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义爆发前,二十军除二师的一部暂驻南昌城外,其余的部队便四散在城内各处驻扎下来。教导团则驻在城东面的新营房内。
7月30日下午,二十军军部发出紧急通知:下午两点钟,团长以上的军官到军部开重要会议。
“大概要有什么新的行动了吧?”带着这样的疑问,大家连忙动身到军部去。
军部驻在省政府附近的圣公会里。大家陆续赶到后发现,贺龙已在那里,正摇着大蒲扇在和大家随便地闲谈着什么,不时迸发出一阵大笑。
看着人到齐后,“开会!开会!”贺龙笑着招招手,大家围着一张大桌子坐下来。“今天召集大家来,有件重要的事情谈一谈。”贺龙收敛了笑容,随手把手里那把大蒲扇一扔,按着桌面站起来,“大家都知道,国民党已经叛变了革命,国民党已经死了,我们今天要重新树立起革命的旗帜,反对反动政府,打倒蒋介石。”
说到这里,贺龙停顿了一下,眼睛严峻地扫视着到会的人。屋里静静的,吸烟的早悄悄地把烟头掐熄了,打扇子的也停住了手,一个个都定睛望着贺龙。
贺龙把声音压低了些,又说:“我们大家在一块都很久了。根据共产党的命令,我决定带部队举行起义!你们,愿意跟我走的,我们一块革命;不愿跟我走的,可以离开部队!”
当时参加会议的二十军教导团团长侯镜如后来回忆说:这些日子闷在心里的疑团终于解开了。原来党在酝酿着这样一个巨大的行动啊!望着军长那英俊、刚毅的面孔,我觉得自己的心兴奋得怦怦直跳。不知谁低声地说了句“:军长决定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坚决跟着走!”这话道出了人们的心情,大家一致表示:拥护这一行动,坚决起义。
贺龙随即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好,从今以后我们要听从共产党的领导,绝对服从共产党的命令!现在,我们来把起义的计划研究一下。”接着,贺龙便宣布了起义的计划。这个时候,与会者才知道和二十军同时参加起义的还有十一军叶挺的部队,和朱德领导的南昌军官教育团。二十军的任务是解决省政府、朱培德的第三军军部和所属的一部分部队。贺龙在布置任务,大家都聚精会神地听着,有的掏出小本子记些什么。眼看一、二师的任务都分配完了,还没有提到教导团,侯镜如不禁有点发急了。他回忆说:我正想说话,贺军长已点到了第三师的第六团:“驻大校场营房的七十九团,由六团负责解决。傅团长,你们怎么样?”“好。”坐在我身旁的傅维钰团长连忙回答。看着傅团长年轻的、略带紧张的脸孔,我想:六团是新建立的,一色的新兵,从未经过战斗锻炼,而要打的七十九团又是敌人的主力团,如果搞不好,会影响整个起义计划的。于是,我站起来说:“报告总指挥,这个任务交给教导团行吗?”我这样说,并不是要显示自己,而是出于对自己团队的信赖。教导团的学生有一部分是原二十军的下级军官,一部分是由我从武汉保安总队带过去的学兵队队员,这都是些有战斗经验的老战士,除这两部分以外的学生则大部分是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的学员和“马日事变”后湖南湖北各地逃往汉口的党团员农运骨干,这些人政治觉悟高,进军以来情绪一直很旺盛。我的信心就是建筑在他们这种基础上的。
贺军长望着我,问道:“有把握吗?”“有!”我肯定地回答。“好,就交给你们。不过你要注意,一定要用突然袭击的打法,一下子收拾掉他们。”他看了傅团长一眼,又对我们两人说:“六团的任务改为警戒。现在你们两个团马上换防。”
侯镜如、傅维钰立即坐下来,各自给本团写了一道命令:立即准备换防。命令经过军部参谋的手,分头发下去了。
在侯镜如、傅维钰起草命令的时候,会议还在进行。这时任务已分配完毕,开始由参谋处人员讲解一些细节规定。行动时间:当夜一点钟;行动信号:3声枪响;识别符号:左臂缠白手巾;口令:“河山统一。”最后还讲了讲夜间行动的注意事项,各部队区域的配合等。一切行动都规定得既明确又详尽。
当天下午,部队就开始换防。教导团移到了六团原来的驻地大校场营房。进营房之前,全团2000多人黑压压地坐在大校场操场上,一个个面色红润,精神抖擞,都紧抱着枪,在纵情地唱着《国际歌》和《少年先锋队队歌》。
为了保守秘密,侯镜如竭力压抑着自己那兴奋的心情。他走到队前,简单地讲了讲换防后的注意事项,特别强调地说:“上面对我们教导团的训练很重视,军长可能亲自来看我们,检查我们的训练成绩;也可能在夜里。要是军长来了,我们就要夜间紧急集合,希望同志们注意,可不要给全团丢脸。”接着,他把各总队的营房地区分了一下:第一总队驻在营房外西北面城墙边的一个庙里,因为一总队战斗力比较强,从那个庙里出来穿过大校场,便可直接攻击敌军营房的正面。其他3个总队全部驻进营房。这营房在七十九团营房的北边,与七十九团的营房只隔一道一人多高的矮墙,战斗起来只要翻过墙去,便可直接到敌军的住室。这些,都是在军部会议桌上和傅维钰同志商量好了的。
讲完话,各总队的大队长将部队带入营房,整理内务,侯镜如和参谋长周邦采则带着各总队长前去“拜会”敌七十九团的朱团长。这个看来很平常的礼节性的访问,是教导团整个起义战斗计划的重要部分。
朱团长外号叫朱胡子,是朱培德的嫡系军官。40多岁了,胖胖的,蓄着老长的一把络腮胡子。大概因为羡慕二十军的声威吧,对他们的接待还热情,一见面,就客客气气地说:“嘿,你们都这么年青,真是英雄出少年!”
这话倒也不假,侯镜如这个团的总队长们大部分是黄埔一期的,有两个是党员,都不过20多岁,年纪轻气也盛,再加一身利索的穿戴:一色灰布短裤,打着软绑腿,头戴软帽,比他们这些老军阀自然精神得多。不过,侯镜如还是故意恭维了他几句:“我们是晚辈,哪有朱团长经验多见识广。难得有这么个同院驻防的机会,特地来讨教讨教!”接着便问起他这个团的情形,并且借口熟悉地形、增长见识,要求他带着到他们营房里外去参观一下。
朱胡子满口答应了侯镜如的要求,一五一十地给侯镜如等人介绍他这个团的情况:有多少人,装备怎么样,有什么重火器,各营连驻地是怎么配置的……介绍得又具体又详尽,连每个战士有多少子弹都给说了。接着,朱胡子又领着侯镜如在营房内外参观了一圈,敌营的地形也弄清楚了。这是一幢很大的青砖瓦房,他们全团都驻在这幢房子里,房子被一圈一人多高的矮墙围着,墙外是一道一人多深的干沟。营房北部,就是侯镜如团驻的那幢营房,两个营房的门都向西边的大校场开,中间只隔一道矮墙。只要越过墙来,冲进房门,敌人便是“瓮中之鳖”了。侯镜如仔细地察看着这一切,默默记在心里。当走到围墙边的时候,看到墙有几处坍塌,他忽然心里一动,忙装着关心地问:“朱团长,这些地方豁着,会不会跑兵?”
朱胡子满不在乎地摇摇头说:“不要紧,晚上有警戒。”侯镜如连忙点头,装作无心地告诉三总队队长冷相佑:“看见了没有?
这里放了警戒了。”这样看了约摸有一个多钟头,当侯镜如等人“辞谢”了朱胡子,走出敌营大门的时候,一个具体的战斗方案便暗暗拟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