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哥哥、阿姊,快走了!”星翎正在梳洗,就听到托娅急切的声音。
“别急,才卯中。”南王温润如玉的声音传来。
“辰中红绸节就开始了!”托娅嘟哝着,说着冲进星翎的房间。
卯时是早上五点到七点,辰时是七点到九点,每个时辰分成早、中、末三段,卯中大约是六点,辰中大约是八点。
虽已入秋,但亦是炎热,越到午时越热。因此红绸节定于清晨和晚上,清晨拉红绸,晚上篝火晚会。
练兵场已是人山人海,大概所有胡拉人都到了吧。大家围成一圈,中间的红绸球已经摆放好。前排布有长桌,女子们坐了三桌,男子坐了三桌,女子窃窃私语,男子那边却是指指点点。
星翎选了一个背对男桌的位置,南王同样背对女桌坐下。
三声鼓响,所有人跪于地,齐声大喊:“图王万安!王后千安!”
图王携王后登上高台,慷慨激扬地说道:“众人平身!今日乃我胡拉一年一度的红绸节,乃青年之节日。青年乃国之根本,今我胡拉虽不富裕,但也国泰民安、万民安居乐业。此功归于每一位胡拉人!”
“请诸位勿忘国耻,勿忘先祖是如何为我等建造这方城池保我平安!请诸位铭记,国土繁荣昌盛乃己之职责,乃己之使命!”他的声音如洪钟般传到练兵场每个角落,传入每个人心中。
下面万民齐呼,“胡拉万安!胡拉万安!胡拉万安!”声音环绕于练兵场,回音久久不绝...
三声锣响后,拉红绸正式开始。托娅拉着星翎直奔到女子一端,托娅东看西瞧犹豫不决。
星翎随便拾起一个,另一端南王和东王也各选了一个。一瞬间,所有的红球都已选完。王后走到中央,解开系着红稠的绳段。
顿时全场一阵欢呼。星翎听到托娅的尖叫声,她的红绸另一端连了三根绸子,托娅忙扔了红球将准备的礼物送给那三个男子。
星翎心中忐忑,向后慢慢走着。待走不动了,深吸一口气,转身,红绸另一端竟真的是南王。星翎心头撞鹿,嘴角不自禁地勾起了笑容,傻傻地看着南王。
南王痴痴地望着她,眼中却写满忧伤。一只手紧紧地握住红球,另一只手却握成拳头。
突然,他双眼一闭,缓缓松开双手,任由红球从他手中滑落下来。
红球落地的速度似乎放慢了数十倍,星翎呆呆地看着落下的红球,脸上的笑容也随之逝去。周围安静下来,她忘了一切动作,仿若这世界上只剩她一个人,她的眼中有不解、有委屈,更多的是悲伤。
南王撇过头,不敢看星翎,他脸上没有何表情,只是也无法强迫自己笑,他耳边响起旁人的窃窃私语。
“我还以为南王是钟情于祁姑娘呢!”
“是呀,他们如此相配!”
“真搞不懂南王如何想的!”
“祁姑娘太惨了!”
……
直到另一男子捡起球,星翎才缓缓丢掉手中的球。微笑着走过去,礼貌地将三个水囊一同送给那位男子。
只是与南王擦肩而过时,她也不再看他一眼。
南王走到星翎面前,解下自己身上的玉佩,微笑着递给她,眼中有伤感,还有释然。
星翎不看他的脸,强作笑容接下玉佩。向他行了一个礼,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托娅忙于处理自己的事情,没有看到这一幕。这一幕却没逃过东王的眼睛,他嘴角激起一弯笑意,不过转瞬即逝。
这一切都被台上的图王尽收眼底,他皱起了眉头,只因那玉佩...
托娅在星翎耳边不停地说着,说她如何好运,那三名男子又是如何受宠若惊,收到她的礼物又是如何感激涕零。星翎回以她微笑,但她的心却凛若冰霜。
“阿姊,你有没有在听我说?”托娅略显不满。
“听到了,你说那个帅气的男子向你单腿下跪。”星翎微笑着说。
“嗯嗯,他特别兴奋。阿姊,你呢?我当时只顾自己去了,没有看到你和谁拉到了一起。”托娅抱歉道。
“一个陌生人!”星翎淡淡的回答。
“哦,你没拉到南哥哥,太可惜了,普通人又怎能配得上阿姊呢!”托娅叹道。
星翎的心隐隐作痛...
“东王哥哥今日运气也不错,他拉到一位俏丽的女子。我认识,与我同读公塾,是个才女,家境也好。待东王哥哥娶她时,又可以热闹热闹了。”托娅高兴地说。
“托娅,你先回去吧,灵坊还有些事需要处理,晚上我们再一起去篝火晚会吧!”星翎找借口离开,她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哦,好的,我要先回去睡睡,昨晚高兴得都没有睡着,睡足了晚上才有精神!”托娅说完便与星翎分道而行。
她想,今日红绸节,灵坊还忙吗?不过她向来心思单纯,也不愿意多想,想着晚上的晚会高兴地回府了。
星翎来到灵坊,作坊中空无一人,也无事可做。她只是不想回南府,此刻她还不能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有些思绪不受控制,飘入脑海。她明明感觉到他不一样的关心,甚至连粗线条的托娅都感觉到了,难道真是自己会错了意?
就算是自己会错了意,以他们的关系,下来再说明也不迟呀,为何要当众拒绝她呢?他为何让自己难堪?星翎越想越不明白,越想越恼怒...
于此同时,南王也未回府。他来到公塾,整理着之前的文稿,其实这些并不是他的任务。只因他不敢回府,他不知如何面对她,更怕面对自己的心...
“和儿可真用功,今日都不休息?”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参见父王!”南王闻声,转身跪于地上。
“你我父子,无须多礼!”图王扶起南王。
“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南王作揖后退一步。
“真是像透了你母亲,总与本王客气生疏。你虽不是我的儿子,但这些年来,我无一刻不把你当成亲生儿子!”图王眼里显出一丝忧伤。
“父王,您的恩德,和儿时刻铭记于心!”南王深鞠一躬。
“哎...弥儿太争强好胜,你又太过谦让,你兄弟俩若能互补就更好了...”图王叹息道,却欲言又止。
天刚微微黑,托娅就来到灵坊。她换了一身靓丽的红色长裙,外面套了个红底白边的棉褂子,看起来甚是可爱。
“阿姊,你为何一个人在这儿?”托娅问。
“我让她们先回去了。”星翎不得不说谎。
“阿姊,晚上凉,你穿那么单薄可不行,还好我想到了,给你带了一件。”托娅将随从手中一件大红棉褂子递给星翎。
“你看,我红衣白卦,你白衣红卦,我们像不像两姐妹?”托娅开心说到。
星翎甚是感动,对她会心一笑。
练兵场中央已经搭好木柴,众人席地而坐,托娅带星翎到贵族区,所谓贵族区,就是地上铺上了红毯。
见南王过来,托娅热情地向他招手,星翎故作未见,南王坐到托娅身旁。托娅看看左边的南王,又看看右边的星翎,刚想开口,忽闻三声锣响。
东王举着火把走向场中央,他点燃木柴那一刻,全场欢呼起来,顿时鼓乐喧天、人声鼎沸。火苗越烧越高,人们围着火堆欢快地跳起舞来。
东王坐到星翎身旁。
“你为何不去跳舞?”星翎转身问托娅。
“一会儿就是红绸舞了,我得养精蓄锐!”托娅呵呵笑道。
所谓红绸舞,就是两排人拿着红绸的两头上下舞动,男女拉手从红绸中间穿过,能顺利穿过,则表明男女能突破重重难关走到最后,据说这样的爱情会被天上的红绸神庇佑。
托娅被一个帅气的男子邀请去了,他们滑稽的动作逗笑了星翎。南王看到她无异样便放下心来,同时又为星翎的不在乎感到伤悲。
然而,他又怎能明白星翎的伤而不哀呢,何必将自己的忧伤公之于众?其实在这方面他们俩何其相似。
一个男子邀请星翎,被她委婉的拒绝了。也有大胆的女子邀请东王和南王,可他俩也是都拒绝了。
托娅和男子最终被绸子缠住没有办法通过,她满脸丧气,“那个男子笨死了!”
一名男子来到她面前,单腿跪下,平举自己的一只手。托娅看清来人,高兴地说:“怎么又是你?”
说着欢喜地跟着男子走向红绸阵,这位男子身手敏捷,带着托娅东躲西跳,顺利通过。托娅高兴溢于言表,星翎对着她鼓掌庆祝。
突然一只大手握住星翎的手,拉起她就走向红绸阵,星翎使劲甩却无济于事。
东王是练武之人,星翎怎能抵得过他,只能随他在红绸中穿梭。待顺利穿过时,她回头瞅了一眼南王,他并没看向这边...
众人上前恭喜东王,东王大笑着一一回应,星翎趁此挣脱东王的手回到座位上。
托娅看看星翎,看看东王,又看看南王,实是不解。但她也知道有些事不该问,她拉着星翎的手说:“阿姊,你们真厉害!”
星翎回以她淡淡的笑。
东王回到座位,招呼侍从:“上酒,本王今日要与大家同醉!”
侍从们抬出酒坛,先给东王斟了一大碗,再给其他人都斟满。
东王起身举起酒碗:“胡拉万安!”说完一饮而尽。
“胡拉万安!”下面万民齐呼,气势磅礴。
南王和托娅也举起碗一饮而尽,星翎将酒放到嘴边小抿了一口,一股辛辣直入喉咙。她正准备放下碗,东王举起碗向她示意。星翎只能鼓起勇气,权当是喝水,也一饮而尽。
一碗下肚,兴致一来,星翎又让侍从倒了一碗,向东王示意一下直接饮下,而后又倒一碗敬托娅。
星翎举碗敬向南王,南王并不举碗,她直接一饮而尽,见南王不为所动,她又给自己斟了一碗,正准备喝,南王一把夺过她的碗,一口喝尽。
“阿翎好酒量,像我大漠儿女!”东王仿似并没看到南王的举动一般,他再举碗敬星翎。
“东王,翎儿再喝就醉了。”南王试图夺下星翎的碗,却被星翎躲开。
“人生难得几回醉,今天不醉不归!”星翎笑意中带着些许醉意。
“好个人生难有几回醉,好!干了!”东王哈哈大笑。
星翎又是一口气喝完,虽然酒浓度不高,但是几碗下肚已经昏昏沉沉,她靠到托娅肩上。
南王扶起她,对东王说:“东王,翎儿已醉,我先带她回去!”
东王虽不高兴,但也未阻止。
星翎任由南王扶着走出练武场,到契拉河边,星翎推开南王的手。
晚上的河水将月光撕成碎片,像一封被撕碎的情书飘在河面,星翎借着酒劲站到南王前面与他对视,希望他能解释,可是南王却回以她一个微笑,这个微笑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从未如此刻般讨厌这曾给过她无数温暖的微笑,她转身拼命往前跑,任由泪水流淌,晚风刺骨,更刺痛了她的心...
南王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默默地流泪,他的伤又有谁知?
星翎跑累了,坐在沙滩上。任性也任性了,发泄也发泄了,她很快冷静下来。南王从未表示过喜欢自己,谁规定不喜欢也得顾忌对方的颜面?
她转头对南王微微一笑,说道:“对不起!”
这个微笑同样刺痛了南王,南王并未问她为何说对不起,他怕说多了就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了,只是回以她苦涩一笑。
这个回应于星翎,就是不屑于了解,星翎起身继续前行,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