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的最后我说到,我在协和医院的ICU当了一年多的副主任医师,后来的离开其实不是因为我辞职了,是因为一个意外……
那一天,我是早班,早上五点半我来到了ICU的衣帽间,换了白大褂,走出房间,今天是夏天里为数不多的凉爽日子,轻微的凉风吹的我身心愉悦,我将代表我身份的副主任胸牌别上,走出衣帽间,又走进了ICU。
不管外面刮风下雨,ICU里仍然是一片黑暗,平静如常,我走进较为昏暗的病区,又开始了白天的第一轮大查房。
“刘主任,到您查房了!”“好!我马上过来。”三分钟后,以ICU主任兼主任医师刘勋为主,ICU副主任医师王中和孙震为辅,带领若干主治医师住院医师以及护士,床床巡视,安顿每个床的工作。
刚查到一半,ICU内那个常常响起的直通电话响了起来,我紧赶慢赶跑了过去,一把接起电话“喂,这里是协和ICU”“您好,这里是神经外科,刚下的开颅手术过一会要送一个术后治疗,情况不是很乐观,你准备接受,病历资料一会传给你。”“好。”
我接完电话转头回去直奔主任“老大!待会神外送一个术后恶劣的,咱们康复。”“我知道了,去安排床位,这个病人你负责。”得到老(主)大(任)的指示,我回到办公位看了看床位:分了个九床,我回去指示护士,把各种监护仪,药品都准备好,不要缺东西。
五分钟后,ICU的电脑中多了一份病历,我点开了病历细细研读:患者男,48岁,颅内出血,开颅后出现肺部病毒感染,颅内略有肿胀……送ICU术后康复,主治医师钱单。看完了,挺严重,我双眉紧皱,想出一个治疗方案,比较冒险,但也是唯一能救病人的方案,我大笔一挥签名跃然纸上。
ICU的门铃继续响起,我指挥护士去接床过床,给药吸氧,赶紧稳定病人情况。我跑前跑后,这边上泵,那边深静脉,补液,直到下午才算把病人稳定下来,我累的根本不想说话,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喝着水,其实每一次抢救,对医生的体力和心理都是一个很大的考验,所以很多实习医生因为扛不过去这一关就崩溃了,再也没踏上医生这条路,在急诊干了十几年的我自然早已经过了紧急抢救这一关。稳定下来病人,也该和晚班医生交接一下工作和病人的情况了,我满头大汗和交班医生说完以后,就直接奔向衣帽间了,实在太累了,今天我已经要好好睡一觉。
进了衣帽间,窗户大开,凉风嗖嗖的往里灌,我汗还没消,被凉风一吹,立马三个喷嚏就出来了,有点要流鼻涕,我心里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还是没怎么注意,换了衣服就回家了,路上车水马龙,我心一片平静……
一夜昏睡……
凌晨三点,一个电话将我吵醒,想去接电话但却发现自己浑身都有点难受,一测体温,37度九了!我看看电话:骚扰诈骗,心里暗骂一句,去抽屉里翻箱倒柜,找到一板连花清瘟,火速吃下,感觉好了一点,回床上继续睡觉。
凌晨五点,闹钟叫醒了我,我拿出体温计测试体温,已经退烧了,但是脑子还有点昏昏沉沉的,我想请假,但是最近ICU人手严重不足,想了想,穿上衣服,洗漱完毕,还是去了,如果我考虑到后面的事,我或许死也不会去的……
五点半,我到了医院的ICU,今天阳光明媚,但是我却打不起精神,五点四十,我的下级医生主治医师周波来了,我有气无力的和他打了个招呼,他关心了我几句,就去工作了。
上午十点,查完房,周波说九床有点痰,他下了氨溴索(祛痰的)的医嘱,我没有多过问和观看(毕竟不是谁都能成为主治医的,我又难受),直接把医嘱下了,然后护士予以给药,给药的时候我实在难受,就去了值班室休息。
十分钟后,电话拨进,我刚想挂掉,一看是主任打来的电话,接了起来,主任破口大骂:“你小子**怎么看的医嘱?祛痰药当肌松药往下下?九床人死了!抢救无效,你这个副主任医师怎么当的你,你马上给我过来解释清楚!快点!把周波也叫来!”我一听一个激灵,睡意全无,马上回到:“什么?主任我马上过去!”
马不停蹄拉着周波赶到主任办公室,我连门都没来得及敲就破门而入,我知道就这件事情可能算是医疗事故,那我就麻烦了,我看着主任一脸黑脸,给主任阐明清楚情况,主任才缓缓出声:“在护士注射后三分钟,病人窒息,抢救无效,死亡。医务科会找你们谈话,在此之前,你们先回家吧。”我虽然心里凉了半截,但我多年医海沉浮我的紧张没有表露在脸上,可是周波情绪却彻底崩溃了,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和家属交代,乖乖听主任的话,回了家。
身为医生的我好不容易有一天假,可我却彻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