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宝会结束已经是凌晨,白牧之三人走出洛阳王宫却见一少年抱剑靠着一棵银杏树已经睡着,白牧之看清那少年的模样正欲快步走过去叫醒他却被飞来一剑拦下。
“又是这招,无忧这小子睡觉怎么这么警觉。”白牧之摇摇头,用手拨开那飞剑,飞剑旋转归鞘,少年已醒。
“白师兄,你这功力怎么一点不见长进?”无忧翻身起来开开心心跑到白牧之面前,语言扎心却一脸单纯的看着白牧之。天赋异禀的人怎么能体会寻常人的修行不易,就像天生富贵怎么能体会食俸人家的不易。白牧之看着无忧许云缺两人,再想了想林无尘和慕兮的天资卓绝,颇为无奈,加上今天平白无故签下个终身契,不由气从中来。
“老子可是大唐铁骑最年轻的少将,北落师门院全甲大师兄,怎么在你们面前竟毫无优势?”
“这能帮你还清百年债务吗?”许云缺一脸讨打相问道。
“白师兄,好像也不能帮你……出一个像这样的大招……”无忧半指剑出,洛阳城一朝银杏叶落尽满城尽带黄金甲。
“无忧,你师傅们有没有跟你说过,出门在外要低调?”白牧之拍了拍无忧的肩膀,苦口婆心的说道。
“好像没有,白师兄。”无忧认真想了想认真回复道。
白牧之也认真回想了一下,从混入书院背完夫子《万物生》半指剑长安大雨到鎏台择院泡泡结界挑衅五洲修行者,这小子确实从未低调隐藏过实力,就像许云缺从未隐藏过自己是腰缠万贯的富家子一样。
只不过一个是无心插柳,一个是有意招摇。在白牧之看来都差不多……
何竹酒的凤凰于飞在这半夜堪当了大用,照得洛阳街好似白昼,一个单纯的大修行者,一个可恶的纨绔富翁,一件人人垂涎的宝物,白牧之觉得这样的组合怎么看怎么都有点树大招风。
果不其然,洛阳街上出现一名中年刀客抱刀站立于大街中央堵住了几人的去路:“斩落我洛阳满城银杏的小子,站出来受死!”
没等回答,刀客人未动刀意已裹挟满城落叶如龙啸张狂而来。
“好家伙,一来就是大阵势,我和竹酒助威,你和无忧上阵。”许云缺逃命速度与语速都极快,拉上竹酒已跑出三丈远。
“白师兄,我不想打架。”无忧摊手身形一隐,只剩白牧之一人留在洛阳街上眼看着那刀龙咆哮而来,白牧之顺手摸剑发现出门啥也没带,浑身只剩那炳锈刀,白牧之来不及思考积蓄一丈之力一刀斩出,斩断了那巨龙的尾巴,巨龙凛势不减以摧枯拉朽之势如龙卷风而来突破一丈已把白牧之裹挟其中。
“刀是好刀,灵力太差,不然这一刀可斩散刀意叶落风停,也不至于如此狼狈。”那刀客依然抱刀不动,只不过一招刀意已让白牧之身处风暴之中。
“无忧,你还不动手?”许云缺跑过来戳了戳那抱剑看戏的少年无忧,无忧依然一动未动。
那刀客不看银杏叶风暴之中的白牧之,抱刀侧身靠着一棵光秃秃的银杏树,斜对面是那位一模一样姿势靠着另一棵银杏树的少年,不过那少年抱的是一炳剑。许云缺眼力见极好,一窜三丈远。
许云缺脚尖刚落地,中年刀客出刀纵劈,少年剑客以剑横挡,毫无刚才龙卷银杏虚头巴脑之势,在如许云缺这样的外行人眼里实在了无生趣。
但何竹酒那支凤凰于飞却悍然大动,有蛟龙自金钗而出盘旋于顶护住了许云缺何竹酒二人。
约一驻香功夫,大刀如千钧坠落,入地一尺,洛阳大街青石板碎裂百丈,那炳剑旋转归鞘,少年无忧面色如常持剑作揖,那刀客拔刀归鞘。
风暴中的白牧之数次尝试以灵力对抗刀意未果。思畴之下剑走偏锋摒弃灵力,以北落师门武力悍斗刀法凌空而起于风暴中心斩落刀龙脑袋破局而出,刀意四散落叶纷纷如同下了一场黄金雨。
白牧之拍了拍身上的落叶,果然近身之战还是八先生的绝对力量比较有效。
两场战事,尘埃落定。
有一翩翩白衣公子如皎月出现在银杏叶落青石碎裂的大街之上,看着那持锈刀刀柄尤为收刀的少年。
“看来无极认主了,此刀材质为天外陨铁,由大周兵刃锻造大师顾老亲造,原本是两柄栾生,一炳短刀无极,一炳长剑乾坤,赠与八百年前大周开国大将卫无疆。
卫无疆擅纵剑,是以世人只知乾坤不知无极,乾坤随卫将军征战一生创下大周八百年基业,主亡而自毁,这饮血而利吹发可断的无极一夜生锈而自封,应该是在等待下一任主人吧。”
来人自然是少年花渐。
白牧之自与花渐结识以来,就像翻开了一册大周史卷,大周八百年往事滚滚而来,一个个人物故事从花渐的口中进入到白牧之的世界。这一刻白衣花渐站立于碎裂的青石大街,满城银杏叶飘然而下,就好像这白衣少年已经在那里站立了八百年之久。这种时空的穿越重叠感,让白牧之觉得极度分裂,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梦境。
花渐看着白牧之的恍惚,凑近他笑了笑:“所以,白兄,你捡到了宝,一百年的债,一分也不能少。”一句话,把白牧之拉回现实。
“高大哥,今天这一战可酣畅?”花渐对那中年刀客说道。
“有点意思。”中年刀客咧嘴一笑,竟露出两颗兔牙,破了一直以来的高冷气质。
“你到底是什么人?”白牧之无极归鞘,直视花渐,问道。
“如你所见,洛阳画师,鉴宝阁阁主,花渐。”花渐并不躲闪,回视白牧之,回答道。
“我是不是见过你?”无忧盯着花渐看了很久,觉得越看越熟悉。
“三年前我曾到过无骨岛,我们在海边见过一面,你是无忧。”有问必答的花渐脾气极好,接触过的一人一事,过目不忘。
“无忧,你来自五洲之外,秘境无骨岛?!你怎么从未提过?”白牧之和许云缺皆是一惊。
“白师兄不好意思,师傅们交代不让我说……再说你也没问过……”无忧摸了摸头,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脸一下就红了。
白牧之看着花渐与无忧,顿感世界之大长安之小,好像每个人背后都有故事,牵连出一个从未接触过的世界。白牧之想到这里,笑了笑,这世间一个人就是一个世界,世间法则原本就是如此,只是很多时候我们身处在自己的世界就以为那是世间全部罢了。
白牧之深感每多接触一个人,就像推开了一扇门,跟另一个时空里的故事创造了联接,自己的世界也就慢慢大了起来。就像结识花渐,八百年大周就向着自己的世界汹涌而来。他很喜欢这种感觉,那种时空慢慢延展变大的感觉。
花渐走到何竹酒身边,替她拿掉头上掉落的几片叶子,温柔的理了理何竹酒被风吹乱的头发,小姑娘竟也没躲闪,花渐自带的亲近感让她很安心。
花渐看了看小姑娘头上的凤凰于飞,大周最后的皇族,大周三公主的女儿,她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许云缺用手肘抻了抻白牧之:“花渐这小子深不可测,你看才多久,小竹酒就被策反了。”白牧之迟钝,听许云缺说完,想来确实发现花渐对竹酒极好,那也是好事。
“白兄,今夜早些休息,花渐先行告辞。”花渐道别完,便和刀客消失在暮色中。
白牧之看着手中的锈刀,想必今日就算许云缺不举牌,这炳无极也是会落到自己手中。这两日与花渐相处,白牧之判断花渐磊落君子无疑,但君子之交淡如水,就算一见如故,以锈刀定百年契约却是为何?
白牧之突然想起,不过那百年分期不是自己囊中羞涩主动提的吗?花渐不过是顺水推舟给自己顾全了脸面而已。花渐这些年为宝寻主,是为了什么?挣钱?白牧之见过太多红尘外之人,心若苍穹胸怀苍生,潜意识觉得花渐绝不是困于红尘俗世之人。
世间赤诚执念之人颇多,也许,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一执一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