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翎筹划着她的逃跑计划,但是越筹划越没有底,到现在她还是不知道被困于什么地方。门口的那两个大汉,显然是训练有素,无论她说什么那两人都不理会,只有寄希望于婚礼当天了。
第三日午时,那位装扮妖艳的老妇人又来了,这回带了两个丫头,每人手里捧一大包东西,是喜服和首饰,星翎也由着她们在自己身上鼓敲。待接过镜子,星翎不由吃了一惊。别看老妇人自己画得像妖怪,给星翎画得还真不赖。镜子里的女子脸如凝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鬓发上挽斜插碧玉簪子,身穿大红牡丹烟罗软纱,还真有点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
星翎一瞥老妇人,问:“何时出发?”
“哟哟哟!没见过你这样慌着嫁出去的,真不害臊!”老妇人藐视地瞥瞥星翎,“拜堂当然是晚上,不过你会不会拜,就得看新郎的心情了,他乐意就拜拜,不乐意就直接送洞房!”
星翎差点没把昨天晚上吃的都吐出来,心里越发焦急,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
入夜,外面响起了锣鼓声,星翎手脚被捆住,盖上盖头,被人扛上一辆马车,然后听到落锁的声音。星翎只是感觉出了院门,渐渐人声鼎沸。
星翎想就这个时候了,她抽泣起来。
“不要哭了!小心触了霉头,银狼直接宰了你!”老妇人凶狠地威胁到。
“您行行好,让我见见我的家人最后一面吧!”星翎恳求着说。
“少来了!没门!下辈子再见吧!要是想逃,想都别想了,从未有人从我手中逃过,更没人逃出过银狼的手掌心!”老妇人藐视地说。
星翎顿时崩溃,看来想逃是难了。
但是她马上清醒过来,“那你总得告诉我,是谁抓了我呀!我若报仇找不到仇人就找你!以我的聪慧,必得到那个什么狼的倾心,到时候我第一个就收拾你!”星翎使出浑身解数,将所有的锋芒集于言语中,听得老妇人一颤。
“你这死丫头还威胁我!”老妇人立刻反应过来,的确是见过世面的人。
“你要不试试?你猜到时候那个狼会不会听我的?”星翎冷冷说到,我就不信吓不着你。
“我才不怕你呢!”老妇人大声说,不过语气明显没有之前强硬了,“不过我也可以告诫你,要帮人呢就多考量一下自己的能耐,免得帮了人亏了自己,别人生意火红谁会管你这臭丫头是死是活!”
星翎心里已有答案了,“你的意思是超一品的对手,一品居?”
“哟哟哟,我可没有说过!”老妇人故作焦急地对着轿厢说。
马车朝西城门方向前进着,就快到城门时,几个蒙面人冲出来,拦在马车面前。
车夫呵斥道:“哪里来的野人,赶挡爷的道!”
“把车里的人留下,饶你们不死!”星翎一听这是虞宫的声音。
“哼,就凭你们几个,把眼睛擦亮点吧,银狼的人你几厮也敢抢!”车夫并不受威胁。
星翎听到有兵器砍锁链的声音,但一下又变成短兵相接声。
虞宫冲过去准备砍断锁链,但被车夫用刀逼退,虞宫把车夫引向旁侧;虞商以一敌二,正和两个大汉白刃相接;虞角眸若冷电、长剑如虹指向一个大汉;虞羽长剑架在老妇人颈上,逼老妇人开锁,老妇人畏畏缩缩摸出钥匙,颤抖着双手,正准备开锁。
这时,从城门冲入一群人马,二三十人。为首的人面戴银色面具,其他人都带着铜色面具,队伍中飘着绘有狼首的大旗,这就是传说中的狼族,为首的就是银狼。
“撤!”看情形不妙,虞宫下令道。虞角、虞羽将剑护在身前慢慢后退,但是此刻两只流箭直飞向虞角和虞羽,而她两人却毫无察觉,只听“噹”一声,一支箭被虞商挡去,而另一只箭却射向虞商射入他胸口,这正是射向虞角的那支箭。
“不!”星翎听到虞角的嘶吼,不详的预感扑面而来。
就在此时,从四面八方冲出一群黑衣人,将狼族围住。虞宫扶起虞商,慢慢撤退,对峙的两方并没有干涉四人的退场。
周围一下安静下来,马车外火光点点,星翎眉头紧皱,她的心颤抖着。突然手脚一松,一只大手将她拉上马背,耳旁不断有箭的嗖嗖之声。待那人将她放下转身离去,她才回过神来,她甚至没来得及说声谢谢,也未看清他的身材和长相......
回到虞家,一阵悲伤袭来,不祥的预感终究成为了现实。虞角坐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犹如蜡人,虞商的房间充满了哭泣声。星翎绕开虞角,来到虞商门前。
虞羽看清来人后直冲过来,使劲一推,星翎一退跌倒在地。虞羽泪流满面,对着星翎怒吼道:“都怪你!”
星翎跌坐在地上,只觉得心里揪痛,很难受很难受......
虞商的坟墓在边城最高的扶云山上,虞娘说这样他就可以看到黎阳郡,可以看到家了。虞角这些天忙里忙外,表面没什么特别,但感觉像是失去灵魂的躯壳。
来到虞角的房间,轻轻叩门,没有回应,星翎轻轻推门而入。虞角透过窗看向远方,但仔细一看,她眼神所经之处却是虞商的房间。她并不看星翎,自说自语道:“他说,能和我同一屋檐下就是幸福,哪怕今生不能执手......他说,师傅的恩德无以为报,他只能报以大哥......他还说,保护家人是他的职责......”
星翎的心被千斤石头压得踹不过气,她无法对虞角表达出她有多么的自责。
“你不必自责,不是你的错,这是他的选择,也许这样他就解脱了,我也解脱了......”虞角淡淡地说到,眼睛却从未离开。
“你真的能解脱吗?”星翎想问,但没有问,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
“少爷,一品居的事处理好了,几个主事的都已解决掉了,其他无关紧要的都遣散了。查实他们每三月为银狼送一个新娘,除去这次这个,共送了十个。不过还是没有查出他们与银狼的联络方式,他们只说每次都是狼族主动联系。”霍大顿了一下,说到:“官府或许也牵扯其中!”
霍少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
虞娘将星翎叫到房中,倒上一杯茶,示意星翎坐下。星翎今日一反常态,异常紧张,“师傅,我......”
虞娘拍拍星翎的手,安慰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不必道歉。你记住,每一个人的行为都是为了虞家好,没有对错,只有选择,只有命运!”
虞娘抿了一口茶说到:“我与宫儿的父亲两家本是世交,父母为我们指腹为婚。后来两家遭到仇杀,就只剩我和他。我们从小相依为命,他志向高远,一心想考取功名,为了实现他的愿望,我卖艺求生。他读书非常用功,考中了进士。”
“但求官之路太过坎坷,他一度消沉。突然有一天,他告诉我,有希望了,但我看他并不高兴。追问之下他才告诉我,太守答应帮他,但是条件是娶他的女儿为妻。”
虞娘哽咽着喝了口水继续说:“在我的鼓动下,他娶了太守的女儿,我和他以兄妹相称。但宫儿还是引起她的注意,为了打消她的疑惑,我收养了商儿和角儿。”
虽然早知道虞宫是虞娘的儿子,但是听到这里星翎还是很吃惊,“后来呢?”星翎问。
“太守的女儿被娇宠惯了,跋扈任性,仗着她爹,处处欺压着他,我很是恼怒。在太守女儿生产当日......当时我也不知道是出于好奇,还是出于报复,趁大家不注意抱走了婴儿,我只是想让她急急。第二日我正准备偷偷把女婴送回去,却听说他喜得一子,全府欢庆,夫人更是春风得意。”
听到这里,星翎也差不多猜到虞徵是谁了,虽然她不是虞徵,但是她还是为虞徵被亲生母亲抛弃而伤感。
“我把你带回乐坊,后来又收养了羽儿。他也如愿得到黎阳郡太守之位,为了宫儿和你,我并不愿与他来往。后来你被太守夫人发现,起初我还考虑要不要将你还给她,但我发现她为了守住她和她那个儿子的地位,对你起了杀意。”
虞娘眼里全是伤,“我坚决不同意把你给她,并发誓为她守密。她表面答应,暗地开始找杀手追杀我们,所以我才带你们逃到孤情山。”
“那孤情山那次也是太守夫人出手?”星翎问。
“是的!”虞娘点点头。
“怪不得虞羽......”星翎突然明白了虞羽对她的态度。
“这件事除了宫儿我不曾告诉过别人,羽儿应该是偷听来了,那丫头性子直,你不要怪她。”虞娘关切地说。
“恩,我知道。”说着星翎跪到地上,向虞娘磕了三个头,这是替虞徵磕的,也是为自己磕的。其一,是感谢虞娘这段时间的照顾。最重要的是,虞娘对自己敌人的女儿都如此悉心照顾,这样的人是值得人尊重的。
“徵儿......”虞娘原本担心星翎接受不了现实,但看见她毫无反应,也就放心了。
之后虞娘做了一个决定,决定离开边城到帝都去。帝都是华国的都城,天子脚下总安全些。星翎虽然也想去见识一下华国最繁华的城市,但自从和虞娘交谈之后,她越是感觉尴尬。虞徵的身份本来就已尴尬,况且她还不是与大家朝夕相处的虞徵,所以她决定暂时留下。
看着虞家人离开的背影,星翎心中还是不舍。从此以后,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迷茫与失落一涌而至,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姐姐,你怎么不随他们走呢?”一个带着些许稚气的声音响起,是十六。
“姐姐要守着这个房子。”星翎别过头看着虞家院子,抹掉脸上的泪痕,然后转头对十六笑笑。
“好了,十六,我们回去了。”霍少爷没有往次的跋扈,低声说道。
星翎看看他,意外地没有看到他讽刺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