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进看到周先生站起来,就知道周先生要动手
反应贼快,抬手压桌,脚上用劲,腾空而起,手上再用劲推桌子,向后翻飞,直接跑开。
幸好对面许先生赶紧伸手稳住桌子,不然桌子都得解体散架。
“你俩咋每次吃饭都要动手?”旁边的徐先生一头黑线。
“没办法,等会喝完酒还要揍你俩老家伙,趁现在手上还能知轻重,先教训教训这小猴子!”周先生见王进跳开,不慌不忙的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时下读书人,可并非常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徐先生讥笑:“就你那两下子,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
周先生不恼,大笑:“你那木头脑袋师父霍先生跟二陈卢姚几个人,在上海成立的精武体操会,尽教出你们的这帮败家子。”
徐先生是霍元甲的弟子,却并不是精武体操会之人。
许先生好奇问道:“你是说精武会教出的那新二陈:陈立夫陈果夫兄弟?”
“还能有谁?”周先生怒道。
徐先生眉头一扬:“姓周的,留点口德,休要辱骂先师。”
周先生自不客气:“啧啧,成,不说你师父,你那师弟杀了日本人后跑去广州,又跑到南洋,你也跟着作缩头乌龟,隐姓埋名跑到乡下,胆量都喂狗了么?”
徐先生大怒:“你个臭文人,会两手接生的活,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周先生去日本留学,最早习医,见到日本国重视教育,以致明治维新以后,国家逐步强盛,觉得应该借鉴,所以才改从文,在国内一直以教书育人为已任,但却不是那种迂腐的教育方式。
“某些人连上海都不敢去,怕死成这样子,可悲之极!”周先生摇头晃脑感叹。
“姓周的,休要激我,反正,我不会跟你去上海。”徐先生并不上当。
“真把自己当宝了?茅房破石头罢了。”豫山先生一脸的不屑。
这又是要动手的架势,虽然每次都会切磋,都是周先生败北,但他却屡败屡战!
王进见势不对,打了个圈揖:“各位先生,反正要打,先吃饱再动手,免得许叔又像上次说输在饭不好吃上。”
“也对。”周先生觉得有些饿了。
“小子可教。”徐先生对这弟子很满意,怒气立消,变得乐不可吱,翻脸比翻书还快。
“?小子,你不拜我为师,生平之憾!”许先生觉得可惜。
“讲的好听,你们那一套耍笔杆子打口水仗的小孩子做法,还不如这小子他老子搞实业。”徐先生更是看不上口中的豫山先生。
“搞实业最后还不是成了资本家,最终还不是要成国家蛀虫?”周先生摇头。
“那你为什么自己不过青菜豆腐管饱的日子,分点钱穷人们用?何况,不见得富人就不为国家出力,成天跑我这里混白吃,你还真有脸!”徐先生不反驳,却进行人身攻击。
“吃你是看得起你,那么多人请我,我去了么?”都是老朋友,嘴上根本不客气。
“好吧,算你还有两分骨气,你写的那未名丛书拿来为兄看看。”徐先生直接伸手。
“你想的美。”周先生扯了根鸭腿对付。
“成天跟一帮女学生搅一起,为此丢了饭碗,还有脸去打官司,你跟那教育总长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真不嫌丢人。”
周先生并不生气:“你要是去上海我就给你看。”
“臭不要脸的,你总得要发表,到时我想咋看就咋看,看完放茅房当厕纸!”
“哎呀,你这墙上裱的好象就是我的手稿,一会儿拿去当厕纸用可成?”周先生用满是滑腻的手指,指着墙上的那装裱精美的手稿。
“使不得,使不得。”徐先生蔫了。
“两位,说话可,喷口水可不成,再这样下去,这饭,莫法吃了。”许先去紧皱眉头,将炖野鸭扒拉到自己面前。
不说话,一顿饭竟然吃得飞快,一柱时间后,众人喝茶漱口出了偏房。
豫山先生这两年,一直在传达一种精神,希望能唤醒沉睡的民族,精力大不如前,笔杆子却更加锋锐,引起当局的恐慌。
但想不到,在老朋友私塾里,第一次看见王进,就喜欢上这孩子,聪明,好学,叛逆。
饭后照样先休息闲聊,同样扯家国天下事,欧美,日本,从政体时局到文化名人,谈得最多的自然是已打到浙江的革命军。
王进适时插话:“你们都知道枪炮比练武历害,如果我学武再拿枪炮是不是更厉害?”
“你知道枪,呃,炮?”周先生瞪大了有些锐利双眼。
“家里徐护院有短的,其他是猎枪。”王进没敢说自己家族还在做军火生意,这事除族内的人,外人基本不知道。
许先生抓起王进送过来的一条毛巾敷脸:“茶足饭饱,咱们活动活动手脚?”
周先生看向徐先生:“姓徐的,你倒是真有两手三脚猫功夫,嘿嘿,咱们先打一场?“
几个老朋友间,每次见面,都会相互切磋,交流一下拳脚功夫。
院子不大,王进笑嘻嘻的看着,刚下场打上没两个回合,周先生不出预料再次败下阵来。
看着面前递上热毛巾的小家伙,满脸的天真可爱,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夹杂着狡黠,倒是让他对与徐先生比拳脚,仅三两招就败下阵来之事毫不在意,却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这小子的小脸蛋。
“我这三脚猫功夫如何?”徐先生几个回合就击败了许先生,微笑着看向周先生。
“我是打不过你这愚鲁武夫,不过,这回多坚持了一个回合,等我回去练半个月再来讨教。”
“嘿嘿,别往脸上贴金,比上次多坚持一个回合?也好意思说出口,我看呐,你再练十年也不成,估计你连我的学生都打不过。”徐先生接过王进递来的毛巾,继续无情打击。
“小子,过来,玩两手,叔教你十八路短手!”斗不过师傅,周先生开始挑小的下手。
徐先生去屋里换衣服,没多时,却拿着一封信出来,交给再次败北的豫山先生:“这封信你交给立夫,他知道怎么办。”
“这事他不一定能作主。”周先生担忧。
“欺师灭祖的事他不敢!在上海没人敢动你。”徐先生一脸严肃。
“你大师兄有消息么?”
“他前段时间回了一趟上海,昨天才走,他要回乐亭。”
“传言是真?大师兄他真的去了东北?”周先生双手一拍:“要是早来一点,就能见他一面!”
“连我都没见到,这小子去送的他,他还是对当年之事还是耿耿于怀。”徐先生声音有些低沉。
外人眼中,刘振声精武门大师兄就是他的称呼。
“跟日本人那一战,他受了重创,伤了根本,固执的回河北,说是要在那边守着北边门户,顺便教几个徒弟,日本人现在猖厥得很,东三省形势非常恶劣。”徐先生有些落寞。
“呆在那边能有用么?”周先生犹豫了一下问。
“苏俄称要归还我们土地,附加了一大堆条件,大师兄将带的几个徒弟送进了军队,他们在筹划,准备武力收回中东铁路!”徐先生皱眉,不些担心,大父兄毕竟人手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