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云倒持剑,缓步走向公子夷吾,嘴角带着冷笑,独眼残忍的看着他。公子夷吾虽双腿打颤嘴上却不肯服软,强撑着梗着脖子与倚云对视,由于恐惧过度口中磕磕巴巴说道:“杀,杀,杀国家大臣,罪,罪在不赦,诛,诛九族。”话是十足的硬气,没有气焰的搭配,那就是自言自语。
倚云脸若冰霜。公子夷吾吓得一哆嗦,恐惧的看着倚云,不知道这个杀神会不会浑不吝把自己也结果了。若是此时带着府内的高手必不会如此狼狈,想想此时境遇,还是保命要紧,猛地一咬牙,使出了他成名绝技——猛虎落地。
公子夷吾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五体亦或者六体投地,拜在倚云脚下,口中求饶着。倚云本就想唬他下,结果竟如此,也是让他始料不及惊掉了下巴,倚云鄙夷道:“如果再让我遇到你为非作歹,你,必死。”
“滚!”倚云爆喝一声,吓得公子夷吾一哆嗦,又狂喜,也不顾众家奴,起身就绝尘而去。众家奴中装晕的连忙爬将起来,屁滚尿流而去。只剩下那些受伤较重的,此时大气也不敢喘,生怕激怒了眼前这座杀神。
倚云回过身,来到那名女子面前轻轻碰了她一下,不料女子吓得一声尖叫,身子更是颤抖不已。倚云怜悯地看着她,轻声安慰几句,等她情绪稍稍稳定,便将她送回柳枝巷。
路上为了避免夜巡之人,倚云带着女子穿屋跃脊。见到月色下寂静街巷的独特景象,女子慢慢回过神,向倚云道了谢,并报了自己姓名。她叫小小,本是顺天国人,家境还算殷实,后来两国战乱,家道中落,便流落到上华城,凭借出众的才艺,才有一口饭吃。不料便发生了今晚之事。
见小小清秀的脸庞上梨花带雨,饶是倚云铁石心肠,也不禁动容。可怜她涉世未深,无依无靠,便遭此不幸,着实让人心生怜悯。
就在二人即将来到逍遥楼之时,倚云猛地心中一惊。因为他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气息由远及近,而且明显是朝着他的方向来的。倚云心中闪过几个念头,看了看天真无邪的小小,身影闪了闪,将她放到逍遥楼牌坊下,便身影一闪,向着僻静街巷而去。
在一处街角稳住身形,倚云把剑在手,心如坠入冰窟,来人的身形太快,竟在几个响指见,已然到了自己近前。
深宫宫阙之下,汉白玉玉阶下方用一万盏玻璃灯盘成二龙戏珠图案与周围殿宇间琉璃黄瓦下每隔一段距离便挂着的琉璃宫灯交相呼应,形成了一幅既壮观却又不呆板的灿烂星河。
两个黑衣人站在阶下。一人身材高大,气宇不凡,身披五爪金龙黑袍,眼神深邃,只是青丝换了白发,背手而立,仰望星空,周身紫气萦绕。另一人身子微微错后,身材略矮略瘦,面白微须,庞眉皓齿,身披绛绡云纹服,全身上下却是黑气绕身。
紫气萦绕的老者仰望星空,目光炯炯,开口道:“青天窃,你说的那无名小卒果有无上真运在身,竟能够影响国运?”声音不大,却极有威严。
青天窃轻轻颔首,低声沙哑道:“回吾王,正所谓天机不可妄泄,以防天道无常!不过此人,现在最好不死,也许将来是一个可以剑走偏锋的暗桩。”
那老者正是武封国第九代君王,庄王无咎,文韬武略,机谋深远。听闻青天窃的回答,沉默片刻,说道:“天道无常,也怕事在人为,否则你怎会借寡人身上的国运,躲避天劫。”
青天窃闻言,额头渗出珠珠冷汗,头压得更低,告罪道:“吾王护佑,老臣铭记在心,寝食难忘。”
庄王淡然一笑,说道:“你也不必紧张,寡人知你,也希望你不负寡人,办事去吧!记住,不要辜负了寡人。”
“诺!”青窃天应道,身影一闪而逝,留下庄王望着圆月,巍然长叹。
倚云站定看到街对面站着两个人。借着月光,只见对面一前一后站着两人,前者年纪在弱冠之间,面如满月,唇如涂朱,倒八字浓眉,衣白如雪,腰系啸天盘龙带,脚踏玄狐皮靴,手握宝剑,神色倨傲,嘴角挂着冷笑看向倚云,如同看着蝼蚁一般。
后者萝衣薛裳,衣襟处绣着红色云纹,腰间系乾坤倒转带,面带鬼脸面具,双目闪烁着青光。月光下如鬼似魅,周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寒气,背着宝剑,双手垂下,缩在衣袖中,衣襟无风自摆。
倚云屏气凝神,感觉到那后者修为深不可测,远在自己之上,心往下坠,又不知自己惹上什么仇家,难道是方才公子夷吾找的援手?可那人腰间的啸天盘龙带,不是一般人可以佩戴的,以公子夷吾的地位,只恐怕还要低上几级,佩龙带,如非王胤,必是庄王宠臣破格受赏。但无论是哪种,寻上自己,今晚恐怕不能善罢甘休。
“望云山奴而已,用得着这么紧张?”年轻人轻蔑的笑道。
“滋体事大,唯有谨慎处之,主。”戴面具的男子说道,声音很有磁性。
年轻人无奈地点了点头,无精打采道:“青奴,速战速决,我有些疲了。”
“诺。”青奴回道,说罢上前一步,吐了一口浊气,右手猛的伸出,身后宝剑倏的握在手中,那剑泛着淡淡青光,如同毒蛇一般。
倚云听着二者对话,错愕不已,心中七上八下,年轻男子竟知道自己的底细,而且称其为奴,可见此人身份地位,可二人谈话间,并未提及与他的恩怨,难道是高层神仙打架,殃及他这个“凡人”?倚云此时云里雾里,但也横剑于胸,做出格挡的姿态,冷冷道:“两位既然知道我是望云山的人,不知可与二位有甚恩怨。即便动手,也让我知道缘由,否则无缘无故以性命相搏,以在下看来,殊为不智。”
年轻人睨了眼倚云,不屑道:“想死的明白?无他,窥秘者死。”
“没得商量?”倚云直视那年轻人的眼睛,冰冷地问道。
“没……!”年轻人话刚出口,便神情一滞,剑罡已然拂面而来,他的鼻尖被轻轻划出一道剑痕。他没想到倚云会毫无征兆地出手,着实出乎他的意料,否则以他的修为,不至于如此狼狈。
“你放肆。”青奴怒斥一声,身形闪动,挥剑荡开袭向年轻男子的剑罡。
“清绝的修为,却如此蛇蝎心肠,找死,只叹我舍命宝剑,竟然剑斩如此卑劣之人。”青奴冷声道,说话间,身形却没有丝毫迟滞,瞬间斩向倚云三剑,剑势骤然如雷霆万钧之力,攻向倚云。
倚云瞬间仿佛被青蛇包围,连忙出剑格挡,但双方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只是三和,自己便被青奴剑罡如同秋风扫落叶般,荡出去三丈开外,竟毫无还手之力。
未等倚云身形站定,青奴舍命宝剑已如闪电般直刺倚云心脏,倚云仿佛感觉到了那舍命宝剑剑尖的寒气,惊得倚云汗湿遍体用尽全身之力,将剑横在胸口,只听“当”的一声,倚云又被荡出三丈。倚云身子倒飞的同时,青奴身形一闪,已然欺近,那青色双瞳,如鬼似魅,倚云侧眼睨了一下,心头猛的突突狂跳。
青奴刹那间又递出三剑,只见剑光闪动,倚云心下大骇,连忙举剑格挡,只听“噗”的一声,肩膀已经被舍命刺穿,那剑收的也快,倚云还未做出动作,青奴又闪到了他身后,抬起就是一脚,倚云正在倒飞的身体,犹如断了线的风筝,向前飞去五丈开外,“嘭”的重重地砸在地上,周边溅起碎砖灰尘。
青奴略感意外,以倚云的修为,居然挡下他五剑,直至第六剑方才得手,却也在关键时刻让他轻轻下浮身子,避开了要害,心中暗叹,若是眼前这个独眼龙有他的修为,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
那年轻公子咯咯笑了起来,揶揄道:“我说青奴,怎么搞的,这么难缠?要不要我帮你一把,显显我的手段。”说完抖了抖手中剑。
青奴眼中青光一闪,身形再闪,挡在那年轻公子哥身前,站在倚云身处之地,青眼望向摔倒在地的倚云。此时那浅坑中的倚云仿佛伤重不起,微微张着口,独眼却轻轻闭着,受伤处渗着血,地上染红了一片。
青奴将舍命剑尖指向倚云,那舍命剑青光大盛,剑尖处仿佛青蛇吐信儿,倚云仍是一动不动。
青奴闪电般空中虚斩,一道剑气如青蛇出洞般噬向倚云,剑气之强,势要将倚云斩为两段。千钧一发之际,倚云提起混元气,将手中剑用力一震一甩,整把剑劈空斩下那条青蛇,只是剑身被倚云震碎,分成许多碎断,如同漫天暗器般,蜂袭青奴和他身后的年轻人,自己则是身体在地上倒滑,双手快速解印。
青奴见状,暗道不好,忙挥剑成屏,将起来的碎剑搅为齑粉,同时左手也快速解印,手型几次变换,左后一挥,只听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波涛浦遁,逃!”
“封门十三针,射!”
狭窄的街道,霎时间有十三道青光一闪,射向倚云方向,同时倚云身形一闪而遁,无影无踪。
青奴吃惊不已,心里是吃了苍蝇一般,修为在六层楼以上,也就是印胜之后,方才能结印使用密术,倚云的修为最高不过清绝,却能够驱动混元气使用密术,且此密术,青奴上并未见过,能够瞬移,匪夷所思,青奴不可置信的轻轻摇了摇头。
“啧啧,想不到啊,这个奴才有些门道,居然用术逃跑了,不过看他能跑到哪去。走!”年轻公子说罢,身形一闪而没,青奴舍命剑入鞘,愣愣地看了看倚云方才所在的地方,匪夷所思,眨眼间便身形一闪,不见了人影,街巷恢复了阒无人声。
月沉云影,树影如壁。
倚云躲在一颗大树上,借着大树枝桠的遮挡,轻轻包扎着伤口,取出屠苏酒,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倒在那剑伤处,撕心裂肺的疼痛,令倚云吸了一口凉气,私下衣衫一角,将伤口包好。
夜已深,子时。
倚云斜倚在枝桠处,眯着左眼望向天空,此时一片云遮住了月光,周边昏暗下来,倚云收敛气息,努力运了愠混元气,却是气若游丝,方才逃命间,动用全身混元气,如今身体疲惫不堪,昏昏欲睡。
倚云自嘲地笑了笑,不想今日如此狼狈,竟不知所起,脑海中慢慢闪过一天的情景,迷迷糊糊中,倚云猛的一个机灵,困意全无,如果青奴能够找到自己,那吐月岂不是也身在危机中,亦或者此时已经……
不敢在想,倚云纵身下树,扯动伤口处,痛的他一咧嘴,咬着牙猛地提气,不料“嘭”的一声,整个身体竟摔倒在地,摔得七荤八素,弄得灰头土脸。倚云苦笑,无奈之下,伸手入衣襟,掏出两颗药丸,十分心疼的和着屠苏酒吃下一颗,盘膝而坐,微微闭目,放任那游丝般的混元气在体内游走,丹田处慢慢变热,混元气不再乱窜,沿着会阴、尾闾、命门、大椎、玉枕、百汇、天目、檀中、丹田闭合小周天游走,起初游走一个小周天需要五个响指,到了后来,一个响指混元气便可游走一个小周天,倚云头上蒸腾着微微氤氲。
半柱香的功夫,倚云缓缓睁眼,左眼恢复了冷静,活动了下筋骨,慢慢起身,身形一闪,没入黑暗中。
一个身影,鬼魅般闪落在倚云方才落脚地,整个身子包裹在黑色鹤氅中,只是衣服背面秀着颗骷髅头,散落的头发,看不清面容,口中发出“咯咯”的声音,一个响指后,与倚云一般,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