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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北川的灯(5)

汪志刚强忍悲痛,带领幸存的孩子迅速撤离现场。

撤离过程中,他们经过县城唯一的曲山小学,看到曲山小学教学楼也塌了,上半截还算完好,下面两层全部挤压在一起。

他的好耳朵再一次隐约听到有孩子的呼救声,他再一次立刻停下步子,找来几个帮手,大家忘记了恐惧和危险,使劲用手挖、用手刨了近两个小时,又一次救出了四名小学生。

汪志刚那天一共救了六个大人、四个孩子出来。六个大人中三个是医生。

在被救孩子家长们眼里,汪志刚就是一位大英雄,就是一位大恩人。而汪志刚却始终不想多谈,回答也质朴得不禁让人落泪:我很普通,不是英雄,废墟下面的每个人都是我女儿。他说,不怕你们笑话,自始至终,在自己拼命跑去救人的时候,都有一种巨大的“没办法,很无力,很无助”的感觉,甚至到今天还挥之不去。

汪志刚最终也没有找到妻子失踪的地方,或者说,他并不知道妻子在什么地方。

妻子也失踪在一片无法确认的废墟中。新华文轩书店在高高的六楼上。但这六楼已经改变了位置——震后这片仅存一角的废墟居然被巨大的山体滑坡推出了近百米。

当天在上班的十二位员工仅有三人幸存。

有人说,彩霞当时是跑出来了的,但是,迅速倒塌和滑动着的废墟又将她瞬间掩埋。

天黑了,黑暗带来了更多的危机。浑身像冰一样的汪志刚连哭泣的时间都没有,面对遍地呻吟,他头脑清楚地意识到,一个人的力量太弱小了,必须要尽快找到专业的救援。

他决定去外界求援。

可是此时,强震已经使得北川县城四周的山体大面积滑坡,由山下县城到山上任家坪的道路已经完全损毁,同时形成了近六十度斜坡的山体,加上异常恶劣的天气,这条道路危机重重,随时都有被飞石击中和被山体滑坡掩埋的可能。外面的救援队伍被阻止在任家坪,不熟悉道路的人们在巨大的落石前望而却步。

我熟悉里面,跟我走。满脸尘土、衣衫尽破的汪志刚出现在人们面前。

他头上还戴着那顶从废墟里偶然刨到的头盔,帽下的脸庞已经看不清表情,但他的眼睛是真诚的,含着泪的。人们相信了他。汪志刚带着一拨又一拨的人,进入已经完全断路的北川城。

接下来的几天,只要有时间,他就出去带队。最多的一天他就来回走了四五趟,带进了无数的救援人员,带出了无数的伤病员。他的双脚浮肿,并且多处已经磨破,疼得连袜子都穿不上。

忍着伤痛和心痛走在北川遍地废墟上时,汪志刚心里在说:

尽管已经救不出我的女儿,但我希望有更多的人被救出来。

在带路的途中,一路上尽是遇难者的遗体,各种姿势、各种形态,有的只剩断肢残体,汪志刚没走出几步就会遇到一具,他不忍心就这样离开,找来各种东西将这些可怜的遇难者盖上,有的是块旧布,有的是半件衣服。实在找不到了,就用一块破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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