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堂靠近了那面墙。
伸出包裹着塑胶手套的大手,只是一伸,那面肉眼看上去水泥筑成的墙壁居然如同一汪黑色的水潭一般,掀起了层层波纹后,那只手居然探了进去。
陆鹤之深吸一口气。
果然这个世界上自己超出自己认知的事情还是太多了。
赵玉堂回头给了陆鹤之一个眼神后,整个人轻车熟路的钻了进去。
陆鹤之攥紧了拳头,也跟着钻了进去,
——
熟悉的阴冷甚至渗进了厚重的防化服里。
冥滩里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黑暗。
头上的探照灯仿佛照在黑色的雾气上,光线延伸不到五米外的地方,四周一片死寂。
诗人作家口中闹市中的寂静其实也算不上真正的安静,城市中无数让人感知不到的声音在以机械波的声音在碰撞回荡,很多时候听不到声音并不代表身边不存在声音。
几百万年的进化,人类适应了各种极端环境,不过都是自然条件下的极端环境。
而冥滩里的绝对安静,是魑造的,绝对不自然的环境。
对人来说,无穷无尽的黑暗,加上绝对安静的环境,会潜意识的加重内心的焦虑和不安。
这种安静,甚至能让陆鹤之听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脏在跳动,听到自己行走时腿骨关节处摩擦的声音,听到体内发出河流一样的动静,那是血液流淌的声音。
“听得到吗?”
防化服内置的耳机传来了赵玉堂的声音。
“可以。”
“这里是冥滩边缘,我们基础物理学解释不了的领域,一切声波甚至连光,也就是电磁波,都能被黑暗吞噬,我们目的地时前往冥滩中心区域。”
“明白了。”
“感觉怎么样?”
“什么感觉怎么样。”
“会不会心里不舒服。”
“有点。”
“有一说一,确实。”赵玉堂往四周扫视一阵后,确定了方向,迈开大步往前走:“就算是聋人,在这里一样会感到不安,无法适应。”
“聋人虽然不能感受到声音,但还是能感受到振动的,交通工具,脚步,乐器,甚至语音的振动传导,都能通过身体其他部位感知。”
“贝多芬那家伙听说过吧。”
“听说过。”
“那家伙可是带音乐家,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耳朵聋了,你说一个音乐家,没了听力,怎么作曲?”
“后来他用嘴里叼着木棍,通过木棍与钢琴的接触,使得钢琴的震动传到入颅骨,从而【听】到钢琴声。”
“扯远了,这里是冥滩。不仅没有空气振动传导的声音,也没有其它介质的振动。所以心理影响肯定是会有的。”
赵玉堂又扯了扯他的生意。
不过陆鹤之却没什么心思继续听下去了。
两个人一个劈里啪啦侃大山,一个低着头赶路。
陆鹤之时不时的回过头去。
他的潜意识确实影响到了他的行为模式。
他总感觉身后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
——
走了约莫五分钟后。
自己的心跳声逐渐消失,各种感官也变得没有那么敏感起来,直到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陆鹤之才逐渐感受到了环境开始发生变化。
“接近冥滩中心区域了。”赵玉堂说道:“在没有人类触发屠杀坐标的时候,拥有冥滩的魑往往会在冥滩中心区域休眠。”
陆鹤之明白了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进入冥滩了。
一切生物在睡眠状态时都是最脆弱的。
不远处矗立着一座正方体小房间。
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心显得孤独。
房间门口亮着一盏幽黄的灯泡。
“是不是很熟悉。”站在了房间门前时,赵玉堂说:“这就是我找到你们时的房间。魑生前是人类,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冥滩中心区域往往和阳间很像,所以你现在能听脚步声了。”
“要怎么杀掉魑?”
“当然要通过你们不亡人之手啊,给你的枪只是以防不备用的,水银弹只能对魑造成短时间的伤害,但是并不足以杀死它们。”
所以这就是赵玉堂把自己带来的原因吧。
“记住这句话。”赵玉堂拨开了柯尔特的保险,伸手握住了门把手:“魑的世界里,从来没有什么刀光剑影枪林弹雨,有的只有血与肉的搏杀,这就是野兽之间的生存法则。”
啪,大门开启。
赵玉堂举着枪悄然踏入。
客厅很安静,一台老式电风扇放在茶几上,风扇正在运转着,对准沙发上的那一道娇小的白色背影。
那个小女孩——也就是疾控中心说的白衣魑,正蜷缩着身子面朝内躺在沙发上睡觉,它的背脊正随着呼吸一阵阵的起伏。
若不是知道这是一只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个弱小无力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
陆鹤之此时居然一阵恍惚。
单是看着这一道背影,他居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可赵玉堂可不是他。
他冷笑了两声,一个箭步冲上去,粗暴的一手抓住了白衣魑的头发,一把将它提了起来。
白衣魑反应倒是很快。
它猛地睁开了浑浊的瞳孔,但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赵玉堂用柯尔特抵着后背猛地开了好几枪。
轰轰轰!
枪声在狭小的房间内回荡着。
鲜红喷溅而出。
有它自己的,也有它吃下的。
黑红液体溅射在赵玉堂的防毒面具上,透过玻璃镜片,可以看到赵玉堂的眼神格外狰狞。
这个人此时比魑更加不像人类。
白衣魑痛苦的尖叫着,四爪并用地挣扎着,幼年人类的身体在赵玉堂巨大的手里如同一只被提起的小绵羊。
“看啊,这场景多美妙。”
赵玉堂浑身散发着白色银白色蒸汽,就是凭借着这水银蒸汽,才压制了白衣魑的行动,同时使得赵玉堂能接触到它,并用毁灭性的力量施加在了它的身上。
他妈的。
陆鹤之居然不忍心看下去。
他虽然在短时间看过了太多的尸体,但是这样的施暴场景还是第一次见。
虽然明明知道那是只魑,但是魑毕竟有着人类的身体,它喷涌出的红色液体,它被毁坏的破烂不堪的身体,实在让人忍不住联想到这就是一个呼喊着救命的女孩。
“愣着干什么,兄弟,过来,摘下手套,用手把它的嘴巴撕烂,伸手进去捣烂它的口腔上颚。魑的弱点就在这,然后通过它的口腔上颚破坏它的大脑组织,这一切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