫兵,当作盗窃案处理了。”
“是这个家伙非得要跟着我的!”
“你这么说又有谁会相信呢?它为什么想到的不是赶快回到自己的饲养员身边,而是跟着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在森林里东奔西跑呢?”
或许是因为我把它看作朋友,而你们只是把它当作牲口吧。菲尔德忿忿的想。
“念你是初犯,而且没有造成重大损失,这次我们就不过分追究你的责任了。”管理员大度的摆了摆手,好像是给了一个暴徒重新改过自新的机会。
对于暴风城的地理并不熟悉的菲尔德憋着一肚子火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到处乱逛,在鳞次栉比的建筑中间寻找着自己的目标。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黛丝·柯尔达穿着着一间淡蓝色的碎花连衣裙,忧心忡忡的走在矮人的前边。
“早上好,黛丝,你看上去气色不错。”
这突如其来的问候吓了女孩一大跳。她回过头,有些讶异的看着菲尔德。
“菲尔德先生?真的是你?”
“我希望你们的那场宴会结束的还算愉快。”矮人愉快的吹了一个口哨。
黛丝迅速的看了一眼四周,然后弯下腰,低声的在矮人耳边说:“这里现在不方便说话,跟我来。”
不等菲尔德回过神来,黛丝就一把抓住他的手,快步离开了闹市中心。她领着矮人穿过了错综复杂的街道,最后在一处没有人的小巷子口停了下来。
她有些神色紧张的看了看周围,在反复确定没有人跟上来后,才放松下来,长舒一口气。
“您那天为什么突然不告而别呢?唐娜太太可气坏了,她认为从来没有人敢这么不尊重她。”
“因为有些事出突然,我还来不及和你们好好的讲讲事情的经过。不过我留下来了一张便条,就放在那套礼服上,你们没看吗?”
“我很少见到唐娜太太发这么大的火......”黛丝有些为难的说,“您的那张便条她只看了一眼就撕得粉碎。”
所以说,这些富人的脾气可真是捉摸不透。菲尔德在心里感叹道。
“关键的是,在您走后不久,就来了一位自称是马格罗·铜栓的男人......”
“你说的马格罗难道是那个马格罗?”矮人惊讶的脱口而出,全然忘记了风度和礼仪。“那只地精?”
“他的确是一只地精,先生。”黛丝看到他脸上的那副表情显得有些意外。“而且看样子,他身后还跟了不少保镖,其中还有一只长相丑陋的巨怪。”
菲尔德紧张的咬住了嘴唇,他实在是想不透,马格罗到底来暴风城干嘛。
“听说这位马格罗先生是位藏宝海湾的大财阀,曾经和唐娜太太也有过诸多方面的合作。他这次来是为唐娜太太贺寿的,顺便......”黛丝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顺便什么?”
“顺便来警告唐娜太太,有一伙海盗劫持了他的重要资产,最近可能会在暴风城附近出没。他说那帮海盗本来是他雇佣的船员,结果在大海上见财起意,残杀了他最信赖的手下和船长,侵吞了他的货物和财产逍遥法外。
“他还提供了一份详细的名单,我看到上面出现了您的名字。唐娜太太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她发动了许多侍从满会场的找您,希望和您进行当面对峙。
“结果您的不告而别更让她怒火中烧。她通知了卫兵,还警告仆人们,要是发现了你们的行踪要立马报告。现在,马格罗和他的打手们也在到处追捕您和您的同伴,这座城市已经不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