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闲转身挤岀人群,嗟叹不已,江湖中卧虎藏龙不可小觑,心中感慨男子神乎其技,又想到老者的身首异处,不禁兴趣索然。忽然一只鸽子扇动着翅膀落在容闲肩头,白色羽毛,头顶一片青色,正是信鸽疾风。容闲恍有他乡遇故知之感,伸手指摸了摸疾风的头顶,疾风似乎极为享受,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容闲解下疾风腿上的秘制犀牛皮筒,伸手取出皮筒内的绢笺,绢笺上秀气的写着三个字:归田园。
容闲料想定是待月传递讯息,看来她们安顿下来了,忽地住步怅然回首,看了看王宫方向,脸上泛起苦笑。从市井乞儿到王宫座上客,恍若从幽僻山谷来到喧闹尘凡,即是恍如隔世,又起无限忧愁,心中烦恼。放飞疾风后,并没有即刻动身前往归田园,心中有万斗愁,何必让几个女人跟着担心。
见坊肆街角处有一座临河而建的酒肆,像似新造不久,雕甍插天飞檐,煞是壮观。泥金黑匾,上书四个端正大字“湖天一色”,字虽工,却有几分侧媚之态。容闲衣襟中揣着穆王的千两赏赐,心中一动,何不独自买醉,来个一醉解千愁。
迈步而入,见楼下热闹嘈杂,不禁皱了皱眉,平添心中烦躁,见二楼有雅厢,款步向楼梯口走去。酒保瞥见便是一愣,忙上前陪笑道:“这位爷,楼上不太方便,请多包涵。”
容闲闻言,心中有气,脸色难看起来。酒保见状,忙弯腰施礼道:“爷要是嫌楼下喧闹,那边还空着一个雅座,临河靠窗,也不妨爷赏景致的……”
容闲冷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张足足一百两到银票丢给酒保,酒保拾起看时,脸上登时如花般绽出笑容,打躬道:“爷,楼上确实还又一间雅厢,但容小的多句嘴,楼上有几位爷十分,嗯,十分豪横。您气度不凡,却也没必要惹气,扰了自个儿的雅兴。”容闲闻言,点了点头,心中暗想自古钱能通神这话看来是一点儿不假啊。跟着酒保上楼,环视一眼,果见雅厢之间屏风相隔,酒保引容闲到最西侧雅厢。路过一处雅厢,竟是四个雅厢去了屏风,里面传来汉子呼喝之声。容闲大病初愈,点了些店内几样招牌菜,要了一坛子酒,自顾自地饮了起来。
此时已近正午时分,酒肆外艳阳高照,容闲透窗向外望去,只见河水荡漾,微风拂柳,不时有画舫、乌蓬、水上漂各种游船衔尾相接,善男信女扶老携幼,人头攒动,拥挤往来,更显得龙渊城的繁华。
容闲几杯酒下肚,不觉面红耳赤,眯眼赏景,心情舒畅许多。先听隔壁一群人呼喊喧闹,行酒淫笑毫无忌惮,容闲不禁皱了皱眉,想起酒保的话,便也就压下气来。猛然听到隔壁有人粗声说道:“此次前往东莱遗迹,多亏大小姐照拂,我们才有机会探宝发财,来来来,我们敬大小姐。”觥筹交错之声传来,接着一个女子娇音传来:“此行毋需谨慎,还请各位堂内兄弟帮忙。”众人纷纷说道“正是,正是!”。
隔壁一人道:“东莱遗迹有什么了不起,还需要大小姐亲自压阵。堂主也忒妄自菲薄了,还请了许多江湖好手,事成之后,还得分成,有那个必要吗?”“就是,不是咱们自吹自擂,在座的都是咱万柳堂甲字头的兄弟,哪有那帮浪得虚名的江湖骗子什么事,他们算个逑。”“只怕到了地方,成了累赘,连累我们。”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顷刻间仿佛他们此行,功劳宝贝唾手可得一般。
容闲听闻他们谈及“万柳堂”“东莱遗迹”不觉精神一振,想不到万柳堂也去趟东莱遗迹的浑水,心中冷笑。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都给我住口,行走江湖,最忌讳口无遮拦。江湖上英雄豪杰岂能小觑了,你们这番话如若让人听了去,不但寒了江湖朋友的心,还会招来不测之祸,不知死的东西。”
此言一出,隔壁竟霎时间安静下来,显是老者说话极有威严。女子曼声道:“别怪甲泰老爷子严历,东莱遗迹一甲子出现一次,据说其地极为凶险。虽说咱自家兄弟伸手了得,危难之处还需江湖朋友帮忙不是。来,一同来饮一杯。”
沉寂半晌,老者叹道:“此去东莱遗迹,不只我们一家,据说虔门也已经派人前往了,我们更需要提前做好准备,既能吃定宝贝,又能防止被人吃。”
一个雄壮的声音道:“吃他奶奶个逑,就凭虔门也配。再者听说虔门派出的是个公子哥,叫什么依牧的,是个乳臭未干的小白脸。哪像我们这帮爷们,皮糙肉厚,吃得了苦。”
容闲听闻心中微愠,但身负重任不敢造次以免节外生枝,便忍下了心中恶气。又听另一人道:“对,对,甲复大哥说得对,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没准咱们还可以趁机会,一鼓作气,吃他姥姥的,看虔门能拿咱们怎地?”
众人轰然大笑,大小姐道:“酒过三巡,我约了几名江湖闻名却为曾谋面的朋友,城外虎卧山相见,不可贪酒。诸位兄弟如果酒足饭饱,咱们就出发吧。”众人齐齐称是,一时间雅厢中纷杂声传来,足足二十几人,呼啦啦涌出楼下。容闲透过木窗望见一个倩影,身穿白色罗裙,走路如迎风摆柳,后面跟着清一色的二十几名身穿武士劲装的汉子,一行人向东而去。
容闲本就想前往东莱遗迹,助依牧探寻宝物。听闻万柳堂众人言语后,计上心来,急忙结了帐。在坊肆间买了套麻衣换了,又雇了架马车问了虎卧山的所在,载着自己出城向东而行。一个时辰后方才出城,又走了足足两个时辰,方才来到虎卧山附近。
容闲下车后,见四周石径崎岖,峰峦叠嶂,心中暗暗叫苦,只闻听万柳堂大小姐说在虎卧山相见,具体哪里相见却无从知晓。容闲硬着头皮,沿着官道向东走着,道路两旁尽是蓬蒿,走过一片乱葬岗,绕过一片长满芦苇的池塘,渐渐日沉西山,看着眼前的影子逐渐被拉长,容闲心中泛起“形影相吊”之感。
又走了半柱香的功夫,容闲向前瞭望,见前方隐隐有座亭子,便加快脚步。走近了,方才瞧清楚,原来是一处古刹,山门飞檐吊斗画拱罘罳,十分壮观雄伟,正中一块盘龙泥金匾,写着“天隐寺”,笔锋刚劲。
寺内微风拂过,古树枝桠微颤,却是阒无人声。容闲迈步入寺,刚刚踏在地砖上,一个身影倏地出现在他身前,一身武士劲装,面容平庸,神情冷峻傲岸,横着眉死盯着容闲道:“不好意思,寺院客满,请往别处借宿。”
容闲抬头看向寺内,见不远处还有五个人或站或坐,见他入寺齐齐看向他,容闲微微一笑,抱了抱拳道:“我应万柳堂大小姐之邀,特在此相会,不知几位是?”眼前那人闻言,“哦!”了一声,也不理会容闲便自顾自地走向寺内,看向大殿门口处翘足而坐的年轻公子,不屑道:“大小姐请了许多外援啦。”年轻公子轻吐口中的草根,也不说话,鼻孔朝天,看也不再看容闲。
寺中几人有僧有道,有富家公子,还有武士,不一而足。他们之间似乎也不熟络,更不交谈,赏景闲坐,各自取乐。容闲找了处台阶坐下休息,走了许久甚是疲乏,暗中想着说辞。
“来了!大小姐来了!”先前那人面露喜悦,身形疾纵跃出寺院。其余众人也都纷纷起身看向寺院大门处。只听马车轰轰,一行人走进寺院,为首之人年纪在桃李年华,眉清目秀,面如出水芙蓉,肩若刀削,一袭白色罗裙,翩翩若仙子。先前拦截容闲那人,殷勤的跟在大小姐身边,点头哈腰,嘘寒问暖。大小姐扫了眼众人,声音如银铃悦耳说道:“诸位江湖豪客,均是我万柳堂的朋友,今日有幸相见,不知如何称呼。”
众人一一报了名字,道士名叫机云锦,和尚法号无因,公子名叫顺猷,那缠着大小姐的男子名叫宗灵,还有个方脸书生叫做弄影。容闲未涉足江湖,众人的名字更是从未听说。
大小姐看向容闲,微微一笑道:“不知阁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