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七点过,天开始下雨,赵勇回到大街上。
街道只有八米宽,余震不断,危房随时可能垮塌。红白人死伤惨重,绝不能再遭第二次伤亡。
赵勇找到安全管理办公室主任王建,说:“马上组织群众转移,到烈士墓那边,那片包谷地里。”找了几个人,大家分头去喊。人们带着雨具,抬起伤员,扶老携幼,往镇西头转移。半个小时后,大部分人都到了安全地带。
又接连派了两批人到山外去报信,同时找了一个住在镇上的矿山科长家的一辆铲车,开始抢修镇头上断桥边的道路。干到中途铲车没油了,赵勇带两个民兵,把停在路边的卡车油箱撬开,放出油来,给铲车用。抢修到午夜十二点,他们从荒坡上开出了一条便道,伤员可以运到五公里外的金花大桥边。
赵勇安排好开路的事,天已快黑了,他来到小学操场上,看见母亲在一块油布下坐着,左腿直直地支着,大姐夫守在身边。原来老人正在灶屋里忙活,房子垮下来把她压在里头,八十二岁的老人竟然自己爬了出来,大姐夫跑去看时,老人家正在没垮的堂屋板凳上坐着。赵勇过去问:“伤到哪儿啦?”姐夫说左腿膝盖骨伤了。赵勇蹲在地上,撩起老人的裤腿仔细看看说:“不要紧,老母亲我顾不上你啦。”老人说:“你忙你的,家里这么多人照顾我。”赵勇让大姐夫把老人家转移到烈士墓那边去。
雨越下越大。赵勇组织民兵,找来彩条布,沿公路边搭了个棚子,当做指挥部。镇干部们聚拢来,商量咋办。电话不通,全镇无电、无水、无机械,无法救援。这么多人需要活下去,镇干部担负着全镇人的生死重任,需要组织大家自救。
赵勇带着民兵,挨个给大一点的店铺打招呼,让他们把方便面、饼干、矿泉水拿出来,分给群众,事后政府补偿。安排民兵在街上巡逻,防止哄抢东西。又到医院查看伤员救治情况。
夜里十二点左右,什邡市人武部政委姚远带一个民兵赶来了。他带了几拨人到师古、湔氐、洛水、莹华几个镇救援,听说红白镇信息中断,还没有市领导进来,他是市委常委,便先坐车后步行进来了。
赵勇、陈玉堂正在中学操场上安置伤员,一见姚远,像看到救星,喊了声:“政委,红白镇遭惨了。”再说不出话。姚远看能刨的都刨出来了,再救废墟中的人需要大型机械。三人又到小学查看,情况跟中学一样,需要机械才能继续施救。
回到指挥部,邻近的马祖、双城两个镇的一百多个民兵已经赶到,紧接着四川省预备役高炮师政委尤启佳也带六十多人赶来了。几个领导商量决定,没有机械,先组织民兵往外运送伤员。
指挥民兵找来手电筒,拆下门板,六人一组往外抬伤员,家属跟着去。镇卫生院副院长赖世鹏负责检查,先送重伤员。正忙碌着,武警成都支队一行七十人到了,立即加入转运伤员的工作。
通往山外的道路沿线都有塌方。黑暗中,民兵们打着手电,抬着伤员,冒着大雨,深一脚浅一脚走出五公里,绕过烂柴湾已经垮塌的金花大桥,送到穿心店,然后上车送往什邡市。送一趟伤员下来,大家累得气喘吁吁,汗水、雨水顺着脸上流遍全身。两个邻镇的机关干部,没当过兵,平时又少锻炼,抬到路上实在走不动了,抽抽搭搭哭起来。
凌晨两点过,木瓜坪村一位村民见到赵勇,说:“山上塌方,把河水堵了,水越涨越高,万一垮了,水冲下来不得了。”天亮时,陈玉堂、赵勇派派出所副所长带人赶进山查看,他们回来报告说,上面已形成了几个小的堰塞湖,水位还在上涨,但暂时无危险,陈玉堂、赵勇便布置民兵随时监测,待大型机械进来后再排危。
天亮时,不断有老百姓跑来求救。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哭着说:“救救我儿子吧,他快不行了。”大家都已疲惫不堪。预师政委尤启佳说:“我来抬。”他立刻带着人去了。
电话偶尔可以打通了,市指挥部通知姚远:雅安市雨城区两百名民兵和武警成都支队后续人员,已经赶往红白镇,马上就到,姚远便下去接部队。途中,看见路边停有一辆挖掘机,当即征用,带到烂柴湾抢修道路。
男女老少这么多人聚集在野地里,没吃没喝,躲雨的地方都没有,拖下去不是办法。姚远、蒋明忠和镇领导商量决定,动员大家出山去投亲靠友。于是,一些群众陆续开始朝山外走。
赵勇一整天都在镇上奔忙,组织转运伤员、清理废墟,为群众找食品和水。下午,转到进场口的一家超市门口,碰到两个人偷偷拿了两大包东西出来,他火冒三丈地骂起来:“妈那个×,大家都在躲灾,你们竟然抢东西!”一个人说:“我们饿了。”赵勇说:“红白镇的老百姓都饿了,大家都抢吗?”他命令他们把东西放回去,让民兵看守好,所有食品统一调配,以后镇上再没发生过哄抢事件。
傍晚,姚远带了空降兵“黄继光团”二百多名官兵进来,还带来了一批物资,主要是食品和水。雨很大,没有机械和照明设备,无法挖掘废墟,团长文东带着官兵撤回到金花大桥宿营,待第二天早上再进来。
夜里,姚远对蒋明忠、陈玉堂说:“大家要开一个会,研究如何处理遇难者遗体,照相留好资料;同时要求部队前进三至五公里,到村里去救援、转移老百姓;我们要组织群众,把临时帐篷搭起来,作较长时间抗震准备。
夜黑如墨,异常寒冷,淅淅沥沥的雨声中,红白人度过了第二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