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他们是洪拱来的,那边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的多,准确来说,他们是逃出来的,现在洪拱只准进,不准出。”
“只准进?不准出?本王记得朝中派了八府巡按过去,就算那县令翻了天的胆大,也不敢才是。”
朝中对于洪拱那边的水患还是重视的,并且发了几十万两的修河款,谁知这么就过去,竟然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本以为这灾民没到皇城去,想来是安抚了点儿,结果只进不出,呵,这背后,又是有人么?
“王爷,他们说县令是个好官,但是已经入狱了,百姓更是不知道还有这几十万的修河款。”
“砰”地巨响,边上的木栏都在晃。
“是他搞的鬼?”
“从那几个人的消息看来,是的。”
八府巡按,能当起这个责任的,必定是个清正廉明的,不曾想这真是入了狐狸的圈套。
钟振翰,玩阴的,你可真是有一套啊。
“他们可安置了?”
“已经给了些银两,想必很长一段时候,能衣食无忧。”
玄亦宸的从上面俯视楼下,今日中秋,人还多着,也罢,早些到洪拱的好。
“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出发。”
岷余离洪拱估计还有三四天的路程,耽搁不得了。
“是。”
白左刚要离去,他忽然又道,“等等。”
“王爷还有何吩咐?”
“这离洪拱不算远,前来的灾民必定很多,你将这一千两银子拿去,买米,在城门口施粥,尔后多的银两,给需要的人,切记,不够去县衙,带着我的令牌,开粮仓。”
“是!但是王爷,若真是如此,明日早上定起不了程。”
“多留一日罢了,去吧。”
等白左离开了,玄亦宸对着空气又道,“你们前去洪拱,打探灾情,本王择日便到。”
他这才又进了屋子,床上的人儿,脸上的红还未褪去。
翌日一早,柳若楠的意识最先清醒,不过还没睁开眼。
手下的触感,颇有些好。
她眯起眼睛,顿时睁大,完全清醒了,自己像个八爪鱼似的,紧紧缠着玄亦宸。
“王爷!你!我!”
“你好得很,我也好得很,既然醒了,就起来,今日的事情繁多。”
玄亦宸难得没有同她打趣,只道早些起来。
她连缩了起来,动作迅速,随后便站到他的面前,“王爷,我们去哪儿?”
“城里转转。”
到了街上,与昨夜的繁华不同,周围的人脸上都带上了些许的哀愁。
柳若楠丈二摸不着头脑,“这些人似乎并不好过啊。”
“这里洪拱是最近的一个县。”
到了一家米店外不远的地方,就见几十个人闹哄哄的抢米,可是又因为米的价格,望而止步。
平常几钱而已,现在竟然到了一吊钱!
“快去城门口!县令在那布施呢!”
有一人从城门口那边抱着米口袋回来,这无疑是惊动了在这抢米的人,连朝城南而去。
“怎么回事?布施?”
“你莫非忘了昨夜?”
昨夜……
柳若楠傻笑,“咋了?”
她完全没印象了,似乎,好像她还撒泼来的。
“没怎么,就是……王妃似乎对本王有些不满啊。”
不满?什么不满?她满的很啊!
“嘿嘿,王爷,说笑了,到底发生什么了?我进城的时候可没听说要施米,难道这县令知道你来了,故意做样子?”
玄亦宸无奈,将事情给她说了一遍。
城南门口的人数,可谓是壮观。
“王妃,你可来了!”
若镜也在帮忙,眼尖的发现她来了,连喊着她。
“人手不太够啊,我来帮忙。”
柳若楠径直到她身边,拿起勺子。
“保护王妃。”
玄亦宸示意小五,便朝着白左那方走去,他的身边有个干瘦的人,穿着官服。
岷余县的县令,叶正。
“王爷。”
白左领他过去,那叶正连拱手行礼,“下官叶正,参见四王爷。”
“行了,不必多礼,本王问你,洪拱县道这儿的灾民如此之多,今日全部聚首,你为何不放他们进城,而是大部分都关在这外面。”
这里的灾民,远比想的多,在城里面见过的,不过是到小拇指的顶端罢了。
叶正眉头紧锁,却不得不吐露真相,“王爷,你有所不知,这洪涝灾害甚广,无数人都失去了家,下官是岷余的父母官,自然也要为了他们着想,王爷也许不知,这山洪,可是湿气之兆,有不少的人,都……惹上了病。”
“病?!”
湿为阴邪,会损伤身体阳气,阻碍阳气的运行和温煦作用的发挥。其次,湿性重着黏滞,容易招致寒邪、热邪等其它邪气一起侵袭身体。
玄亦宸看去,这才发现不对劲。
湿气重者,皮肤瘙痒潮湿,面色晦垢,舌苔白厚腻,这些人从洪拱来,本就受湿,再长途跋涉,又无药物治理,故到了这儿,病情加重,若是相处久了,定会传染。
不仅是他,柳若楠也皱着眉头,提醒若镜,不要碰到他们手上的疮。
“周大哥,小五你们俩去请大夫来,就说洪拱来的人,手上生疮。”
岷余县的灾民没见多少,都在这外面呢。
“姑娘,多给我一勺吧!我孙子他,他都不行了!”
一个老太婆,脸上的褶皱多的很,约莫六七十了,此刻抱着怀中干瘦的孩子。
双眼无神,仿佛随时都能倒下。
父母不在身边,恐怕……
柳若楠从袖中拿出一两银子,在递给她碗的时候,从碗底下一同塞了过去。
那老太婆怔愣片刻,连声说谢谢,带着自己的小孙子,道树边坐下,一口一口地喂着。
过了半个时辰,这粥和馒头都分完了。
“此次粮仓放了一百袋,够他们吃一天了。”
叶正本就发算放粮,但又怕城里的人赚黑心钱,所以迟迟每个主意,玄亦宸的到来,反而给了他这个机会。
“本王经过米店,米的价格上升了不少,此事你去摆平,若是不够,便从其他地儿运过来,总不能将人饿死,失了民心,这朝廷的亏损可就大了。”
“下官明白。”
玄亦宸转身,便瞧见大夫来了,正给其中的孩子治病,还开了药。
“岷余可有空宅?”
“城东南,各一座,这两家人,一家是搬迁了,还有个是老宅子。”
“将他们安置进去,至少保证每日两餐,至于银两,本王会向父皇上奏,批粮款下来。”
“有了王爷这番话,下官定当竭尽全力!”
这湿疹比他们想的要好一些,大多数都能够通过药调理,柳若楠更是背地里将好多银子都发出去了,特别是孤儿寡母的。
大半天下来,柳若楠扭了扭脖子,有些累。
“天花!是天花!”
惊恐地声音忽然生起,众人纷纷看去,一个男子,正将自己母亲手上露出来的痘遮住,强装镇定,“你们看错了。”
柳若楠脸色一白,她刚刚和那老婆婆说了好一阵的话。
“天花,是天花!”
所有人离开他们很远,非常远,生怕传染给了自己。
“他们昨天才到这儿来的,快,离远些!要是得了天花,可就治不好了!”
治不好。
这三个字,就像是放大了无数倍,在柳若楠的脑子里盘旋。
直到大夫掩鼻匆匆离开之后,柳若楠脸色煞白,忙绕开所有人,跑了出去。
“王妃!”
若镜心中紧张,连跟上去。
柳若楠使劲的用肥皂搓着双手,更是让小二送水去沐浴了一番。
“王妃,你怎么了?”
“别进来!我没事!”
天花惹人的速度非常恐怖,但也并非是接触过的人就会惹上。
柳若楠只想着先别吓唬自己,沉浸在浴桶之中,良久,身上的皮都搓红了一层,才开了门。
她的头发未干,若镜看着心疼,就要动手帮她擦头,立刻被她给阻止了,“停!”
她又偏过头,“你这几日离我远些。”
她就是怕。
谁规定不能怕了。
她没出过天花,小时候在福利院长大,种痘过,不过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好。
玄亦宸来晚了会儿,“楠楠,你……”
“王爷,我想在岷余玩几天,你若是要治理水患,你便先行一步,我后面再来找你。”
她将门给关上,还放上了门栓。
“怎么回事。”
担忧跃然脸上,若镜低着头,小声说道,“王妃和那个得了天花的老婆婆……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还摸着手。”
瞬间!
玄亦宸周身的气息都变了,“为何无人告诉本王。”
“王妃太反常,奴婢,奴婢也是才想起来的。”
若镜不敢再称“我”了,被他给吓得不轻。
“去,将那个老太婆,给本王活埋了!”
后面的唐谷辛眉心一跳,“王爷,万万不可!”
“本王说话,何时轮到你来评头论足。”
玄亦宸的戾气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直到屋里传来柳若楠的声音,“王爷,我好的很,你不能杀人!天花有救,并非无药可救的,我小时候打过疫苗,就是防备罢了,你别担心。”
疫苗?
这是什么?
他浑身的戾气慢慢平复下去,勾勾手指,让他们都离开了,这才凑在门口,柔声道,“楠楠,给我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