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先生回书院三月主要目的是教习五洲秘境的课程,百草园里的少年除了无忧都是并未修行的寻常人,虽对秘境极感兴趣却也有自知之明。不过今年太子湛云洲王十二先生守关太强,北落院和后勤院也收纳了不少被刷下来的修行者,这两个并无灵课程的分院也进入了此次五洲秘境集训课程。
二先生的第一堂课是全院大课,设于鎏台。辰时未到,五洲而来的九院弟子已分九个区域整齐集结于鎏台之上。白牧之扫视了一眼全场,之前持五先生信物和白牧之万物生录进书院的人一个都不少,多了一个二皇子李澈,他本来就是北落院的弟子。
李澈警惕的瞥了一眼旁边转着冰霜刀的沐清雨,沐清雨报一洌笑,沐清雨右手一撇,冰霜刀闪过一缕幽光消失于沐清雨掌中向白牧之掠去,李澈一惊拔剑直指沐清雨胸口却未刺下。
冰霜刀在白牧之后背骤然出现,却被一道屏障拦下,沐清雨一笑收回冰霜刀继续转着:“你瞧,你朋友那儿有大神护着呢,倒是你自己可要小心。”沐清雨一只手轻轻拨开李澈指着自己的剑,右眼睑下的小黑花一闪,眼神下滑,看了一眼李澈的心口。
李澈退了大半步,下意识护住胸口,沐清雨噗嗤一笑,停住转动的霜刀:“我逗你的,放心,我保证这三个月会乖乖的。再说你不是已经试过了吗?我打不过你。”
许云缺盯着不施粉黛穿着极为朴素的落衡郡主,看惯了浓妆艳抹的莺莺燕燕,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一种亲切熟悉的感觉,明明长相普普通通,看上去却极为舒心。许云缺啪的抽了一下自己,难道在胭脂雾呆久了审美疲劳了。正好落衡郡主眼光不经意间扫了过来,四目相对,许云缺恍惚了一瞬间,为什么长相如此普通却有一双这么美的眼睛?突然醒来,许云缺有一种小偷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抓住的感觉,触电般躲开落衡郡主的目光,掩耳盗铃般东张西望。
书院钟响,辰时到,二先生还未出现,鎏台上空却出现了一个巨大穹顶盖住了整个鎏台。
起初九院弟子并无所动,毕竟是在书院的地界,不需要惶恐。但一炷香后大家感受到越来越大的压力,不仅如此,鎏台上的气温肉体可感越来越高。已有部分弟子承受不住出现晕厥,如得不到及时舒缓,恐性命不保!
这玩笑也未免太大!三院修行者们觉察情况严重齐齐运灵准备击碎穹顶,却发现在这黑暗穹顶之下灵识与外界的感知度极低。
修行者本来就是通过自身灵识与外界相连接,用这世间源源不断的能量作为辅助,灵识越强大者与世间能量粘性越强,可调动的能量就越大,自然武力值也越高。像夫子这样已经与世间能量融为一体者,便可操控这世间一切能量,或自身幻化为任何一种能量体。
但此时,外界能量已被切断,九院最强大的修行者们成了毫无抵御能力无一技傍身的普通人!
未及反应,穹顶下依次出现了无数幻境,茫茫冰原,岩浆滚滚,黄沙漫天,巨大漩涡,洪水滔天,山崩地裂……
就在大多数人都快支撑不了的时候,穹顶骤然消失,二先生御剑于鎏台之上。
白牧之一惊,今日的二先生与昨日大不一样!一身精致白底浅蓝缎长袍,腰间系金线绣花缎带配一块白玉玉佩,蓝色抹额束发及腰,一手负于背后一手持玉扇轻摇,集儒雅俊逸于一身,如谪仙人。
哪里是昨日衣衫不整胡茬满面的落魄游侠儿,恐怕那迷倒整座长安女子的诗仙李太白也不过如此了。
异世穹顶便是二先生的第一堂课!五洲秘境不同于普通世界,有无数不可知,普通世界的通行法则和运转规律到了五洲秘境有可能会被全盘推翻。书院的最大职责就是研究身处的世界,研究五洲秘境,在五洲秘境与普通世界间筑起一道隔离墙,使普通世界不被秘境惊扰,这个重担一直在二先生肩上也在书院肩上。书院孜孜不倦组织五洲游学的目的就是要让这世间最强大的人们知道五洲秘境的存在,了解五洲秘境的法则。
夫子目光极远,虽然书院现在已经通过多年的不断累积洞悉五洲秘境规律,但既然五洲秘境是世间规律的例外,那也许这世间还有另外的不可知存在,或者原本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都是错的。
错误的认知和规律总结很有可能会引发不可知的后果。永远保持一颗好奇的心孜孜不倦的去探寻世间规律,就是书院的存在之本。如果有颠覆五洲常识的那一天到来,书院还有片刻抵御之力,保留下五洲文明的种子。
“身处这个世间,我们身如蝼蚁。书院这些年来于五洲授课,从无私心和偏爱。入五洲秘境不是一个人的事,不是一个国家的事,是全五洲文明的事。
书院先驱们为探秘五洲殒身者众,你们进入五洲秘境后如有机缘,将会和他们的魂魄灵识相遇。书院是探索者也是传道者。
在座都是五洲最强大的学子们,书院会毫无保留把对与五洲秘境和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传授给你们,你们因个人或国家而来,书院并不在意,书院从不介入五洲红尘!
但如果有一天五洲文明面临灭顶之灾的时候,每一个曾经生为书院弟子的人都要倾力而出,敢于把剑问天!这是书院的使命,也是每一个书院弟子的使命!”
二先生字字如重锤砸在白牧之心间,少年震撼无比。入书院十载,天天于先生们作伴,虽成为北落院佼佼者代表北落院守关,却从不知或从未想过书院的使命,五洲的命运。
少年能领悟二先生的话十之一二,但这十一一二已经让少年感受到身体里的五窍八脉畅通无比,与外界连为一体,白牧之一运气,右手骤然出现一道蓝色冰焰璀璨夺目!白牧之握掌再运气,蓝色冰焰再次出现跳跃掌间!原来这就是灵识与自然相连接的感觉!白牧之没有深究为何这次出现的是蓝色冰焰,上次无忧一指剑出后明明是蓝色火焰。白牧之的粉纸鹤欢呼雀跃飞往藏书阁而去。
少年无忧望着二先生眉宇深重眼神坚毅,鎏台上众人可能只有他听了这番话能完完全全感同身受,无忧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师父们要让他来书院找夫子,这一劫确实只有书院才有能力去扛。
南平安闭眼,鎏台飞旋,所有人都消失不见,拄拐老者回到了与太子湛对战的那一局,南平安沉吟片刻,悬空半驻香之久的第四步终于踩实。南平安睁眼,舒了一口气,二先生对他点头一笑,南平安深深作揖。
场间人如白牧之南平安般心有所感之人不在少数,鎏台大动大唐上空生出五洲可见的绝美异象,七色流彩盘旋于天空之上久久不散。
鎏台上众人各有各的思量,夫子的高瞻远瞩,二先生和书院的使命也不是人人都能理解的,但有一点是对了,这些自五洲而来的弟子们第一次感受到了灵魂的震颤,第一次对书院有了归属感。
在这次长达三旬的游学集训课堂中,不同的学院弟子会专注修习各自的专长,入秘境之前各学院自由组合汇组成不同小组以团队作战各施所长才能在秘境中获得最大。这也是书院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任你个人能力再强大,在变幻莫测的秘境很难逃出生天。
太子湛两指持一枚黑子悬停于棋盘上,与云洲王对视一眼。
云洲王苦笑:“世界之大,我已是笼中兽,只能困于云洲了。世间人大都如我这样身不由己,也只能看顾脚下的半亩田一寸土。”
“二先生也是自困之人,不然早就如夫子般做那闲云野鹤了,云舒不必郁结于心。”太子湛黑子落棋盘,端起茶杯却未喝下,任由茶香四溢。
“兄长还有路可选,鎏台青石案上的茶兄长此前未饮,如今可饮了。”
“再等等,澈儿那一剑还未出。”太子湛喝下手中的洛阳茶,依旧醇香。
洛阳有茶,风起洛阳东,香过洛阳西,是好茶。
鎏台有茶,一念红尘生,一念红尘灭,也是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