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寨位于洛阳边界,翻过浮云山,没有了洛河的滋养,洛阳之外少有山峦森林。白牧之明显感受到浮云山内外的气候差异,不见大山大河,地势极平少有视线遮挡,没有了茂密的植被,沿途皆是黄土小山坡。
原本是秋收的时节,一路走了几十里路也未见着半分庄稼半亩田。
“这倒是奇了,只翻了一座山,区别这么大?大树也不见一棵,小山坡上只长一丛丛带刺的草。”许云缺惊诧道。
“那是你不爱听课,《五洲地域志》里以浮云山为界,浮云山以里气候湿润,草木繁茂;浮云山以外气候干燥,草木稀少。五洲之大,我们这些年一直在长安,都是井底之蛙罢了。”李澈回复。
“函谷关就有一个五洲大沙盘,名川大河,雪山湖泊,戈壁草原,沙漠冰原……真是辽阔啊。那时我就在想要是能五洲走遍该多有意思。”白牧之接着话题说道,他突然想起花渐层提到他自小游历走遍五洲的事,呆在长安的这些年怎么看也有点寡淡了。
“还有大海……无边无际的大海和伸手可及的漫天星辰,那里四季温暖没有冬天。”浮云寨下就已经和大家会和的无忧补充道,眼里泛着光。
“四季温暖没有冬天?无边无际的大海……那是个什么地方?”何竹酒崇敬道。
“南方。”无忧悠悠回答,从未离岛的他次行出来已有半年,他有点想念大海了。
许云缺在这些方面确实是十足的白痴,自小也从未想过长安外的世界,这一听竟也入了迷。正准备说话,突然看见不远处的黄土丘上出现一小群山羊:“啊……好多羊!逮一只逮一只,烤了烤了!”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骑马冲入羊群,无奈山羊反应速度也极快,四散奔逃。
看见猎物,几个少年也都兴奋起来,白牧之弯弓搭箭瞄准一头健硕的山羊笑容灿烂,一箭射出:“就是你了!”
那只羊应声而倒,被许云缺拖回:“哈哈,竹酒找柴火,牧之搭架子,无忧你御剑去买些酒来,我来收拾这只羊。李澈……你……”突然想起太子身份,许云缺畅笑着补充道:“坐着休息……坐等烤羊。”
这些安排上,许云缺一直是一把好手。
“得令!”何竹酒破天荒乖巧得紧,弹跳起来,开心的寻找起干柴,干劲十足。几人寻了个小山坳幕天席地风风火火动起了手,夕阳下,烤羊滋滋无奈作响,香味已弥漫开来。
一切都很好……但诡异的是在这天地似乎只有他们几人的黄土丘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有一身穿破烂袈裟的驼背老僧背对夕阳御风而来,在白牧之一行人十丈之外背对他们坐定。老僧用他那苍老消瘦皮包骨的手拧开随身携带的葫芦酒壶,喝了一口。
何竹酒见他一人可怜,扯了一半已烤熟的羊腿给那老僧送过去,老僧并未拒绝也未说话,就着酒大口吃了起来。僧人饮酒吃肉,身份不辨,白牧之提高了警惕。
一炷香后肉足酒饱,那老僧走了过来对何竹酒双手合掌点头,声音慈悲柔和,话语却无比骇人:“受小施主一饭之赠,贫僧承诺留你一人全尸以示感谢。”
白牧之大惊,一把拽过何竹酒护于身后无极出鞘,上下认真打量了一下那老僧人,突然眉头紧皱握紧刀柄问道:“前辈是……烂柯僧!?”
“你既猜出,那就自行了断吧,我佛慈悲,贫僧也留你一具全尸。”那僧人依旧双手合掌一脸慈悲。
李澈听言面色凝重持剑向前与白牧之并立,白牧之一言不发以刀柄化符把许云缺何竹酒两人推于三丈之外生出一个小结界包裹住了两人:“跑!”
许云缺反应极快,拉着何竹酒就开始跑,何竹酒想要挣脱,许云缺道:“你我这种菜鸟别添乱!”
烂柯僧,渭河蓑笠翁邪榜排名第六,生于佛门却生性凶残,只一招阎罗拳可积蓄天地之力压碎人身如泥,一拳见阎罗,绝非虚招。渭河邪榜所列均是习邪术的大邪之人,不择手段,所以往往可以邪榜排名靠后击杀正榜靠前排名。
渭河正榜排名第七第八的东夷轩辕夫妇当年就是死于他阎罗软下,夫妇两的碎身被他纵目睽睽喂了野狗,至于有何仇怨白牧之不知内情。
“我们与前辈素无瓜葛不知为何,前辈说佛法慈悲,还请明示让我们死也瞑目。”白牧之一边积蓄灵力,一边问道。
“今日果必有因。”一声巨大的佛音响彻山坳,震得白牧之李澈肝胆欲裂。“有人生而有罪。”
白牧之御无极于一丈处自高空而下斩断佛音,李澈丝毫不敢怠慢蕴尽全部灵识持剑飞出挟风夹石直刺僧人而去。
佝偻僧人双手合十对迎,两道气辉相撞,李澈持剑寸步难尽却生扛着一步不退。趁李澈对峙之机,白牧之手持无极逼近一丈之内,引漫天冰剑自千丈高空而来。
渭河邪榜前十人,是书院三个月的游学培训课程里的重点课程,二先生一一分析过,李澈白牧之对每个人招数克敌之法烂熟于胸。
但二先生也曾言明,那些克敌招数都是同等修行者之间的克敌之法,至于以白牧之等人这样不入门的修行者遇见他们只有一招,能跑多快跑多快。大庭广众之下,当时二先生特别用了白牧之举例,眼神还着重瞟了一眼他,弄得白牧之想要钻地洞里去。
却不知刚出洛阳竟遇上排名第五得烂柯僧,两人想起二先生后补的一句话:如果跑不了就选择围攻,全数上大招……或可在死之前酣畅一战,以免一招未出死不瞑目,有损脸面。
所以两人都选择在一招内集蕴全部灵识拼命一搏……
漫天剑雨飞石悉数砸向烂柯僧,那佝偻瘦小的僧人大喝一声坐地生莲,悬浮于半空,肉眼可见人身膨胀撑破袈裟显现罗汉真身。
“我佛慈悲,小孩儿却出手杀招,不好不好。”烂柯僧声如磐钟依旧慈悲,合十双手举天,千钧力道自金身而出气机炸裂溃散了全部剑雨飞石四面八方砸向大地。
白牧之李澈两人被弹出数十丈,落地砸出两个大坑,两人同时吐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烂柯僧单拳自高空砸向两人,两人瞪大眼睛看着那越渐变大破风呼啸而来的拳头,眼看即将成为肉泥。
白牧之捂着胸口大喊一声:“无忧!”
夕阳斜辉下有一金光剑影如一道横切闪电风驰电掣而来,肉眼可见被那金光闪电划破的气流与裂缝!
那一剑于白牧之李澈两人一丈之上逼散拳意,方圆十里呼啸生风!
有一少年后于飞剑一步持酒而来,少年稚嫩的脸庞一脸懊恼:“我的速度为什么始终赶不上剑的速度。”
烂柯僧看了一眼立于飞沙走石之间,身上发丝衣物却纹丝未动的少年,场间凌乱于他没有半分影响。
烂柯僧大喝一声:“我佛慈悲!”
第二拳砸出,白牧之李澈潜意识护住脑袋……
突然,那僧人真身如气球般溃散,慢慢缩小恢复原来瘦小佝偻的模样,白牧之定睛一看那僧人胸口被一剑刺穿。
僧人慢慢倒下,背后有一小姑娘抽出一柄剑,剑尖滴血浸入黄土:“坏和尚,你死了才是大慈悲!”
“竹酒?!”白牧之几人叫出声来,第一次乘麋鹿腾云而来的许云缺拍了拍自己惊恐得噗噗直跳的胸口。
“她她她他她……”许云缺连声说道,麋鹿腾云而来的惊恐还未消停。
被拽着飞跑了许久的何竹酒终于甩脱许云缺的手:“跑什么跑!”
“逃命啊!”许云缺转身欲拉着何竹酒继续跑:“我虽然听课不认真,为了保命,那几个邪榜大佬我还是记得的!打不赢打不赢!”
“回去帮忙!”何竹酒拉着许云缺就上了麋鹿。
原本烂柯僧真身没那么容易破,何竹酒也不是僧人的对手,但她回来正碰上烂柯僧遇上无忧一声咆哮全部灵力积于第二拳砸出,气机削弱,何竹酒看准时机甩下许云缺,积蓄灵识于一剑果断刺出!
僧人已死……烂柯僧的第二道拳却丝毫不减力道甚至因僧人原本留守真身的灵识加持变得越发凌厉,原本透明的虚拳竟变成坚不可摧的真拳砸向白牧之李澈。
烂柯僧的死后一拳!连二先生都未提及过的天地实拳!
白牧之两人感觉身体几乎快要被压碎,每一寸肌肤都在撕裂的边缘,那种碎裂疼痛感太过真实,只一瞬间便要碎烂成泥!
白牧之李澈都是在生死边缘徘徊过数次的人,这一次他们甚至完全感受到了灵力溃散快速脱离身体的虚无!两人拼尽全力凝身无果……
无忧大惊,身形一闪以身体挡在了拳意与白牧之李澈中间。他伸开双臂双拳紧握尽力舒展,仰天大叫一声响彻天地:“啊……”
无忧全身灵识与四周能量融为一体,以他为圆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能量气圈!
拳意触达气圈,电石火光充斥其间,气圈推升拳意百丈,方圆三十里亮如白昼……
无忧站立原地,稚气脸庞眼神坚毅,从未有过的慎重凝神!天地之间一拳一人,整整一炷香之后才两相溃散。
无忧松了一口气眉头舒展,身形一软跌倒在地,手指头值了值系在腰间的两壶酒,冲着迷迷糊糊的白牧之咧开嘴笑了笑:“酒……酒来了。”随即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