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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乌菲齐之梦

在莱昂纳多辉煌的一生中曾有不计其数的琼楼玉宇在他手中诞生,其中许多被后世传颂的伟大作品早已远超乌菲奇宫的声名,他却始终无法忘怀初次踏在乌菲齐宫长廊时的心悸。

莱昂纳多和盖文在朱利雅诺的带领下穿过长廊。莱昂纳多一踏上这条长廊就发现自己被某种视觉上的魔法困在其中,自己好像在烈日下蹬一座山没有尽头的火山,每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还未走到一半就已经气喘吁吁。

长廊两侧每隔十步就矗立着一尊雕像,全部都是古希腊的神明:奥德修斯、波塞冬、雅典娜、西西弗斯、普罗修斯等等,每一尊雕像都在低头审视着通过的行人,他们的摆放显然是经过了周密的设计和计算,使得他们之间构成某种能量场,压迫着每一个通过的行人,警告着他们长廊尽头美第奇家辉的威严。

他边走边环顾四周的结构,长廊两侧的部分浮雕还未完工,暂时用油画遮挡。这些画作大多为宗教题材,但是却和之前自己所见的不太一样,画中圣人们头顶没有圣光,姿势撩人,充满人的情欲,有的还有些眼熟,莱奥纳多仔细一看,是柯西莫的脸。快走到尽头的时候,莱昂纳多已经汗如雨下,他放慢步伐,发现左侧有一块六米以上的天然大理石,他难以想象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可以把这样的庞然大物运到这里,这件石头本身已经是一个艺术品,他盯着石头出神,仿佛已经看见了这块石头被自己打磨之后所呈现出的美丽。

朱利雅诺看见莱昂纳多出神,微微一笑,显然他不是第一个对于这块石头感到震惊的人。

“这块石头是一个小伙子发现的,他强烈建议我哥哥把他弄到这里,简直比打赢一场战争还难,从山上运到这里,为了不破坏它,300个工人,不眠不休的干了整整两年。”朱利雅诺说。

莱昂纳多点了点头,擦了擦汗继续往前走“你家可真大。”

他发现盖文到时毫无反应,似乎并没有被这强大压力所影响,大步向前,已经站在了长廊的尽头回望他们。

“你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学习雕塑,等你学好了就可使用它,有很多人看过它,但是没人敢接手,我希望你能做到。”朱利雅诺笑着对莱昂纳多说。

“把它给我留着。”莱昂纳多难得挺直了腰板,加快步伐,走上前去。

长廊尽头,柯西莫坐在美第奇家徽的正下方,洛伦佐侍立在侧。朱利雅诺看到两人左手捧右胸行礼,莱昂纳多难得也正式行礼。盖文看着眼前身着华服的柯西莫和洛伦佐与在森林里被打的灰头土脸的一老一少简直判若两人,毫不掩饰的笑了出来。

看到盖文笑,莱昂纳多也绷不住了,随即想到这样做有些失礼,还没来得及做表情管理就已经被柯西莫看穿。柯西莫也是微微一笑,是那种尊贵长者特有的富有阶级感的微笑:“我也觉得很可笑,在森林差点就被杀死,这么快就坐在这,装模作样,对了,还没来得及谢谢你,盖文。”柯西莫站起来,脱帽像盖文正式行礼。

盖文大方的挥了挥手“不用,你们有吃的吗?。”

“哈哈,准备宴席,我要正式感谢我们的救命恩人。”柯西莫大声呼和仆人。

“我去拿我珍藏的美酒,等等我。”说完朱利雅诺跑了出去。

晚宴比想象中的更加奢华雅致,莱奥纳多盯着没有任何花纹的纯金圆盘仔细端详,他从未见过能够精确的如此极致的圆,这实际上代表了美第奇家族对科学造诣。朱利雅诺珍藏的美酒乘在宝石高脚杯中,酒香飘荡在大厅的每个角落,让人不得不沉醉其中。柯西莫企图进行餐前祷告,结果被盖文狼吞虎咽的声音打断,也只有微微一笑了事,拿起酒杯祝大家身体健康。

“莱昂纳多,你和我说过,只有烤羊这一种食物的!”盖文质问莱昂纳多。

“我以为你喜欢,食物和金钱一样,只要满足你的胃口就好。”莱昂纳多并不因为吝啬而编造对谎言被拆穿感到愧疚。

“前提是金钱足够多才行。”柯西莫喝了一口杯中的美酒。

“爷爷,每个人都有自己感到快乐的方式,比如说我就更喜欢小姐们。”朱利亚诺高举酒,柯西莫并不为朱利亚诺顶撞自己有丝毫不悦,反而哈哈大笑。

“说到让人快乐确实没人比你更擅长这个。”柯西莫说。

“我在设计新的乐器还没完工,哥哥,今天就交给你吧。”朱利亚诺晃了晃酒杯示意洛伦佐。

洛伦佐挥挥手,随机两个仆人抱着一个奇怪的装置上来,装置主体是一个大笼子,笼子里边又被隔成九个小笼子,每个笼子里都有一只猫。

“这是什么?”盖文问。

“我觉得你不会喜欢。”莱昂纳多在他耳边低语。

一个穿着晚礼服的乐手走到中央,深深向各位主宾鞠躬,坐在在笼子后边,按下一个键,琴键带动了钢钉扎在猫的身上,猫一声惨叫,紧接着,乐手的手指在九个琴键上飞旋,九只猫此起彼伏的惨叫,高低音色各不相同,居然也能曲调悠扬。

“住手!”盖文跳起来一声大吼。吓得乐手从坐位上掉了下去。盖文的反应出乎洛伦佐的意料,这还是第一个对猫琴不感到有趣的人。

尽管柯西莫皱了皱眉头,洛伦佐还是说道:“无意冒犯。”挥手让乐手离开。

“不如我来吧。”莱昂纳多一边往嘴里牛核子一边说道。

“乐意之至。”洛伦佐说。

“琉特琴就可以。”莱昂纳多说。

很快仆人琉特琴奉上,莱昂纳多顺手一拨,随即调整音色,再一试琴,音色怪异之极,美第奇家族出于风度,勉强没有捂住耳朵,只有盖文兴奋的漏出了嘴里的猪排。

莱昂纳多开始弹奏,奇怪的音色搭配在一起居然异常的和谐悦耳,美妙的音符飞旋在空气之中,就像歌姬那钻进耳朵里的舌头,使人心痒难耐又总在最后时刻逃离。盖文拿着餐具敲击金碗为他伴奏,这让洛伦佐更加震惊,他本以为莱昂纳多不过是江湖术士带着一只怪兽,但是两人的音乐水平几乎可以称雄弗洛伦萨。

一曲弹毕,洛伦佐站起来用力鼓掌,莱昂纳多只是挑了挑眉毛,把琴还给仆人坐回了桌子,盖文连筷子都没换一双就继续吃了起来。

“莱昂纳多,你没说过你是音乐家。”朱利亚诺兴奋的说。

“因为我本来就不是。”达芬奇回答。

洛伦佐毫不在意达芬奇的回答。

“留下来,你会成为弗洛伦萨最伟大的音乐家,我要介绍帕莱斯特里那给你认识。”

“我不喜欢那些老掉牙的弥撒曲,就像是两个三百斤的基佬在互相打呼噜。”

“哈哈哈,莱昂纳多,我欣赏你的坦诚,不过这些话你最好只在这里说。你从哪学的音乐。”洛伦佐问。

“我哥哥。”莱昂纳多想到维达,有些低沉。

莱昂纳多看了盖文一眼,洛伦佐一惊,立刻转移话题。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你有子嗣吗?”

莱昂纳多又看了盖文一眼,洛伦佐的酒洒在手上,转头看着朱利亚诺,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洛伦佐想说的话是居然有比你朱利亚诺更荒唐的人。

朱利亚诺收到了笑中的意思,松了松肩,算是认输了。

洛伦佐清了清嗓子:“那么你父亲呢。”

这次洛伦佐直接盯着盖文问。

“和我断绝关系了。”莱昂纳多回答。

这还算是正常的回答,洛伦佐心想,接着他又问到:“我一直想请问盖文到底是?恕我直言,他看上去,像是……一头熊?”

“莱昂纳多,你最好认真回答这个问题。”盖文目露凶光:“我也很想知道。”

莱昂纳多犹豫半晌

“这很难解释。”随即他拿出维特鲁维人的画稿递给了洛伦佐。

洛伦佐接过画稿,第一眼就被吸引住,完全无法移开视线,连一旁对莱昂纳多稍有不满的柯西莫都被吸引了过来,死死盯着画稿。

“天呐,这……简直太美了,不,这不是美,这已经超出艺术的范畴了,虽然我不太理解其中的内容,但是,这像是……亚当。”洛伦佐汗毛倒立。

“你可以理解为,他是盖文生命的蛋。我当然知道熊不是从蛋里出来的,但是,就应该这么理解。”莱昂纳多的解释显然让人觉得他还是个神神叨叨的江湖术士。

洛伦佐毫不在意。哪个天才是正常的呢?洛伦佐暗想。

“我知道你为什么说你不是音乐家了,你是个伟大的画家,即使和波提切力比也毫不逊色。”朱利亚诺说道。

“我知道波提切力是谁,但我很怀疑画家存在必要性,其实我画这幅画主要是想表达人体的循环系统和最精准的骨骼肌肉排列次序。”莱昂纳多对赞誉不以为然。显然,他对美第奇家族这些人只能理解美术层面的内容有些失望。

“那个盘子是谁做的?”莱奥纳多问?

话音未落,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

“我错过了什么吗?刚才的是谁在演奏?我在楼下就听见了,美妙的音乐,我要赐给他一袋金币。”一个乌发少年从门外跑进来,他一身被颜料染花的白衣,五官算不上挺拔,硕大的蒜头鼻子几乎占了整个脸一半的位置,眉宇间却透露着隐隐的愤怒,是一种刻在骨子里对这个世界的愤怒。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则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衣衫褴褛却面容秀美,甚至有些女子的气息,金色的长发已经打劫,蓝色的眼睛里充满犹豫,好像刚刚被人凌辱。两人看到柯西莫和洛伦佐,恭敬的行礼,柯西莫微微点头致意。

“就是他做的。”朱利亚诺指着少年说,丝毫不对这个莽撞的少年有任何责怪之情“这位是莱奥纳多·达·芬奇先生,以及他的……朋友,盖文先生”

“我该猜到的,这里没人能弹的这么好。”少年上下打量着莱奥纳多。视线移到盖文身上,仔细观察着他:“这是什么?

“盖文,你该擦擦嘴,你胡子上有一块牛肉,那是胡子吗?还是毛?”朱利雅诺指着盖文。

“这位是我算是我们家族的一员,虽然这个小伙子看上去没有我英俊。算了,还是你们自己来介绍一下吧,。”朱利雅诺起身走过去,搭着少年得肩膀,接着又指着那个青年“这位是弗洛伦萨最有名的画家,当然,是在我画出我的第一幅画之前。”

“当然朱利雅诺,你的天赋无与伦比。”青年低头说道。

朱利雅诺没有理会他的话“你们还是自己介绍一下吧。”

青年冲莱昂纳多和盖文微微点了点头““亚力山德罗·菲力波皮,不过这里的人都称叫我……”青年巧妙的停顿,让两人记住他的名字“波提切力”说完微微一笑,准备接受两人崇拜的眼神。结果盖文甚至都没抬头看他一眼,只顾着给自己倒酒,莱昂纳多稍稍好些,冲他点了点头,这使得波提切力像一头受伤的小鹿,冲着洛伦佐眨了眨水汪汪的蓝眼睛。这时,那位少年走上前一步,脖子微微扬起,像一只斗鸡似的盯着莱昂纳的多的眼睛,说道:“米开朗基罗·博纳罗蒂。”莱昂纳多迎着他的目光:“莱昂纳多·达·芬奇。”说完他突然觉得有点羞耻,好像自己入戏了。于是平和点点头,企图用无所谓掩盖自己难得被被挑逗起的好胜之心。

“对了,长廊里那尊大理石就是米开朗基罗发现的。”朱利雅诺补充

“它是我的。”木开朗基罗显然是在向所有人宣誓主权。

“如果你能把他雕出来的话。”莱昂纳多不以为意。

怒容蹬上米开朗基罗的丑脸,自从来到美第奇家族之后还没有人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连柯西莫都没有,他刚想发作,撇到洛伦佐的眼睛微微向他转动,只得强忍怒火,怒视莱昂纳多。

“波提切力,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洛伦佐不再理会米开朗基罗,转而询问全弗洛伦萨最负盛名的作家无论是怎么沦落至此的。

“你们走后,没有人懂我的作品,奥比奇家族的野蛮人根本就不懂艺术。”波提切力委屈的说。

“是么?我记得你也为你的奥比起老爷画了一晚上肖像呢。”米开朗基罗不屑。

“但我并没有要他们肮脏的钱!”波提切力脸一红。

“我不是赏赐了你座庄园?”洛伦佐似乎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我可不是打理庄园的农夫,我需要时间创作,这种事情是农夫做的,要不您干脆把庄园每年的收益折现给我吧。”波提切力好像受到了什么凌辱似的。

“可以,以后就把收益折现给你吧,不过波提切力,只靠农夫是打理不了庄园的,赚钱并不比画画低微。”洛伦佐不动声色的训斥波提切利,柯西莫在一旁微微的点头。

“是。”还没等波波提切力说完,突然一个卫兵冲了上来,快速向主人们行礼。

“什么事?”柯西莫喝一口酒,平静的询问卫兵。

“教皇的使节传来消息,美第奇家族既然已经被无罪赦免,那么就需要按照之前所约定的期限给百花教堂封顶。否则就是亵渎教廷。”

“什么?他疯了吗?现在按照之前说的那现在就只剩下三个月时间,这怎么可能,那个老混蛋已经拿了我们这么多钱。”朱利雅诺大吼。

“闭嘴,朱利雅诺!”柯西莫淡淡的制止他继续骂下:“亵渎教廷?告诉信使,美第奇家族从不熟读教廷,反而对教皇无比忠诚。百花教堂会如期完工。洛伦佐,布鲁内斯基在哪?”柯西莫问洛伦佐。

“失踪了,我一回来就已经叫人去找他了,不过到目前为止依然音讯全无。”洛伦佐回答。

“加紧寻找,抱歉诸位,晚宴要结束了,我祝各位身体健康!”柯西莫起身举杯向所有人最后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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