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凉最终还是没有去自找苦吃。
甩脱了赵器,他带着三人一起去找了酒楼吃饭,想着就在常山先住一晚,毕竟赵柔不喜欢待在这里。
挑了酒楼的雅阁,吃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突然街道上叽叽喳喳地闹起来了,还有凄惨如同杀猪般的哭嚎声。
四个人不约而同地起身站到了窗边,他们也喜欢看热闹。
蓝樱扒着栏杆,垫着脚往外探着身子,但是也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是什么情况,这使得她更焦急了,简直心如猫抓。
看蓝樱急得蹦蹦跳跳,白凉笑了声。
蓝樱眼睛一亮:“白哥哥,你抱我起来看吧。”
“不行!”
蓝元子一听就恼了,语气坚决,看向白凉的眼神充满了警惕。
白凉笑呵呵地走过来,蓝樱一脸惊喜,大眼睛充满了期待。
惊讶的蓝元子正要拦住他,却见白凉走过去,一把将蓝樱提溜起来,放到了一张凳子上。
“……”
蓝樱瘪瘪嘴,表示不满。
白凉轻轻拍一下她的小脑袋,笑道:“别一天天东想西想的。”
他伸出头往外看,刚好看到从北城门的方向正有一大波的平民堵着路看热闹。
今天对于繁华街头的人们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好日子,有接连不断的热闹可看,平添许多话料和趣味。
小商小贩们、商铺里面的伙计和老板等等,听到有一群顽童一边蹦跳一边口里大喊“打北边来了一群秃子”招摇过市,惹得大半的人都蠢蠢欲动。
大家都想去看看北边来的秃子长什么样,还是一群呢,那肯定很壮观!
果然,从北边来了十多个秃子,衣服破烂,满身灰土,一边杀猪般哭嚎,一边打滚拜地,声称一定要太守大人为他们主持公道。
这么一喊,大家的兴趣就更足了,这群秃子怎么还要太守大人主持公道?
难道说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围着这十多个乞丐般的秃子,街上人越聚越多,声音震天响,惹来了真定县县尉和一大帮维护治安的县兵,好不容易才挤进了人群。
真定县县尉赵破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壮男子,身后随时跟着两个手下,一个手持他的长枪,另一个手里拿着一本簿子和一支笔。
赵破乙好不容易挤进来,一看着满地锃光瓦亮的光头,眼睛被刺得眯了起来:“你们要什么公道?”
带头的秃子见有官来了,顿时脑袋在地上磕得哐哐响,涕泪横流:“请大人为我等主持公道,我们本来是代郡良民,遭逢胡骑入关,不得不背井离乡……却在流浪途中遭遇恶人,抢走了我等的金银,奸杀我等同乡女子,还擅自对我们用了髡刑,实是男儿之辱……”
“谁知那入关胡骑喜好光头,竟然派出数百骑掳人,我等手无寸铁的平民,死战一日一夜,方才从胡骑手中逃脱出来……小人觉得那恶贼必定是胡人的奸细,知晓胡人的口味喜好,便故意如此……”
“请大人为我等做主,我等只是无辜小民,无人护佑,遇到这等恶人恶事……若是官家也不帮我们,那我等受此大辱,也只好一起撞郡城城墙以正我等清名!”
这十几人涕泪横流,哭声凄惨,仿佛被胡人凌辱了一百遍一般痛苦,使得看稀奇的围观群众都不由得怜悯起来,更是由此而出离愤怒。
“竟然有这般恶人存乎于世,这朗朗乾坤还清明吗!”
“肃清恶贼,主持公道!”
“常山之众最禀正义,放心,我们为你做主!”
“对!我们常山百姓为你们做主,定要让那恶人被千刀万剐!”
“我北地多侠客,这等恶人,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给你们揪出来,给你们一个公道!”
“北地第一豪侠苏白衣就在咱们常山,他定不会坐视不管!”
群情激昂,满街的人相互煽动,怒气爆炸式膨胀。
常山人虽然被太守魏阳保护得极好,但是遇到事常山人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自己去解决,或者由他们崇拜的豪侠去解决,这都是因为长期流行北地的豪侠故事的影响,人人崇拜那些酒剑随身带,瘦马连翩驰的侠客。
人人都想象自己是侠客,可是当不成侠客,于是就更期待着自己像侠客一样解决事情,遇到事第一时间想的并不是上报官府,而是自己往前冲。
为此,常山平民捅出来的篓子不少,大多数时候都是太守魏阳给他们擦屁股。
此时见时态不对,人人都想为这群秃子报仇求公道,县尉赵破乙有些慌了,要是这么多人一起暴乱,那可就麻烦了!
虽然听出来这些秃子有些要挟常山的意思,但太守大人真知道了,赵破乙敢确定他一定会管这事的。
赵破乙声音如雷,压下其他人:“诸位放心,此事太守大人决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公道的!”
“太守英明!”
人群山呼海啸。
那十几个秃子刚才都被这些人的热情给吓到了,此时一听太守也要介入来,便更有了把握,连连拜谢。
此时不知道旁边多少酒楼青楼的客人都站在窗子上看呢,见此振奋场景,不禁热血沸腾起来。
一个枯瘦的书生站在对面青楼窗前,振臂高呼:“太守英明!”
一个喝得满面酡红的胖子躺在温香软玉间,哼哼唧唧:“太瘦英明!”
身旁的柔弱女子咯咯直笑,随着他一起娇笑道:“太守英明!”
……
“我且问你,你叫什么?”赵破乙问道。
那领头的秃子道:“小人名叫刘延,代县人氏。”
赵破乙身后的文书兵赶紧打开簿子写起来,赵破乙点点头,又问道:“你将恶贼的样貌描述一番,我们也好搜寻。”
刘秃子似是陷入了痛苦的回忆,眼神明灭不断:“此人十八岁上下,又瘦又高,穿着一身破旧黑衣服,腰间别着一把长刀……头发茂密……哦,对了!他是驾车的车夫,那辆车里还有两个漂亮的女子和一个老头!”
“唔……”
赵破乙摸着满是胡茬的下巴,陷入了沉思,一个车夫有这么厉害?难道是哪一个世家大豪的车驾,那可就不好惹了啊!
皱了皱眉,赵破乙道:“你们有多少人,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出如此恶行?”
刘秃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甩:“我们足足百人,却手无缚鸡之力,此人穷凶极恶,仗着刀兵之利,将我等屠杀数十人,还污辱十数家眷,那些女子都受不了这般玷污,全都自尽,哀鸿遍野,化为人间地狱……此人实在是恶魔!恶魔啊!”
说罢,刘秃子又紧紧抱住了赵破乙的大腿,哭喊道:“大人捉拿此人一定要小心啊!此贼恶毒如蛇蝎,杀人不眨眼!”
“……”
窗前,蓝樱赶紧把头缩了回来。
蓝元子已经将雅阁的门给关上了,还拖了一条板凳打算去堵住门口。
白凉制止了他,轻笑一声:“不用急,这点儿小事也不用慌,等我写封信回去。”
“回哪去?”
蓝樱和蓝元子一愣,他们一直以来都只知道白凉是个孤儿,武艺高强,来龙贲营参军报国……难道他还有家?
白凉看着下方热闹非凡的景象,摇摇头,笑叹道:“这些人真是想害死我啊,不过我可不太容易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