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星翎想,这又是哪里?这次是在地狱么?想到这里,不禁了苦笑一声。
“嘘嘘,小声点!”一个男孩的声音响起,他将声音压得很低,所说为图语。
“这是什么地方?”星翎也将声音压低,“能点灯么?”
“不行,若被阿姆知道我这么晚还未睡,会责怪我的!”男孩厉声说道。
不远传来一阵脚步声,男孩传出鼾声,星翎也屏住呼吸尽量不发声。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渐渐消失,却听见男孩均匀的呼吸声,看来他真睡着了。
星翎思寻最后的记忆,车夫的箭正好射在软甲上,虽有些生痛,但并未受伤。她顺势倒下,卧于滚烫的黄沙之上,待他们离去才起身。
四周都是黄沙,她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饥渴交加、身心疲惫。何时晕倒的,自己并不知道。
如今能确定的是:第一,自己获救了;第二,还在西图;第三,救命恩人或许是个孩子。
她突然想起霍非鸣,他是否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才将软甲赠与自己...
此时胡拉西府,图王站于王后寝宫,透过窗口遥望着天空中的明月,低声问道:“事情可处理妥了?”
“妥了!”王后答。
“可惜,那丫头是个可用之材,若能为我所用,则当是件好事,可惜红颜祸水...不知到了华国,能否为华王所用?”图王且言且叹。
“如何让我胡拉强大,才是图王该思虑的!”王后面无神色。
“那侍从与护卫你如何处置?”图王问。
“放心,他们永远回不来了!”王后淡淡说道,仿似只是摘了一片枯叶。
“有时我真的佩服你的心狠手辣!”图王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做事就要干净利落,不留后患!”王后冷笑道。
“干净利落,不留后患!”图王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瞬间又转为伤悲。
他望向明月,眼中的伤痛甚明,他在心中默默念道:“明月,这十年你在那边可好?”似乎看到了二十年前,华国那惊鸿一瞥,却此生难忘的姑娘...
翌日,星翎醒来时竟发现自己在一穹庐中。穹顶圆壁由毛毡覆盖,帐内的中央部位安放着高约二尺的火炉,火炉上方的帐顶开有一个天窗,穹门的一侧挂着马鞭、弓箭。
自己正躺在床上,床旁的地面上铺着一张毯子,毯子上睡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想来就是他救了自己。
星翎正准备下床,男孩却醒了,他揉揉惺忪睡眼,问:“你是谁?”
“我?”星翎指着自己,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不是你救下的么?”
“对呀!阿爹说过,猎来的禽兽和女人都是自己的猎物,我总得知道你是谁吧!”男孩表情严肃地打量着她,却是透着十足的孩子气。
“猎物?”星翎顿时语塞,不知如何反驳。
“是呀,我第一次外出打猎就猎到你,你说是不是很厉害?蒙奕盻第一次打猎只猎到一只兔子!”男孩得意洋洋地说。
星翎的脑袋都要炸了,简直是欲哭无泪!这是何地?他们不会是食人族吧?
“此处是何地?”星翎不想和他谈论这个问题,试着转移话题。
“图赛呀!”男孩爽利地答道。
星翎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到食人部落。可一下反应过来,图赛?那不是华国和胡拉的死敌?看来言行得谨慎才行!
“你是谁?”星翎反客为主问道。
“我是栾稚逊呀!”男孩仰起头,骄傲地说。
“你几岁了?这么小就能打猎,真了不起!”星翎笑盈盈地竖起大拇指,她想奉承对孩子一向很有效。
“我九岁了,嘘!我是偷偷跑出去的,不要让阿姆知道,知道了会责怪我的!你可不许说!”男孩邹起了眉头严肃地说。
星翎点点头,一本正经地答道,“好的,一言为定!可阿姆是谁?”
“阿姆就是阿姆,你哪来那么多问题?你还没回答我,你是谁呢?”男孩俨然有些生气了。
“我叫阿翎。”星翎答。
“胡拉人?”男孩一脸嫌弃。
“不是!”星翎不假思索地回答,看来这次她麻烦大了,还好面对的是一个孩子。
“不是?不是为何穿胡拉人的衣服?”男孩满脸疑惑。
“我是...是曲莫人,这是一个胡拉人送我的!”星翎不得已说了一个谎。
“定是那个胡拉东王图须弥,阿爹说他最讨厌了!”男孩气愤地说。
“不是,不是,是一个胡拉商人送我的。”星翎无奈笑道。
“哦,那就好,换了吧,我讨厌胡拉衣服!”男孩没好气地说。
说完,他转身出门,刚出穹门,他突然又进来,严厉地说道:“你!不准走出这个穹庐!”
星翎使劲点点头,心中却想,我还得听你一个小孩的?刚到穹门,她突然想,不对,现在什么情况都不了解,自己身穿胡拉服出门,的确不安全,看来小孩说得对,不出为好。
片刻之后,一个小丫头手捧一套衣服进来。星翎将它换上,白色长裤,白色长衫,腰间系着一根用彩色石头点缀的红色腰带,星翎还蛮喜欢这套装束。
小丫头在她头上折腾了一个时辰,递给她一面铜镜。铜镜中的女子戴着一顶红色的棉帽,棉帽下方吊着数十条用彩色石头编制的链子,而她的头发被编成一股一股的小辫子。星翎对这装扮甚是满意。
“咦,我与你的装扮为何不同?”星翎疑惑道。小丫头的服饰与她相似,但并未戴帽子,头发只是松散的扎起,一块简单的石头吊坠饰于额前。
“姑娘你这是曲莫装扮呀,栾稚逊说你是曲莫人!”丫头不解地回答。
“哦,这我当然知道,我的意思你为何不予我图赛装?”差点就露馅了,还好星翎反应快。
“这是栾稚逊的吩咐,栾稚逊还吩咐,没他的同意,姑娘你不得出这个穹庐!”说完转身离去。
刚才装束问题不敢出去,现在不一样了,一定得出去打探一番。星翎照了一下镜子,转身就往外走。
揭开穹门的那一刻,她惊呆了。眼前天空碧蓝如洗,镶嵌着朵朵白云,空气中充斥着清新的青草味,一顶顶穹庐似繁星缀于草原上,如诗如画、美不胜收。
“你是何人?”一个冷冽的声音响起。
星翎回头,是一位三十左右的妇人,皮肤虽略显粗糙却很白皙,头发随意挽起很显利落,是位气质甚佳的夫人。
星翎尊敬地鞠了一躬:“小女阿翎见过夫人!”
“你为何在此?”妇人一脸戒备。
“是小公子救了小女!”星翎猜测此人应该就是男孩口中的阿姆了。
“救?在何地被救?”妇人一脸审视。
“草原和沙漠交界处。”星翎小心地回答。
“哦?那你为何在此地?”妇人眼神凌冽。
星翎的脑袋飞快地转动着,她缓缓地说:“这...说来却是家丑...小女的母亲是华国人,父亲是曲莫商人。原本一家四口和乐融融。可近些年父亲染上了赌,不仅将家产全部输掉,还欠了许多债。父亲欲将阿姊嫁予一个年老的债主,阿姊不愿委曲求全,服了毒...”
说到此,星翎悲伤得抹眼泪。妇人的眼神也慢慢变得温和。
“阿姊去世之后,父亲又欲将我嫁去。母亲病重,她临终前,助我逃了出来,嘱咐我到华国投靠外祖父...”星翎也很愧疚,她并不想骗人。她不得不编个故事以博得同情,却又怕他们好心将她送到曲莫,只能如此说。
“那你为何到了到了图赛?”妇人温和地问。
“我在途中小镇休息之时,骆驼和食物丢失了,身上的钱财也只能买些食物,我怕迷路,只能沿着大漠与草原的边界走。我从未走过如此远的路,为何会昏迷,我真不知道,醒来便发现被小公子救了!”说一个慌,就得再说无数个慌来圆之,星翎默默为自己捏了把汗。
“你一个女子独自出门太危险了,没有遇见狼就算是你的幸运!”妇人严肃地说。
“多亏小公子救了我,小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必铭记于心!”星翎真诚地说。
“华国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到的,你先在这里休养。不过住所,我得重新给你安排!”妇人面无表情,但看不出有何恶意。
“谢谢夫人!”星翎真的感激这对善良的母子。
“叫我阿伊姆就行了!还有,不要对任何人讲你要去华国,如今想去华国会更难,不过在这里我可保你平安!”妇人淡淡地说道。
星翎对她深深鞠了一躬。
片刻之后栾稚逊回来了,他气愤道:“女人,你真不听话!叫你不要出去,你偏要出去!”男孩气得不轻。
“对不起哦小弟弟,我只是在这里闷得慌!”星翎愧疚道。
“小弟弟?谁是小弟弟!我可不小了!我讨厌你像蒙奕盻一样总觉得我小!阿姆觉得我小!阿爹也觉得我小!”说着生气地将手中的鞭子一扔,坐到床上。
“你人虽小,可本事不小!你看,蒙奕盻只能猎兔子,你却能救人,救人可比打猎厉害多了!”星翎看他渐渐消气,便继续说:“佛教有句话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做的可是大好事!”
“真的吗?”栾稚逊睁大眼睛望着星翎。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阿姆!”星翎诚恳地回答,她相信善良的阿伊姆亦会如此想。
“你告诉阿姆我去大漠了?”男孩又一脸严肃。
“我说是在草原和大漠交界处。”星翎回答。
“你这女人还聪明,阿姆就不让我出草原!”男孩说着高兴地出了穹庐。
片刻之后他又回来了,高兴地说:“阿姆真的表扬我了,说我长大了!女人你还真能干!”
“恭喜你!那我可以随意出去了?”星翎问。
“当然不可以!”栾稚逊一脸严肃地说:“你是我的猎物,怎么可以到处乱跑!”
星翎顿时无语,她耐下性子慢慢说:“猎物也是要分等级的,猎到兔子可以养起来观赏;猎到野马可以驯服当坐骑;猎到野兽可以关起来炫耀。救人可是最高等级的!”
“最高等级?”显然星翎的话题吸引了栾稚逊。
“对,可人也得分,有些人可以用作下人,有些人可以用作军师!”星翎层层引入,栾稚逊果然跟着她的思路走。
“军师?”栾稚逊陷入深思,“哦,那你的意思,你就可以当军师?”
“聪明!”星翎笑笑说。
“我凭什么信你!”看来这个孩子可不那么好骗的。
“那你可以试试呀!你有什么想得到的?”星翎一副很慷慨的样子。
“恩...”栾稚逊想了想,欲言又止,接着说:“你如何能帮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让我知道了不就行了?我可是很有点子的人哦!你不才被阿依姆表扬了么?”星翎拍拍自己的胸口。
“好吧,我就试试!”栾稚逊将信将疑。
“首先,你得让我了解你所处的环境,你接触的人,我才能了解你的烦恼!”星翎说。
“好吧,我允许你在外面走了,不过你不能乱跑,只能在这几个穹庐间走动。除非我带着你,否则你不能走出这个界!”栾稚逊命令到,用手给星翎指着远方,说:“那边,你绝对不能去!”
星翎顺着栾稚逊所指看过去,那里有几个偌大的穹庐,最小的都是栾稚逊的穹庐的三倍。星翎的好奇心顿时油然而生。
“那是国王的穹庐?”星翎问。
“恩,是的。”栾稚逊眼中闪现出崇敬的光芒。
“好的!”星翎虽然好奇,但她知道多问无益。再说,去接近图赛王,后果如何无法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