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临下班时,任雅南收到了陆青阳发来的短信:“喝多了话多,为我昨晚的失态表示歉意。”
“人生难得几回醉,一醉方休始新生。”任雅南不假思索的回了一条。
“酒后失言不知所然,酒醒才觉一团乱麻。”
“真情流露又怎是乱麻一团呢?”
“真亦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
“您昨晚说完故事,今天又吟诗作赋啦?”
“真若是场风花雪月倒好。”
“时过境迁,为什么不让它随风而逝呢?”
“份量太重,风吹不动。”
“太重了会压坏承重物。”
“坏了也好,一起腐朽为泥。”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哎……”
“愿君之愁似水流,奔腾到海不复回。”
任雅南与陆青阳断断续续聊着,竟有种知音相遇的快意。下班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躺在床上,把这几条对话短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当两个人互相有感觉时,总是能彼此感应的,即人们常说的心有灵犀、一拍即合。比如,你在想他的时候他也一定在想你,他有很多话想对你说的时候,你也一定有很多话想对他说。
两个人的地位、经验、心智各个方面都悬殊甚远时,吸引彼此靠的是一种新鲜感和探求欲,在逐渐的过程中,如果越了解越靠近,那一定是志趣相投、惺惺相惜。任雅南和陆青阳就是这样,短信联系多了,对方的才情、品性,以及与己的高度契合便更加让彼此难舍难分、欲罢不能。
一开始,还是偶尔的短信联系,后来,索性加了微信,只要有好的段子,就互为转发,另一方自会即刻回复,然后,就是长时间的你来我往,最高的一次记录是从早上九点聊到晚上十点,一天之内,传了百来条信息。当然,这里面不全是畅古论今、谈人生道生活的深刻话题。有时,简单得很,三五个字。在干什么?吃了吗?忙不忙?在哪里?也有一些唠叨,开一天的会,烦透了。天气变了,多穿件衣服。食堂今天做的回锅肉超好吃。
陆青阳常常压抑着内心涌起的一股冲动,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于是,不停的找借口为自己开脱,聊个天能代表什么?就是想感染一下年轻人的朝气和活力!习惯一旦养成,要改总是需要时间的!越是这样,他就陷得越深。潜意识里,他已经把任雅南幻化成了枕边人,到哪去了,知会一声。在干什么,报告一句。闲下来了,问候一番。
而任雅南的手机由原来的临睡前关机改成了24小时开机,连上厕所都要把手机揣在兜里,哪怕已经连着两次把手机掉进厕所也不长记性。陆青阳的短信成了她心情的晴雨表,信息聊得多、回得快她就会很高兴,干起活来神采飞扬,连走路都是两脚生风。可只要超过那么十来分钟没回,她就会心神不宁的不停的摆弄着手机,一直到收到为止。简短的几个字,像附着一股神奇的魔力,抓着任雅南的眼球不放。若是内容较多,她则要一字一句的反复研读。
最让任雅南龟毛的,还是陆青阳始终没有给她打过电话,虽然她是那么想听到他的声音,没事就放那段录音听。但她始终希望是他先拨通自己的电话。她甚至为了弄清究竟是短信,还是电话更能代表些什么,而在论坛上发了一个帖子。最后集众家理解如下:发短信说明两人爱在正浓时,有些欲说还羞的话不好意思表达,便通过文字交流的方式来沟通,含蓄而浪漫。电话联系说明两人的爱情已经到了最亲密阶段,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心里就不舒服,天天打电话的爱情保险系数比较高,已经到了亲情式的爱情。
这样的结论让任雅南很是满意:不管是爱情进行时,还是爱情成果时,都说明她和他之间是有感情的。
任雅南的变化自然是逃不过钟珊妮的,她以为任雅南是和凌峰牵扯上了,打电话一问尤如月才知不是,尤如月也听出些苗头,又添油加醋的把话传到了凌峰耳朵里。可怜的凌峰!听到这个消息后,灵魂忽地就被剥离了,无心其他、无处可去。他木呆呆地坐在实验室里,别说吃饭,屁股都没动下。
自那次以后,发呆成了他的常态,可像这样,无知无觉还是第一次。以前,他还有回忆、有憧憬。可现在,所有的记忆和美好瞬间清空,大脑里一片空白。直到今天,凌峰才意识到,有天她会以这样的方式告别他的生活。
窗外黑沉阴郁,窗内静如死灰。待他缓过神来,已近凌晨,他挪了挪僵麻的四肢,决定回家,看着微信上南南妹妹的头像,他打下了几句话:你是我生命中的独一无二,没有你,我不会死,但生却淡然无味。我愿为了你的幸福,毫无保留的给你我的全部。可如果某天,你有了新的归宿,我会给你祝福,也会在原地,继续等你。牵着你的手,一直走到世界尽头,就是我这辈子要做的事。
看到这段话的时候,任雅南正和陆青阳聊得欢。有那么一刹那,她是感动的,被这些真挚而动人的句子感动了。但很快,她又把敲好的对不起三个字给删了。对不起什么呢?感情必须是相互的,你爱我,而我不爱你,这不是错,不是伤害,而是不凑巧。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不凑巧,如果人人都要为了它道歉弥补,那不乱套了吗?况且,对不起三个字能改变什么?越对不起越伤人,索性绝情到底,也许这样,他的伤口能愈合得快些。
这个时候,任雅南和陆青阳已经有了电话联系,不过,在少得可怜的几个电话里,太多的沉默让双方都觉得尴尬,异性相吸是种自然规律,但若这种自然规律有违人性和道德时,它的存在便变得岌岌可危。他说他刚到另一个城市,一个人在房里觉得很孤独。他说他老婆又扳着脸训他话了。他说他最近总是失眠。
任雅南当然能听懂他每一句话的潜台词,她又何尝不想去驱赶他的孤独,何尝不想拯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何尝不想和他相依相守、彻夜长谈。只是,她又用什么资格呢?他是另一个女人的男人,所有人珍惜与否干外人什么事呢?然而,真正的所有,究竟是魂灵上的归属,还是道德法律上的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