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白凉十八年来遇到的第一个绝对意义上的强大敌人。
二品武者加上强大的剑气仙法,不论放在天下哪里都是一个顶尖的高手。
和这样的人一战,才能真正找到自己的现存的缺陷,不断补足,不断强化。
白凉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厉害,这么十多年来,他到处学艺,到处偷学,最终有了战斗时行云流水的进攻节奏,也学会了一道少有人学会的仙法……
可是这还不够,白凉知道这个世界并非表面那般,阴影和角落中,不知道隐藏多少强大得令人绝望的人。
所以白凉期望能够越战越强,将所有和强大对手战斗的经验化为养料,不断滋养自身的实力。
他珍惜每一次和强者的对战。
……
苏白衣的剑气带着斩破一切的威势而来,所过之处,空气破碎出现虚影,青石地面全部开裂,无数的石屑飞舞溅射开去。
叩关剑,叩山关。
剑气横而来,围观者注视着银白的剑气,全身的汗毛根根竖起,周身发凉,所有的注意力都汇聚到剑气之上。
即将接近白凉。
白凉睁开了眼睛。
长长的风刀出鞘,带着锐利到极致的锋芒刀气斜出!
刀剑锋芒远远的碰撞。
摧枯拉朽。
刀气穿透了剑气。
苏白衣的剑气噗一下消散在空中,如同柔弱的云烟。
带着将前方完全不存在的城关山河斜劈成两半的气势,刺目的刀气和苏白衣格挡起来的长剑相撞。
轰!
剑碎了。
化作无数的小小锋刃爆炸开。
苏白衣倒飞出去,飞出去很远才终于落地,身子不稳,双手撑着地面,佝偻着身子才没有趴在地上。
披头散发,一身宽大白袍都已经破碎开,露出他的皮肤。
皮肤上是无数纵横的伤痕,不过都是已经愈合的从前的伤口,是苏白衣纵横北地十多年来无数次殊死搏斗留下来的疤痕。
没有谁一开始就是强大无敌的。
只有一次次的死斗才能从血和铁中铸就出真正的强者。
苏白衣是真正的强者,他从十八岁开始,和白凉现在一样的年纪,游历北地,在生死间的悬崖边无数次把自己挽救回来,也一次次在身上留下可怖的疤痕。
成功或者变强从来没有容易。
看着苏白衣赤裸的上身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这些疤痕组合在一起,像很多肉色的蛇虫在扭曲,十分丑陋。
可是人们心中不由得升起对苏白衣的敬畏。
他已经足够强了。
苏白衣缓了很久,才笑咳出了一声。
这笑声说不清是苦笑还是自嘲,抑或都是。
披散头发下,人们看不清苏白衣的表情和眼睛。
“呵哈呵呵……真是妖孽……咳咳……”
苏白衣的笑声带着落寞,是一个横贯时代多年的强者失败时的悲凉。
他撑着地面,用力地把身子抬起来。
围观的人们目光微缩。
一道可怕的巨大伤口横贯苏白衣的胸口,从左下方斜劈出右肩,如裂开的峡谷。
皮肉破溃,白骨森森。
咬紧了牙齿,苏白衣闷哼一声,强行又站了起来。
白凉站定原地。
手中的风刀在经历又一次的仙法承载后,终于破溃了,从下到上,多米诺骨牌一样,一块带着一块化作碎片,散落一地。
只剩一个刀柄。
白凉脸上都没了血色,精神恍惚,目光在涣散和坚定之间徘徊。
“哈哈咳咳……呃……”苏白衣开口大笑,笑到一半,伤口疼得让笑声止住。
在漫天凤隼的灿烂光辉下,白凉嘴角艰难地勾了起来:“苏白衣,我这……这叩关……刀,比你如何?”
但是苏白衣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横行北地的豪侠自嘲一笑,仰面倒下,激起一片尘土。
秦校尉和魏阳冲了上去,一左一右守在苏白衣两侧。
手指探了探苏白衣的脉搏和呼吸,魏阳松了口气:“还没死……”
白凉身体摇晃,腿脚一软,差点倒下去。
好几双手一起将他扶住。
“还好,只是身体透支了……”白凉笑容惨淡,声音虚弱。
“那还好……我这儿有西蜀的丹药。”
林孤掏出来一个小瓷瓶,倒出来一枚圆滚滚的赤色丹药,给白凉服下了。
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血色。
但没过多久……
白凉皱着鼻子,伸出舌头喘气:“好辣好辣……怎么这么辣?”
“呃,那边的术士往里面加了些辣椒……”
“难怪……咳咳咳咳!”
白凉被辣得满头冒汗,伸手在嘴巴前狂扇风。
他还小的时候在西蜀剑藏山修行,那些老神仙顿顿不离辣椒,这个时候辣椒才从大洋外传进来没几年,在西蜀已经流行开来……
长期处于湿热地带的人们不管啥时候都想要往食物里面加点辣椒。
可是谁竟然丧心病狂到了这种地步,竟然往丹药里面加?
白凉仿佛看到了炼丹师炼丹的时候露出的邪恶笑容……
不过在这火辣丹药刺激下,白凉身体内的空虚感很快就消失了,气力一点一点地恢复过来。
效果还是不错的,只是口味有点……
这时,林孤才指向苏白衣和照看他的两人,开口道:“他们怎么处理?”
白凉手掌正呼呼地给舌头扇风,听到林孤的话,也看向了三人。
苏白衣倒在地上,气若游丝……秦校尉神色警惕……魏阳捏紧了拳头。
“算了,恶者已除,他也受到了如此严重的惩罚……”
终于,白凉轻声开口,决定了那几人的命运。
秦校尉和魏阳松了口气。
林孤点点头,将符金长枪和长剑捡了回来,笑起来:“你那刀都折腾碎了,我可不敢把枪剑借给你了啊!”
“你那枪和剑一点儿都不好用!”
白凉酸酸道,心说林孤小气鬼,以后我要一套全部由符金打造的武器,摆在房间里作装饰……
“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不急……我还有正事要做。”白凉摆了摆手,手上干涸的鲜血暗红。
“什么正事?”
“我那九个同袍的遗物,我得一个个亲手送回到他们家。”
“那得多久去了……”
“咳咳,我才十八岁,你也才二十岁,还有几十年要活呢,没什么急事就好好舒坦舒坦身心。”
白凉双手负后,谆谆教诲,似是一个教育年轻人大道理的老人。
林孤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实在忍不住道:“明明就是你在急好吗?我都不知道你这么些年一直急着到处学艺,到处战斗,到底在急个啥?”
“……不说这个了,我这几个朋友你帮我送……”
白凉看向蓝樱他们,笑口露出一排白牙。
蓝樱眼皮一跳:“白哥哥,你要抛弃我们?”
“什么抛弃……你们先跟着林孤去楚国,我之后就回来找你们。”白凉眨眨眼睛,然后把手放到林孤肩上,道:“放心,林孤可是正人君子,只是闷骚了一点!”
蓝樱他们看向林孤,林孤在别人面前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一副生人忽近的可怕模样,但是在自己熟悉的人面前,就总是挂着笑容。
“……”
蓝樱收回了目光,然后道:“白哥哥,那你啥时候来找我们?”
“送完遗物就来啊,蓝丫头。”
“那好吧……”
忽然,头顶传来了凤隼们的鸣啼声。
带着急促和悠扬。
白凉对凤隼很熟悉,所以立刻就听出来了其中的意思。
敌人在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