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雾蒙蒙的一片,黑沉沉的压得人心口特别烦闷。在北方的冬天,像这样厚重的云彩,可不常见,八成是会把鹅毛大雪下个三天三夜吧。原本在视野中的最大的那片荒山,现在却也隐藏在了雾中不见了踪迹。不过这也并非是一件坏事,反正平日里看见那座光秃秃的枯山,也糟心的很,正好眼不见心不烦。
一阵凛冽的朔风,卷起枝头上未消融的雪花,拍打在了披着一身狼皮的小姑娘的脸上。小姑娘下意识的把脖子一缩,然后使劲的拉了拉身上的狼皮,又把手缩到了袖筒里。
这小姑娘身材娇小,感觉和她身上披着狼皮的格格不入。皮肤也算受不上细腻,这张既年轻又瘦小的脸,看上去像是经历过许许多多的风霜。但五官却长得精致,一颦一笑都展示着它独有的韵味。尤其是那双眼睛,格外的出彩,这双充满了灵性与秀气的眸子,似乎是被刻上了坚毅的神韵。
小姑娘情绪似乎到写在脸上,等到这股劲风稍微缓和了一些。她撅着嘴露出小虎牙,恶狠狠地盯了眼天空。老天爷似乎也在和他呕气,不知不觉将刚刚平息的风又大了些许。小姑娘再也不敢造次。像极了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狼崽,蜷着身子,下了山坡,直奔着村子而去。
“小狼崽玩疯了回来了。”穿着破麻衣,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的张大爷,磕掉烟斗里的残渣,吐出一口浓烟,冲着跑来的小姑娘喊。
小姑娘一撅嘴,把脸轻轻的撇到一旁,有些置气说:“臭爷爷,人家才不是什么小狼崽呢?爷爷,你要再这么说,我下次再捡到狼肉就不给你分了。”
“你这小娃娃,说你这狼崽,你就搁这生气。来来来,过爷爷这来,爷爷给你颗糖吃。”张大爷说着就伸出自己那只干裂又黝黑的手,伸进自己的麻衣里,从里头取出一个打了两层结的手绢。
那一双粗糙又笨拙的手,似乎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手娟上这两个结打开。从里面露出的则是大小不一的糖块。
“不要,我才不喜欢吃糖呢。”小姑娘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一步一步的向着张大爷走过去,趁着张大爷不注意,那双小手如同闪电一样伸出,一把就抓了四五颗糖。然后猛的跳了两步,背对着张大爷,撒开丫子跑向村子里。一边跑,一边振振有词的说,“张大爷,我家还有一个生病的小哥哥呢,我也去给他尝尝。”
“嘿!这个小狼崽子。”
村子不大,依山而建,从山脚到半山腰都有人家。在山脚处的房子大多都是对着土路竖着木门,围着泥墙盖着的石头房子。在最外的一层房子,还临着耕地。在光秃秃的耕地上纵横交错的是一道道的水渠。只不过正值冬天,山上的水源已经不再出水,水渠也干涸了。越往山上走,这样的石头房子就越少。人们更多的是住在窑洞里,就是那种先把山打一个打窟窿,然后再用火烧结实的屋子。窑洞前的院子也简单了起来,有的是用树枝装成篱笆,围成一个圈,有的则更加简单,连篱笆也不用,就是把门前的一片土地推平,摆放和各种挂东西的架子,那就是一个院子了。
狼衣女孩兴冲冲的跑上山,右手还攥着五颗糖,生怕别人把糖抢去似的。跑到家门口,扯开嗓子,对着里面说:“娘今个村东口的张大爷给了我几颗糖。”
“哦,那你也给隔壁李家的大后生分两颗去。”
正听着母亲说话间,“嘎吱”一声,狼衣女孩推开破旧的木门。两三步就走到正在纳鞋垫的母亲的旁边。然后垫着脚尖一跃,坐到了母亲旁边的炕头上。然后他展开了脏兮兮的小手,取出最大的一颗糖来,喂到了母亲的嘴里。
“爹干啥去了?”
“咱们白捡一头狼的肉。你爹上山去给山神摆贡品去了。”
“娘,你又是在干啥?”
“给你攒嫁妆呢。”
小女孩的头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她现在心情简直是比天上的厚重的云彩还要沉重。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懊恼与羞愧一下子就填满了她的脑海,又过了两三秒,当她完全平静了下来,有发现在自己的内心深处还藏着一丝丝的期待。
小女孩偷偷的抬起头,用眼角的余光,轻轻的瞥向母亲,生怕母亲发现了她藏在内心里的小秘密。看见母亲还在一针一线认真的缝着鞋底时,她才暗自的松了一口气。
狼衣女孩别样的心情来的快,去的也快。看着手里仅剩的四颗糖块,她又想起了在里屋还有一位一直昏迷着的大哥哥。于是她三步并做两步,跑进里屋。
里屋昏昏沉沉的,这个小小的窑洞内只有一扇纸糊的窗户连接着外面。今天本就乌云蔽日,没有多少阳光,透过这层纸玻璃照进来的光线就更少了。
小女孩走了进来。他先是一脚踹开了挡着路的巨大狼头,然后走到了木说桌边用自己的袖子狠劲蹭了蹭桌子,小心翼翼的把手中的四颗糖放在上面。然后她又把目光投向了在土炕上一丝不动的躺着的大哥哥的身上。
说是大哥哥,其实也是个小男孩。
她在谷底发现的这个人,当时这个小男孩整个人都贴在了那匹老狼身上。他也真是命大,要不是老狼给他做了肉垫,他早就去阎王爷那里报道。村子里信奉山神,狼衣女孩的父亲便认为这是上天的恩赐,在拿的狼肉的同时,又把小男孩一同带回了家里。
可惜他们家穷,根本请不起医生,把小男孩带回家里之后,只能让他裹在被子里自生自灭。狼衣女孩倒是想给他喂水,可那男孩嘴巴闭得实在是严实,非但没有喂进去水,反而撒了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