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见状,竟起身降级相迎,寒暄两句,凑到宗主耳边低声道:“宗主生的好儿女,儿子虎胆熊威,女儿超凡脱俗,让我这个相国都羡慕得紧啊。”
相国身材中等匀称,不惑之年,面白无须,眉宇间寒光凛凛,不怒自威,说起话来缓慢而有力度,看似面带微笑,实则笑里藏刀。
如肉山般得宗主闻言眼中寒光一闪而逝心中暗怒。宗主早已得到依牧与冲华酒楼冲突的密报,本想借此机会化解双方仇怨,想必以相国心胸不至于如此无量。但不料今晚筵无好筵,相国话中有话,看来定会借机为冲华找回场子;另外宗主早有耳闻相国垂涎晚柠美色,如今相国特意夸及晚柠容貌,贪恋美色之心暴露于表。宗主暗压气愤,陪笑道:“相国过奖,犬子失礼之事,我另当登门赔罪。”
相国哈哈大笑,道:“小孩子闹闹而已,何必挂怀,请。”
正在两人暗地里较劲的时候,容闲偷眼看向相国席后,冲华抿着唇,正冷冷地打量着他,冲华身后坐着面阔三寸、骨瘦如柴的梦畏。与先前蓬头垢面不同,此时他身上穿着武士劲装,利落许多,看向容闲,竟残忍的笑了笑,右手抬起,食指与中指并拢在自己脖子前虚划,挑衅示威着。
相国与瞿园夫人寒暄过后,又皮笑肉不笑的与无殃和依牧打过招呼,见到晚柠,双眼登时亮了起来,趋前道:“晚柠小姐,闻名不如见面。”
晚柠款款施礼后,冷淡道:“相爷你好,晚辈有礼了。”
晚柠身后的众武士深深施礼后,纷纷落座。忽然近门处一阵轰动,一名衣着华贵,相貌俊俏的少年公子跨步入厅,后面跟着一名身材挺拔笔直,肩宽魁梧的大汉。大汉脸上有一道清晰的刀疤,虎目剑眉,鼻梁略作鹰钩翘起,虎目精光闪闪,气势逼人。厅内众人登时纷纷肃穆而立,相国更是紧走几步,来到那年轻公子身前,施礼道:“不知封盈王子驾到,有失远迎,幸勿见怪。”
封盈王子春风和煦般笑道:“我不请自来,还请相国不要怪我才好。”
此时相国家奴已然在相国坐席旁添加了一席,相国边走边道:“封盈王子大驾光临敝舍,我这里顿觉蓬荜生辉,请。”
封盈王子神采飞扬,神情和睦,含笑与各席打招呼,美目不时横扫厅内众人,众人能够被王子注意到,登时喜悦非常,一时间大厅气氛热烈许多。
应邀赴宴的宾客均是携带家眷。庙堂重臣与富商巨贾的家眷均是盛装赴会,罗衣长褂,头戴步摇,耳坠明珠,腰缠玉带,衣香鬓影,让人炫目神迷。如今见到二王子,女眷中矜持的颊现桃花,温婉施礼,胆子大的更是眉目传情,含情脉脉,厅内一时间春光明媚。
晚柠神态高傲,不入俗流,而是转身怒目看向容闲,轻轻凑到他身边,恶狠狠道:“恶贼,我绝不会放过你。”说罢美眸翻了容闲几眼,便转脸不再看他。
容闲呆了呆,一时间竟无言以对,没想到这小妮子如此心胸狭隘,心想:“老子一定要找机会逃出虔门府第,不然被你这母老虎顶上,说不定哪日就被噬得骨头渣都不剩。”
封盈王子众星捧月般坐在相国身侧,有意无意瞥向晚柠的眼光中尽是关切之情。晚柠不知如何应对,垂头躲避。
大厅热闹非凡之时,相国起身清了清嗓子,道:“本相今夜与诸位同聚,有幸封盈王子参加,在坐的众人都是我的客人,请随意,今日不醉不归。”说罢轻轻拍手。
多名歌妓鱼贯而入,曼妙起舞,厅内众人也不再拘束,边饮酒边欣赏歌舞。封盈王子与相国切切私语,席间众人也交头接耳交谈着,容闲则是面色沉重,盯着厅中歌妓中的一人。那名歌妓貌美绝伦,身姿婀娜,轻纱照面,碧衣长袖,翩翩起舞,真乃“长袖善舞”。奇怪的是,歌妓不时凝视容闲所在席位,即便舞动长袖、转身回首之时也翘首盼之。容闲看着那美艳白皙的脸,脸上留下了冷汗。
那名歌妓轻轻开口唱道:
“午夜无声月满天,一声柔橹破孤烟。秋江三叠临风弄,欲托琴心问水仙。
红墙隐隐离宫近,楼台金碧琉璃映。秋花深锁六宫间,夜乌梦稳双堤静。
玉宇高寒展画图,此身濯魄到冰壶。夜山如影人声寂,瑟瑟西风瘦绿芜。
忽闻笑语花间出,两美双双堤上立。顾影低回若有情,月华如水秋衣湿。
对此苍茫百感生,凭将幽意托瑶琴。冰弦掩抑焦桐语,写尽相如曲曲心。
最怜此际情难识,半是踌蹰半怜惜。人影遥随花影流,芳心暗与琴心合。
罗带风飘云鬓斜,分明咫尺隔天涯。空教绿绮怜君意,何处红楼是妾家。
苦向篙师详姓氏,曲中暮雨依稀是。衣香人影最魂消,一叶扁舟归去矣。
此时珠斗影阑干,囊住龙腰不再弹。独对银蟾愁不语,夜潮声急海门寒。
归舟载取新愁重,玉钗惆帐墙东宋。天风环?荡余音,残灯红晕芙蓉梦。
梦魂仿佛向瑶台,依旧明妆约步来。凉月影中情缥缈,万花深处意徘徊。
花前月下还相见,分将团扇遮娇面。自言天上谪仙人,谢君深意空留恋。
鸡声喔喔动晨光,一枕游仙未许长。自写新词怜蛱蝶,空将锦字托鸳鸯。
从此段家桥畔路,愁过当时鼓琴处。满地苔钱燕子飞,桃花门巷迷崔护。
屈指相思秋复春,镜中眉黛画中身。只应一片西冷月,曾照微波解佩人。
我闻此言重太息,世间万事空陈迹。花月姻缘事有无,情禅参破成鸿雪。
我亦人间有半生,花前曾解唱双行。月中人去琴声悄,一曲长歌万古情。”
一曲唱罢,歌妓声音宛若天籁,厅内众人无论执杯拭面,还是窃谈微笑,看向歌妓之时,脸上表情都为之一滞,更有瞠目流涎,酒洒肉落而不觉者。
相国干咳一声,轻轻拍手,歌妓舞罢,纷纷退出,众人方才如梦初醒,顿觉失态,尴尬不已,容闲冷汗顺着脸颊滴下,见左右众人毫无异样,以为自己眼花,安慰自己一番,神色略定。
”当!“钟声响起,众人放下手中酒筷,看向相国所在,冲华兴趣盎然站起身,面向相国与封盈施礼,又向众人施礼,众人忙回礼,冲华嘴角微笑,道:“今日宴会,既有歌妓舞袖,又怎能少了壮士舞剑,不知在座各位意下如何。”
相国环视厅内,一阵长笑道:“顺天国以文治国,以武安邦,正所谓文武兼备。我国穆王更是重视武备,崇尚修武之人。在坐各位不必踟蹰,我们演武助兴,点到为止。”
厅内众人一起称是。宗主皱了皱眉,转身瞥了眼依牧,心中暗暗猜测,冲华此举定式为报复依牧而来,不禁发愁。
冲华得到相国的暗中支持,更无忌惮,目光落到依牧身上,欣然道:“想不到虔门府第,人才辈出,两位公子更是一表人才,是我们后辈的楷模。虔门宗主,可有兴趣让两位公子舞剑助兴呢?”
宗主心中对冲华极是鄙夷,又怕无殃与依牧受伤,干咳一声,道:“正如相国所言,顺天国文武兼备,宗门之中,更需要文武相济,犬子生无异骨,非学武材料,以文采稍长,故此请冲华公子另请修为高明之士,为大家助兴可否。”
冲华冷笑道:“宗主自谦了,两位公子果真没有男人气概,不敢演武吗?”
无殃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所谓的表情,依牧脸憋得通红,知道冲华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想到以命相博,心中踟蹰,低头默然不语。
宗主冷哼一声,方要开口,晚柠断喝道:“晚柠虽为女流,愿为宗门一战。”宗主闻言双眉紧锁,心中盘算着对策,冲华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晚柠,不怀好意道:“晚柠小姐,演武场上,你来我往,一不小心伤到你,可不是好玩的。”
晚柠柳眉倒竖,怒道:“对阵你,我一只手就够了,届时还望公子不要哭叫得太难听,扫了大家的酒兴。”
宗主还未来得急教训晚柠注意言词,冲华大怒刚道:“你……”不想容闲猛地推桌而起道:“宗主,舞枪弄棒还是男人之间更公平,小的愿意一舞。”
宗主心中大喜,暗赞容闲聪颖。如果真是相国公子与晚柠,亦或者依牧交手,无论谁受伤都不好收场。如果找人代为一舞,便有了缓冲,届时双方还可以不撕破脸皮,赞赏道:“好,允你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