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苏仪和林灵儿二人修炼完毕,李苟圣便传音让二人赶快到大殿来,二人赶去,只见李苟圣笑眯眯地道:
“明日为师要去万仙道盟的青云峰参加议事,你们也一起吧,涨涨见识总好。”
他原以为二人肯定欣然陪同,说罢却见二人似乎都是兴致索然,一时不明觉厉。
苏仪这几日沉迷于专研仙术法宝,乐此不疲,对其他事几乎都毫无兴趣。
若在平日,林灵儿肯定是极为愿意前往的,这次却嘟起小嘴,气呼呼地道:
“什么万仙道盟,灵儿才不稀罕去!”
李苟圣莫名其妙,一脸无辜,待弄清楚原委,才恍然大悟:
“那便随你们吧,为师也是去凑个热闹,
此次议事为了商讨巫山众仙门招募弟子之事,为师这山门,十年来可就收了你们两个弟子,若是让为师出主意,怕不是巫山就得关门大吉了!”
说罢自嘲地笑了笑,神色中透出一丝低落。
身为招生办主任的林灵儿哪敢多言,在一旁吐了吐舌头,而苏仪却听过师父和他讲起他开山收徒的事。
这些年来,李苟圣似乎已经磨灭了当初开创“清心门”的雄心壮志,或者当时确实也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深山修行数千年,出山本以为以自己的修为,招纳一些弟子还不是手到擒来?却结结实实地被扇了一记耳光。
而自从李苟圣收下苏仪后,苏仪虽然根骨不佳,却格外聪慧,颇为对自己胃口,所以自此便一门心思都放在这两个徒弟身上,也没有再刻意去收徒,不再做过多期许。
苏仪他心思细腻一些,想起师父这些,虽然师父早已不以为意,始终却也会有少许不快,而若是其他掌门皆有弟子陪同,师父却孤身一人,确实不妥,自己晚些研究功法又有何妨,便道:
“师父,弟子修为不高,若是不怕给师父您老人家跌份儿,那徒儿就陪师父同去,顺便涨涨见识。”
李苟圣欣喜道:“如此甚好,小仪子,你修行切莫急于一时,细水方能长流,一下把兴致用完了,见识却跟不上,才是大大的不妥!”
林灵儿见状,自己终于也是忍不住道:
“既然这样,那我也去瞧瞧这万仙道盟到底如何。”
李苟圣深感欣慰,抚须轻笑:
“好,那二位徒儿,明日你们二人切记不要惹祸便好!”
与此同时,在平头峰上方,数十里高空之外,一双犀利的眼眸,正冷冷地注视着平头峰的一举一动,那眼神如剑芒一般锋利,两道寒光在眸子里不住流转。
“哦?有意思,还是……让本真人找到你了……嘎嘎嘎!”
一阵沙哑又阴冷的声音落下,那道身影往三青峰疾射而去。
——
“看来不论什么时代,这女人逛街的天赋,那都是自古有之……”
翌日,当李苟圣师徒三人驾着云儿前往万仙道盟的青云峰,林灵儿提议不如先去山腰,一路逛上山顶时,
李苟圣便这样感慨了一番。
此时,李苟圣特意让云儿飘到了一个合适的高度,恰好可以看到大龟的全貌,且又不至于太过模糊。
远处的青云峰,如巨剑一般直入云霄,青云环绕在山腰处,云上和云下层次分明,
一座巨型的护山大阵将其上笼罩,隐隐可见其中巨大的建筑,穿梭的流光,浑然自成一片天地。
待近时,三人驾着云朵便往山腰云层处飞,时候虽早,却是青云峰难得的操办一次大事的日子,所以已经早早地有很多各仙门之人往来穿梭,
偶尔也会有认识李苟圣的仙家驾云路过,对他们点头示意。
靠近了青云峰护山大阵边,便有万仙道盟的弟子驾着飞剑过来。
三人出示请柬表明身份,那弟子拿出一块玉牌,贴近阵壁,大阵便缓缓开了一道口子,容三人飞过。
来到山腰的广场之上时,已经是人头涌动,不时有年轻男女弟子互相携着手,步入广场旁边的一座殿宇内,再迈出来时,皆是笑语盈盈。
大殿门上左右挂着两块牌匾,上书一副对联,
左书:欲得长生难,九霄孤寒,我辈心诚亦可攀,
右书:求入此门易,一枕春意,道友三思而后议。
横批:万年好合!
林灵儿大感好奇,纤细的胳膊指向那处殿宇:
“师父你看!”
李苟圣呵呵笑道:“这里便是万仙道盟道侣登记之处,凡是有了情投意合之人,去这里登记,许下天长地久的天道誓言,便算是正式结为道侣了。”
林灵儿小脸飞起一抹红晕,神态则显得扭捏起来:
“便是……便是这里的吗……”
苏仪也看向师父和师姐所说之处,一脸兴致盎然。
见林灵儿一副小女儿之态,李苟圣接着道:
“其实嘛,只要是情投意合,修仙路上互相扶持便罢了,
去不去这里登记,倒并不重要,二位徒儿,你们可知道为何?”
林灵儿扬起俏脸,得意地道:
“想必是师父也觉得凭什么在那万仙道盟登记了才算道侣,二人只要真心……也就罢了。”
林灵儿自幼便跟在了李苟圣身边,于这些本是俗世之事,自然是不了解,但是心中对于万仙道盟依然耿耿于怀。
看来小心眼的天赋也是如此自古有之……
李苟圣又不知道该不该接着说下去了,摇摇头,有感而发地吟出一句诗来: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念着念着,自己的神色也变得茫然了许多。
要说李苟圣活了几千年,偶尔下次山,“偶遇”那么一段露水情缘,也属人之常情,当然,这露水情缘是对于仙家那漫漫的寿元来说。
想必李苟圣也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相对于两个稚嫩的徒儿,李苟圣则看得通透一些,
凡人或许恩爱半百,不三妻四妾者,便已能成就一段佳话,可修仙者那就不同了,
和凡人相比,修仙者寿元无尽漫长,浪则数百年,稳则千万年,
或许,一次闭关入定,转眼沧海桑田,
出来时且不说头上是不是长满茵茵绿草,能否记清楚道侣的模样都还未可知,
似曾相识的二人对视半晌,然后互问一句“你谁啊?”“你瞅啥?”
这佳话还叫我如何继续。
百年好合或许可期,说天长地久就不免有些糊弄天道老爷了,
即便天道老爷也不会真的来管这些情情爱爱争风吃醋之事,但修道之人违背自己的誓言,难免会道心生阻,也只是徒添自己修行的障碍罢了。
转眼瞥见两个徒弟都是一脸懵懂,笑了笑,也罢,或许……自己这些观念,只是因为自己前生的那个世界,太过于凉薄了吧?
曾经,那个喜欢在夕阳下奔跑,懵懂年少,心怀梦想的自己,何尝没有梦想过能有一个共事焚修,哪怕身死道消也不离不弃的道侣呢?
“师父!你在想什么呢?”
林灵儿的声音让魂飘天外的李苟圣回过神来,连收摄心神,
打住!打住!道心……
他二人自是浑然不知身边这条千年老光棍内心的一番百转千回,
林灵儿见李苟圣只是摇头不语,也若有所思地念起李苟圣的那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来,
心下却在想,师弟和我便是朝朝暮暮,那这样算不算两情相悦呢……
琢磨了半晌,却总感觉哪里不对。
忽然,三人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李真人,这么巧啊?”
声音洪亮方正,中气十足,
三人转过头,却见一个模样长得不太“方正”,甚至说有一些些猥琐的老道,身边跟着五个弟子,正朝这边走过来,那几个弟子看起来倒个个俊美,一表人才。
此人他们师徒都认识,便是隔壁三青门掌门,青叶道人。
李苟圣胡子一抖,敷衍地远远回了个道揖,两只手都还没合到一块便放了下来,拉着两位徒儿就走,李苟圣本不善交际,特别是对于自己不喜之人更是懒得寒暄,而李苟圣修为又甚高,所以在外也落了个自命清高的名声。
而这三青门时常有弟子过来平头峰滋扰,苏仪修为低,还吃过几次暗亏。
前不久苏仪在山脚河边替林灵儿捕鱼,一个三青门的弟子正好也在,便说这条河属于三青峰的地界,外人不许捕捞,苏仪便和他起了争执,
苏仪性子偶尔也会犯倔脾气,那个炼气三阶的弟子下手阴险,打人不留痕迹,着实让苏仪吃了个大亏,李苟圣过几天见苏仪有恙才得知,
自己上门理论,却被这些人各种撒泼耍赖,死不认账,若不是李苟圣轻描淡写地挥挥手,三青门的护门大阵便破了一个窟窿,青叶道人这才嬉皮笑脸地承诺一定好好惩治那个弟子,无非却也不过是面壁三日罢了。
若非顾忌李苟圣修为高,两门就差完全撕破了脸皮,所以李苟圣见他一副惺惺作态,自然不愿搭理。
青叶道人仍然一副满面春风的热情模样追了上去,不知情的人一看还真会以为二人是很要好的道友,
“李真人,想煞贫道了,为何也不搭理贫道,咱们是多年的老邻居,却许久未把手言谈了!”
说到这里又故作疑惑,
“哦?真人今日好兴致,把你门下弟子……都……带出来了?”
青叶道人故意把“都”字语气说得又长又重,自然是说到了李苟圣的痛处,李苟圣毫不客气,不屑地哼了一声,他不是一个虚与委蛇之人,这青叶道人他是一点也瞧不上眼,只是却不知如何回呛罢了。
林灵儿看不过去,也不知该不该搭话,
苏仪心中骂着这个虚情假意模样的老东西,竟然敢在我师父头上动土,当然,苏仪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恶意顶撞,便也装作恭敬的模样,作揖道:
“青叶前辈也是好兴致,今儿连你门下的这些弟子都带出来了?”
那语气听起来却仿佛在说“青叶真人好兴致,连这样的弟子都敢带出来?”
青叶道人的一个弟子喝道:
“我师尊好心好意和你们打招呼,你这做小辈的,没大没小地插嘴,不领情便罢了,说话这么难听,和放屁一样!”
林灵儿“噗嗤”一笑,那个弟子又喝道:
“你笑什么?”
林灵儿道:“我师弟和你们师父说一样的话,你们说我师弟放……”
说着顿了顿,“那岂不也是在说你们师父?”
这时另一个弟子道:“清心门二位高徒嘴上功夫倒是了得,却不知真才实学如何?”
又一个弟子道:“比试一番不就知晓,这广场上正好便有一块试炼场,只怕他们不敢,只会耍这嘴皮子功夫。”
这二人语气极为阴阳怪气且傲慢,苏仪和林灵儿都认识,一个叫陆不凡,炼气八阶,一个叫秦惊天,已入了化神一阶,便是时常滋扰平头峰的罪魁祸首。
青叶道人尤在惺惺作态:
“李真人莫怪,徒弟们年少,血气方刚,失了礼数,李真人二位徒儿倒甚是……稳重,贫道惭愧,惭愧!”
这“稳重”二字说得自然也不是那么真心实意。
李苟圣不愿和此等纠缠,见二徒讨了个嘴上便宜,也拱手道了两声幸会,拉起二人便又要走,也都不去理会身后那几人弟子的损言损语。
青叶道人却仍在后面装模作样:
“诸位徒儿,为师听说他那小徒十年不进练气期,想必是天资愚钝,你们怎么能忘记师父的教诲,欺负弱小呢?”
苏仪十年未入炼气期,三青门自然是人尽皆知,时常被当做笑谈,所以青叶道人也懒得再用神识探查。
待见三人头也不回地走远了,青叶道人才冷哼了一声,恨恨地道:
“自命清高,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老东西,这平头峰迟早便是本真人的囊中之物!”
又对身旁的弟子们道:
“徒儿们,为师交待的都记清楚了吧?今儿咱们便要给他们清心门一些颜色瞧瞧!”
众弟子应道:“清楚了,师父!”
青叶道人仍一脸愤愤难平,
“哼,修为高又如何?
你当修为高贫道就治不了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