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四点吧,苏北寒冬的月亮还挂着。家门口的泡桐树上站着几只猫头鹰,用低沉悲哀的叫声来点缀孤寂的夜。
“吱——”锈迹斑斑的红铁门被一双干枯苍老的手推开,秋霞小步走向厨房,掏出昨夜准备好的饭菜:两条食指大小的鱼,干炒了点自家种的菜,从隔壁邻居家借的一碗陈米饭。
“这个炉子…怎么点不着了?”秋霞一遍一遍的打着火柴,一遍一遍的打不着。“算了…不吃了!早点去山上,人少!”
今天是冬至,冬至大如年,在苏北有上坟扫墓的习俗。秋霞早就给在上海打工的儿子打过电话,说什么工作忙,说什么买不到车票,最后还是没能来。
秋霞关上铁门,推着小三轮车,把饭菜装在篮子里,篮子再放在车子里。自己扶着车把,先慢慢抬起一条腿,艰难的跨上去,再一边喘着气,一边抬起身子,一气呵成的坐上车座,并且整理了一下衣领子。
嘿咻,嘿咻,秋霞不久便到了山脚下,秋霞下了车。跺着脚,搓着手,仿佛在等什么…
“停一下!停一下!”秋霞突然拦着一辆也要上山上去的电动车,和车主拉了拉家常后,便搭上这辆车。
“谢谢大姐喽!”秋霞下了顺风车,停在一片坟堆前。
太阳从远处蜿蜒的山坡中慢慢的伸出阳光,一丝闪着光芒的泪水从眼角划过红肿的眼袋,顺着皱纹划过脸颊。“春华,春华!老头子!…我来看你了…”
秋霞已经哭成泪人了,一步一步的走去,无力,畏惧…
秋霞来到一块石碑前,用手摸着石碑上的黑白照片,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一个字一个字的擦着,当擦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秋霞又哭了,又哭了…
“老头子…老头子…”
秋霞拿袖子擦了擦眼泪,不知怎么笑了起来:“老头子,你过得还好吧?你一走就把我扔在这,过得轻松吧…我挺好的,儿子上班很赚钱!不用担心。小孙子也上学了,可精神了!就是啊…好久没看见他们了…”
秋霞边说边把饭菜拿出来摆着,从布袋里掏出自己用收集的报纸,广告纸折的元宝,衣服,然后一张张白纸上用红笔写着一百万,五百万,一千万…
秋霞巍巍颤颤的掏出火柴,一根,一根,又一根,最后点着了,把钱,衣服送给了春华。
秋霞打开一块钱一瓶的上坟酒,自己猛的灌了一口,又辣又烧心,第三次淌眼泪了:“老头子,我要去养老院了,以后不来看你了,不来了…”
秋霞走了,一步一步挪着下山,也有些许不舍,回头看了看,可能想到了之前一起的光辉岁月。
太阳升起来了,秋霞慢慢悠悠的走下山,在山脚一个包子店停了下来,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老板,给我两个馒头…”
秋霞吃着馒头,用一块钱的馒头喝了整整三碗免费的米粥。
秋霞吃完后,若有所思的向后山看看了,然后抹掉最后一丝眼泪。骑着车,慢慢的游,游啊,游啊,游……
夕阳落下了,秋霞自从那次以后就得了严重的老年痴呆,除了小孙子以外什么都记不得了,但是每天早上都从养老院里面推着车,想出去,又不知道要去哪…
站在冰冷的铁门内,不时看着,盼着门外。可能…是要去找春华吧。
致敬那段纯真如霞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