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调令,任雅南就到了蓝天集团的策划部。
未及任雅南回家宣布,钟珊妮便已从凌瀚文口中得知此事。她一早就计划好了,趁着这个机会,请凌瀚文一家来家里吃个饭,一来,是多年同事兼好友聚一聚;二来嘛,当然也是最重要的,把孩子们的事情好好的谋划谋划。这几个月来,钟珊妮和尤如月的联系可不少于凌峰和任雅南的联系。在她们眼里,凌峰和任雅南俨然就是一对幸福的小两口。以前,还只是偶尔开个玩笑,现在,彼此已经很熟络的称对方为亲家了。两位母亲沉浸于娶媳嫁女的欢乐之中,却万万想不到,任雅南拒绝了凌峰。
自打尤如月告诉凌峰这次两家聚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后,他的心跳就一直快于平常值。盼着的这一天真正到来时,有激动、有兴奋,更多的是紧张和慌乱。是的,他在怕,怕任雅南会拒绝。这么些年来,他的心思她肯定是知道的,但她从未在他面前流露过类似自己对她的那种情感。她似乎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那么热情、那么娇蛮,他不是她的特例,只是她手中的提线木偶。需要找乐子时提提,不需要时,就被孤零零的扔在角落里。
有很多次,他想要把距离再拉近一点,可每次,又被某种力量往后牵扯着。若远若近、虚无飘渺……然而,这一天还是来了。凌峰听从尤如月的建议,借和任雅南看电影的机会去逛商场,然后,买下任雅南心仪的戒指向她求婚。如此这样,一切才是顺理成章的皆大欢喜。
那场电影完全没在凌峰脑子里留下痕迹,他一遍遍背着尤如月教她的那些台词,又不时偷瞄着任雅南,想像着即将上演的美好。电影散场后,凌峰说想买个东西送人,叫任雅南帮忙参谋参谋,任雅南自然答应得爽快。
两人并肩走进商场时,凌峰直往首饰区钻,任雅南还打着趣:“小峰哥不是要大手笔吧?”
凌峰被任雅南这么一问,没了主意,只好按部就班的答道:“想给女朋友买个戒指。”
“女朋友?”任雅南立住了脚步:“怎么都没听你说起过?”
凌峰看着被惊到的任雅南,意外而得意,原来,她还是在意他的。不及多想,便坦白了:“真傻!这个女朋友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用食指轻轻戳了戳任雅南的额头,把事情始末一一告诉了她。
“咳!原来是这样。”任雅南一时有些难为情:“我就说你有女朋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回去吧,我不喜欢戴那种东西。老古董们的话信不得。”说完,便转身径自走出商场,独留凌峰在原地发愣。
寒风戏耍着任雅南额前的刘海,把它们吹起又拍下。她站在台阶上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走。不该说的都说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凌峰想追出来的,却迈不开腿。往事在心里翻涌,五味杂陈。
那时,他长得比她高、比她壮,他乐滋滋的告诉她,以后打架可以互相帮忙了。她却说,打架是小屁孩的事。他继续说,那我可以保护你呀。她噘着嘴嘟囔了一句,我才不指望你能保护我呢!很小声的,可他还是听到了。
有一阵,同学们流行贴贴纸,女同学的笔记本里都贴满了自己喜欢的明星贴纸。他偷偷翻过她的课本,想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明星,可里面什么也没有。问起她时,她一脸鄙夷的看着他,明星有什么值得崇拜的!我的偶像只有一个,***。一个农民的儿子却开创了新中国。有才华、有能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还有那回,他们在QQ上聊电影,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向往什么样的爱情。一行字飞快的出现在对话窗:一见钟情、轰轰烈烈、白头偕老。他失神的看着这几个字,呆坐到天黑。
凌峰知道自己是有些敏感的,这也是任雅南对他的劝谏之一。所以,他每次都会自我安慰,想多了、想多了。只是,这一次,他要怎么安慰自己?
聚会照常进行,两人前后脚的进了门。大人们只当是孩子们闹脾气,全然不当回事。他想看到她,而她,没有理由拒绝他来做客。大家各怀心事、互观颜色,吃得小心翼翼。即便如此,气氛还是一如往常的热闹,家长们谈笑风生、家长里短。有点社会历练的人,都会逢场作戏。
凌峰和任雅南相对而坐,他趁她不注意的时候盯着她,一寸一寸的审视。她趁他不注意时细细的观察了他,她并不想伤害他。到最后,仅在告别时,有几秒短暂的眼神交流。
送走客人,任雅南如释重负。她不认为坦白是种伤害。没挑明的时候,大家相处融洽。挑明了、想通了,再过段时间,大家又能一如往初。这样也好,丢掉这个包袱,才能心无旁骛的进入工作。刚想到工作的事,就听到任德明在书房里喊她。
一家人一周也能聚在家里吃上三五顿饭,但每次不外乎就是,最近怎么样,还好。忙不忙,不忙之类的对话。女儿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不了差子。天天处一起,两下相安,春秋无事。只是这次工作调动,他觉得有必要和女儿好好谈一谈,交待些事情。哪料,他还未开口,任雅南就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一大串。
“爸,我知道您要说什么,但请您千万什么都不要说,免得我到时取得了成绩,您还沾沾自喜的吹嘘,这是您预防针打得及时。当然,作为女儿,我是非常愿意给您带来这种荣耀的,但是作为一个社会人,我要和所有人站在同一个起跑线,这样才能证明我的实力。作为一个职员,我希望上级领导能发自内心的肯定我、表扬我,而不是把我当个幼儿园的小朋友,一点点的调教。等着吧,会有惊喜给您的。好,发言完毕,我洗洗睡了。您要觉得话堵在嗓子眼里不舒服,非要一吐为快,找钟老师说说吧,我想,她也正好有一肚子话要和您唠唠。”余音未落,任雅南已以一个潇洒的180度转身,钻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