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闲聊的时候,走过来一个虬须大汉,身材魁梧,满身油腻,眼若铜铃,眉成一字,方口厚唇。来到石锁身前也不说话,俯下身子,使手问了问,右手握住锁把,腰中较劲,轻轻一憾,石锁竟然被他轻轻举起。举起还不算,那虬须大汉将石锁上下飞舞,耍了一番,惹得围观众人齐声叫好,赢来一片掌声,那虬须大汉胳膊笔直不弯,脸上笑容满面。
举重若轻。耍了一番后,虬须大汉轻轻将石锁放到地上,瓮声瓮气道:“老板,拿钱来。”
店中伙计老板全都出来了,见此情形,老板连忙上前,嘻嘻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隔壁屠夫啊小乙啊。”
虬须大汉正色道:“老板,你别跟我套近乎,石锁上写着呢,举起便有百两赏钱,快快拿钱,我还得卖肉去。”
老板满脸陪笑道:“小乙,你看看石锁底下写的什么。”
小乙再次轻轻举起石锁,看了一眼,脸色变了,道:“老板,你不地道啊,凭什么除了我以外。”
老板笑道:“小乙天生神力,街头巷尾的邻居谁人不知。所以除了你以外。”
小乙眼睛一瞪,便要发作,吓得老板混身一哆嗦。正在此时,人群外传来一个老妪声音,焦急道:“小乙,不要惹火。”
熟料,怒发竖起的小乙,闻听此言,竟然火气顿息,应了一声:“是,娘!”转身迈步便走,周围人纷纷让路。容闲忙挤出人群,见小乙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老妪向街边走去,心中感慨小乙是个孝子,从怀中掏出一百辆银票,吩咐孤月送与小乙。
想到自己身世孤独,从小便没有父母,即便想要当孝子,都不知道孝顺谁,神色一暗,心中羡慕小乙。纵使他身上揣着万辆银票,却怎能换来亲生父母,“孝子床前一碗水,胜过坟前半山灰。”容闲乞讨之时,曾偷过大户人家坟前食物,亲眼见过许多大户人家,有哭无泪,烧纸随心,世人却只闻哭声,只见纸灰,便称道孝顺,真让人可发一笑。
兴趣索然,正是正午时分,腹中已经擂鼓了,有些事情也需要与四女交代一下,便就近找了一处酒楼。酒保见他衣着不俗,还有四位美若天仙的美女相伴,知是富家公子,连忙一阵风般将他们引到二楼厢房雅座。容闲看了看,十分满意,厢房门口有帷幔,还可以欣赏楼下说书人说书,便坐了,四女相随。
点了几样小菜,便同四女一同慢慢吃着,容闲也着实饿了,忙吃了几口。
四女慢条斯理的吃着,容闲瞥了眼四女,不觉胃口大开,真是秀色可餐,狼吞虎咽了一阵,容闲打了个饱嗝,道:“你们四个,不能老跟着我。”
四女闻言,同时放下手中碗筷,看向容闲,脸上隐隐有怒容。孤月心直口快,道:“公子,你这就要赶我们走吗?”眼中竟蒙上一层薄雾。
容闲大呼头痛,解释道:“不是赶你们走,是跟着我回虔门府第不方便,再者我还有几件事要你们帮我去做。”
几人闻言,纷纷长吁口气,继续慢慢品着菜。容闲将身上的钱交给孤月,让她带着隐月与藏月寻一处宅院,先安顿下来。又告诉孤月云寂的遗物所藏地点,待宅院购置妥当,将云寂遗物转移到宅院处。
容闲让待月女扮男装跟着自己,一者保护自己,再有就是临事也多一个帮手。容闲将计划和盘托出,待去过东莱遗迹归来,便退隐于闹市,与四女安度余生。
正说话间,楼下说书人惊堂木一拍,便开始讲起了江湖传闻,容闲听着不禁入神,那说书人口吐莲花,抑扬顿挫,原来是讲着一则故事:一位庙堂重臣叫做菃如,奉王命去阊州城做官,熟料还未到任,便在半路被人刺杀。刺客叫做牟颖,刺杀成功后并没有逃走,而是拿出血书,声称自己本是呼啸山林的盗匪,原与菃如为刎颈之交。不料菃如遇色生心,无意间见到牟颖的妻子美貌异常,便暗通官府,一鼓荡平了盗匪的老巢。万幸牟颖身负重伤,逃出重围,得知菃如劫了她的爱妻,百般蹂躏,致使那可怜的女子不堪折辱,饮药自尽。熟料苍天无眼,菃如竟然官运亨通,牟颖实在忍无可忍,才出此下策一举击杀菃如,好汉做事好汉当,幸亏遇到断案如神的相爷,为牟颖伸冤,并将他收在府中。
酒楼中众宾客听着说书人侃侃而谈,无不对菃如咬牙切齿,恨其无义,弑兄夺嫂,禽兽不如,连带怨穆王用人不明,赞相国英明。
容闲乍闻之下,也是义愤填膺,无端升起一股豪气,设身处地,夺妻之恨,如何能忍,若换做他是牟颖,也会放手一搏,掣剑刃敌,血溅七步。又望见四女均神情专注地听着说书人评论,眼中尽是怒意,料想四女行走江湖,自然对侠义看得更重,若是菃如遇到她们四人,定会不测。
卖兄劫色,富贵荣华转眼间成为泡影,菃如殊为不智,但当局者迷,身在山中如何见山。
正感叹间,酒楼下一阵喧闹,一个衣衫褴褛状若乞丐的人闯进酒楼,疯了般奔向说书人。说书人正在唾沫横飞,冷不防被人扯着衣衫,吓了一跳,缓过神,怒道:“哪里来的乞儿,扯我做什么。”
那乞丐声音嘶哑,哭到:“你圬人清白,满口胡诌,我,我跟你拼了。”酒楼里登时走出两名凶神恶煞般的大汉,拖着乞儿,骂骂咧咧地用力扔到了门外。·说书人定了定神,继续讲说其他的江湖轶事。
经过这番闹腾,容闲也了无兴趣,见四女早已放下碗筷,便起身向酒楼外走去。孤云放了银子在桌子上,又额外赏了说书人。五人在在酒楼门口,又见到大闹酒楼的乞儿,此时被甩得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走到酒楼旁,找了背阴的地方坐了,擦揉着手和腿,显然方才两个大汉故意教训过乞儿。
容闲自幼便流浪街头,最熟悉不过乞丐,见那乞儿行径,不禁皱了皱眉,又细细打量了乞儿的衣服,踱步向乞儿走去,乞儿正在揉捏着伤处,瞥眼看见周围站着五人,登时眼中闪过恐惧,粗声粗气道:“你们……你们要做什么……杀人灭口吗?”说着全身似怕极,蜷缩在一起。容闲伸手抹去乞儿下颚的泥土,乞儿愈发惊恐,全身都成筛子,不自禁竟惊叫起来。
四女见容闲行为古怪,又不知他为何对乞儿感兴趣,均是一脸疑惑,孤月口快,说道:“公子,你不会对乞丐也感兴趣吧。”待月忙道:“孤月,不许口无遮拦。”待月了解容闲,他虽浪荡形骸,骨子中却不畏强,不凌弱,见他认真打量乞儿,相信他自有他的道理。
容闲思忖片刻,道:“我相信你。”乍听之下,四女不明容闲所言何事,乞儿闻言,却身子一颤,嘤嘤哭了起来。声音却不是先前粗旷,取而代之莺莺燕燕,极为好听,接着颗颗泪珠滚落,脸上更如水墨画。容闲叹了口气,重复道:“我相信你,可愿随我来。”乞儿先是一愣,随后咬了咬牙,问道:“你是何人?要带我去哪里?”
容闲微微一笑,道:“我是相信你的人,带你去安全的地方,这就够了。”
乞儿思忖了片刻,轻轻冲容闲点了点头,慢慢起身,跟容闲而去。
容闲不知道的是,距离他们不远处,一双恶毒的三角眼冷冷地盯着他们,丑陋无比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倏地人影不见。
容闲吩咐孤月带着隐月与藏月去置办房宅事宜,可格外嘱咐她们行事低调,最好女扮男装,一切购置物品,权宜行事不必问他。又约定次日见面的时间地点,三女方才依依不舍离去。
容闲雇了驾马车,让乞儿与待月坐在车厢中,自己则与车夫分左右坐在车辕处。一路无事,偷偷潜入虔门府第回到典药阁。容闲悠悠然坐到桌旁,给自己倒了茶水,慢慢喝了起来。甲子见到待月十分高兴,又见道乞儿,眼中流露出不解,容闲没时间解释,直接让甲子带乞儿去浴缸清洗,甲子心中不悦,嚅嚅道:“男女有别,我……”容闲不等她说完,道:“女子。”
连站在身边的待月都露出疑惑,容闲向她招了招手,道:“坐,休息片刻,我们听另一个版本的刺杀菃如案。”待月款款坐在他身旁,看着容闲,好像越发看不透他了,只见他眉头紧锁,仿佛在想事情,便慢慢给他又倒满茶,静静等待。
半柱香之后,内堂走出两人,甲子微笑着走在前面,看着容闲一脸佩服。后面慢慢跟着一人,只见她皮肤白皙,脖颈儿秀美,明眸皓齿,穿着容闲的红麻衣,头发用纱布简单做了阴阳巾,神态忸怩走到梨花木桌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显得俊俏可爱,比起先前的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简直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