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亲眼见识过铁骑兽之后,我将所有的硬碰硬的想法全部丢到了一边。虽然那一身铁皮乍看之下只是一副破铜烂铁的模样,可我手中这杆破枪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
鉴于之前塞恩骑士已经拿着村里最好的剑尝试过,结果却只换得重伤挂彩的悲惨结局,所以我觉得还是不要拿着这杆枪去作死比较好。
而且铁骑兽身上还有一身铁锈,一看就知道它的卫生状况保持的非常糟糕。恢复药剂能让伤口快速痊愈,但对疾病却没有什么太好的效果,一旦运气不好感染了破伤风,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综上所述,在矿道里基本是不可能战胜铁骑兽的,现在只能按照之前所说的那样,试着用陷坑做点文章。
在村里找了几名熟悉矿场内部状况,且胆气过人的矿工后,我就开始指挥这帮不怕死的矿工布置起陷阱,但我对这些陷阱能起到多大作用也是心中没底。
陷阱一类的东西,我真的不是很精通。一般的猎人在设置陷阱之前,会观察猎物的行动规律,哪怕这些规律中充满着各种变数,但大体还是有迹可循的。
这样的观察非常的枯燥乏味,而且还极其辛苦,毕竟魔兽的嗅觉大多很灵敏,人类的气味对它们而言太过明显,为此少不得要在身上涂上掩盖气味的东西——通常是野兽的排泄物。
哪怕我已经习惯了在泥浆里滚爬摸打,但对于往身上抹翔这种事情完全敬谢不敏!特别是在洗澡不方便的情况下!
这么长的时间下来,我也没有一个关系不错的猎人朋友,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帮家伙身上的恶臭让人敬而远之。
真亏他们这样都不会生病,身体素质真是杠杠的。不过一个猎人要是生病了的话,基本也就可以等死了。底层猎人的艰难生活,由此也可见一斑。
唯一让我感到庆幸的是,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最底层的猎人了。
黑铁级的猎人,这个级别的猎人在这种偏远的地区多少也算有点话语权,至少指挥这些矿工时没人会跳出来唱反调。
“陷阱布置的还顺利吗?”范恩苦着脸说道。
看得出来,矿坑中的气味,让这位平日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感到非常的不适应。
“布置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关键在于这些陷阱到底有没有用。”我没有急于打包票,而是一脸严肃的看着正在挖坑的矿工们。
“一般来说是要多观察一下猎物的行动规律,然后在它的必经之路上布置陷阱的或者设置诱饵引它上钩。不过这些事情我都做不来。
跟其他猎人不一样,我对于隐藏身形的技法一窍不通,在这种没什么遮掩物的矿道里,暗中观察很可能变成正面交锋。所以只能让人去做诱饵了。”
有一点我没有提,那就是月盈其实很擅长隐藏身形后伏击。哪怕在平原上,月盈都能靠着躲入猎物的视野死角进行突袭,可月盈的表达能力,以及长期集中力都不过关。只是观察猎物还好,但总结行动规律,之后再回来报告……还是别难为她了。
何况月盈对铁骑兽的恐惧感也没有完全消失,一旦她靠近铁骑兽一定范围后,就会变得神经兮兮的。虽然不会像上次一样止步不前,但总感觉不靠谱啊。
“真的没问题吗?”看着月盈一惊一乍的样子,我忍不住嘀咕起来。
因为不知道铁骑兽的行动规律,所以只能让人充当诱饵把铁骑兽引入陷阱中。铁骑兽因为一身铁甲的缘故,速度在魔兽中算不上很快。但人家好歹也是四只脚的魔兽,短程冲刺的话,跑赢人类还是很轻松,至少跑赢我是不成问题。
在我犯难的时候,月盈的主动请缨让事情有了一丝希望。月盈的脚力肯定比我强,到时候加上范恩的魔术支援,想要不被铁骑兽追上是很简单的事情。反倒是铁骑兽会不会因为追不上,而放弃追赶这点让人担心……
“月盈,会加油的!”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月盈努力摆出一副没问题的样子。见她没有夹着尾巴,应该不会临阵的时候掉链子吧。
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问了这句今天不知道说了多少次的问题:“真的没问题吗?就算我亲自上也没什么关系,到时候支援魔术跟魔药一并用上,我多半还是能跑过那只铁骑兽的。”
“那个……太白足下如此信任实在让我不胜惶恐,但这事我也无法担保哦。只是提升速度的话,在这种矿道里就算是太白阁下也很容易撞墙上的。”
听到范恩的衷告,我脸上的表情也跟着一僵。这的确是个死穴,反应速度是无法靠魔术、魔药这样的手段大幅度提升的。在这种地形复杂而且光照糟糕的环境下,要是因为反应速度跟不上而导致拐弯不及,但就万事休矣。
虽然我的脸上毫无表情,但那一瞬间的僵硬还是让月盈注意到了,只见她以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说道:“请务必让月盈来!务必!”
“呜……这算是在担心我吗?我觉得我还是能搞定的啊……”看着这样的月盈,我还是忍不住的嘀咕起来。
不过……她真的是在担心我吗?总感觉这只小馋猫除了吃以外,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月盈平日里对我的顺从,到底有多少是建立在兽人种原本的习性上,又有多少是真正的感情流露,这可真不好说。
很快我就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在这个问题上思考下去。归根结底,指望别人爱他人更胜于爱自己就是一种无理的要求,在月盈身上更是如此。
彼此给予尊重,相安无事的相处下去,这就很好了。
“范恩公子,我之前拜托的药剂已经准备好了吧。”
“已经炼制好了,但短效增速药剂仅此一瓶。我也没有多余的药材制作这种增速药剂了。”说着范恩就从怀里拿出两支装满了药水的试管递了过来。
看着隐约间仍散发着淡淡魔术光辉的药剂,我小心的将它转交给了月盈。
“绿色的是增速药剂,红色的是恢复体力的药剂。可别记错了哦,虽然我会另外施加支援魔术,但我的魔术可没办法替你补充体力。”范恩对着月盈嘱咐道。
月盈看了范恩一眼,随后又转过头来,看着我眨了眨眼。
这是在问我要不要听范恩的话吗?
“听到了吧,可别弄混了。行动之前我会再重复一次,但最好现在就记住。”我弯下腰看着月盈的眼睛,认真的叮嘱着。
“哎呀呀,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被猫咪无视啊。回去后找艾蕾拉求一下安慰吧。”
身后的范恩似乎在嘟囔着什么,但这里还是先无视掉为妙。
看着矿工们将坑挖好,并开始灌水,我心中的不安也跟着水涨船高。
挖坑设伏的方案,是我自认为当下最有把握的计划。可这份计划到底有多胡来,我心里其实也是有数的,毕竟是只靠一次侦察,和道听途说的情报制定下来的,实际上根本就是漏洞百出的纸上谈兵。
胜算?那种东西我怎么知道有几成啊!
情报的缺漏让事情变得非常没谱,计划什么的打从一开始就指望不上,到头来还是需要考验临场应变能力。平时老说月盈的思维刻板,不过我貌似也好不到哪里去。当初也没少因为死板而被批评。
回忆起当年在学校里,被请去办公室喝茶的屎事,我的心态稍微平稳了点。好在自己不是表情丰富的颜艺帝,心理活动再怎么剧烈也不会被人看出来。
我检查了一下水坑的深度,想来足够困住那只铁骑兽了。看那一身金属鳞片的模样,说不定会直接沉下去淹死。如果真会这样倒也省事,因为它身上的鳞片实在太厚实,而对于范恩的魔术水平,我也只是将信将疑。另外陷坑的位置也让人不安。
魔术协会的魔术师大多是学院派,搞学术研究或许是一把好手,战斗方面最好别抱太大的期望。
我偷偷的瞄了一眼范恩,作为这次计划的主攻手,最后能不能成功,全部取决于他的表现。之前他也向我展现过自己的魔术水平,大体是中规中矩。但实战时重要的是不要忙中出错,魔术的施展是对集中力的考验,万一临战吓破了胆,那就万事休矣。
而陷坑的位置距离铁骑兽的所在地并不近,这让诱饵的风险变得很大。但整个矿坑被开采的四通八达,能够挖掘陷坑的地方实在有限。再考虑铁骑兽能否通过等因素,这里便是唯一合适的地点了。
只能希望月盈能行动顺利吧,如果真需要我和骑士们顶上去,那伤亡绝对少不了。反正我是没信心能够撑过这段路。
诱饵是月盈,攻击手是范恩,我这个计划的制定者几乎是全程看戏,如果一切顺利,可能都用不着我出场。可正因为如此,不安感才会前所未有的强烈。
自己制定的计划却不能参与其中,也无法给参与的人提供任何的保证。想到这里我的心就不由自主的提了起来,这是因为良心难安,而开始产生恐惧了。
看起来我实在没什么幕后黑手的潜质,还是靠实力正面硬扛更适合自己些。
可以的话,我真想将胜负拽在自己手里,至少这样,无论胜负我都不会因此而后悔,更不会感到愧疚。
而现在,我却只能将胜负托付给别人。
要是自己能再强一点就好了。
平生第一次,我如此渴望力量。不依靠外物,独属于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