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箫去母亲生前的院子呆了一会,往事历历在目,无什感伤和怀念,只是觉得久不居人有些冷清阴寒罢了。
有人说他是做样子,有人夸赞他孝心可嘉。
其实,他不过是来感受一下氛围,看看能不能发掘一些新的情绪。
二者一比较,他还是做样子多一点,他是儿子,他应该这样做,仅此而已。
他果然还是无心无情。
出门时候,碰到了父亲凤寞,简单寒暄几句。
凤老爷看着越走越远的凤箫,叹了一口气:“他终究是还是怨我呀。”
凤老爷不假他人之手亲自烧着纸钱,欣慰里多了一丝苦涩。
“明珠,我们的孩儿也不是完全没心的,你看看他呀,还是有情绪有感情的。他首先学会了怨。”
“以后他会学会更多的情绪和感情。”
明珠,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任何女人可以撼动你的位置。
火光跳动,纸钱纷飞如同灰色的蝴蝶被风无措地卷起漂泊流离,穿风沾衣。
团团灰蝶被一片眼花缭乱的剑花斩碎,悠然落地,残骸遍地,又被行走间裙摆的风扬起迷离。
凤轻嗤笑一声:“不愧是父子,都喜欢做样子。”
他母亲对凤箫也不差,怎么不见凤箫多去祭拜他母亲几次?
他母亲生前得了凤老爷那么多宠爱,为整个家呕心沥血。
生前,她一生为妾。
死后,凤老爷记住的只有明珠夫人一个女人。
喔,不对,他应该叫她江姨娘。
毕竟,她一辈子都没有爬上平妻的位置,而凤老爷到她死也一辈子都没提她上位。
剑尖一挥,一道寒光一闪而过,一只灰蝶落在剑尖上。
“生前,不对人家好一点。现在烧那么多纸钱做给活着的人看。”
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想求个安心,这一家子真真是讽刺。
明珠夫人,江姨娘。
明珠是掌上的明珠,江睨是江底的淤泥。
一个是官家小姐,一个是陪嫁侍女。
明珠和泥沙又有什么好比较的呢?
可凤轻还是止不住恨凤老爷:“既然纳了她,又为何不对她好一点?”
若不是,他母亲聪明机灵一直模仿明珠夫人,恐怕他们指不定就被那些阿谀奉承趋炎附势的下人践踏磋磨死了。
见识过母亲江姨娘的可悲可叹的命运,凤轻断然不想智姬重蹈覆辙。
可一个青楼女子做得了什么?
别说做凤家的妾,凤家家世清白,智姬恐怕连门都进不了。
剑尖一颠,凤轻大步踩过灰烬,走了。
凤轻溜出去见智姬,两人温存厮磨,云雨初歇。
智姬柔若无骨地依靠在坚实年轻的xiong膛:“公子,不要为智姬这么做,智姬不值得。”
凤轻握住捣乱的手嗅了嗅:“因为我爱你,所以你值得。”
“智姬,给我生一个孩子吧。”
家族重视血脉,定不会让血脉流落在外。
智姬妖艳的眼眸迟疑地转动着,在凤轻看不见的地方闪现出嘲讽一片。
花街的女子独自生下孩子的大多生活凄惨,就算进了家门也不过是卑贱之人,一辈子任人差使。
等凤轻一走,智姬喝下一碗药,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侍女:“智姬姑娘就没想过以后吗?”
精致的药碗在智姬手中转动着滚到地面,“啪”一声就碎了。
“是奴婢多嘴了,请智姬姑娘责罚”侍女赶紧下跪。
“收拾了吧。”智姬挥挥手,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欣赏着自己新染的指甲。
“小丫头,不要总想着上岸。与其做个妾,还不如在这里自由。”
少年热忱,最容易打动人,也最容易消散了。
智姬并非星夜城人,而是平秋城人,早些年平秋城瘟/疫,随同家人等一起逃亡。
可惜的是,他们都死在了旅途之中,只剩她和未婚夫相依为命着在乞丐窝里长大。
乞丐窝里没有尊严可谈,为了和活着吃上一口饭什么都可以抛弃。
他总是会吃着馒头夸她能干,问她怎么乞讨到了这么多食物,后来大了,他慢慢不再问了。
好不容易逃离乞丐窝,他们有了安定的生活,打算成亲,智姬都偷偷开始绣鸳鸯百合头盖了。
他说他没钱,他要多赚钱好给她富裕的生活,他偷偷迷上了赌博总想赢回来前面输的钱结果越陷越深。
等智姬发现已经来不及了,还不起巨款,债主就要断他一条腿。
智姬被抢来抵债,债主看智姬容貌姣好转手卖进了花街。
智姬逃跑过几次都被抓了回来,直到那一次妈妈亲自带她去看了她的未婚夫。
他戒了赌,一身干净,守着一家小铺子,娶了一个清白平凡的小姐。
而智姬当时在花街已经小有名气了。
她费尽力气努力回到原地,可原地已经没有等她的那个人了。
花街长大的孩子,恐怕终其一生都难以摆脱花街在他们灵魂上的烙印。
智姬抽着水烟,烟雾缭绕中妖艳精致的容颜更加勾魂夺魄,“一个人怎么可能犯两次相同的错?”
男人的话最不可信了。
靠男人?
不如靠自己。
钱能解决的问题,何必谈感情,别让感情脏了钱。
凤二公子要和她玩玩,那就玩玩呗,有钱不赚是傻子。
她倒要看看这个凤轻能坚持多久。
凤轻想要娶智姬进门,珐琅就成为了一个契机。
一团漆黑,就不容易看清楚谁更黑了。
殊不知,要想骗别人就先骗过自己,有些戏做着做着假着就真了,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被人惦记的珐琅正在家里和父亲何玲珑吵架。
何玲珑本名何琦,平秋城人是也,江玲珑为妻,妻亡后,为悼亡妻,改名何玲珑,世人赞曰:大痴。
何玲珑雷霆发怒:“我让你多接近大公子!你亲近凤轻干什么?”
“一个眠花宿柳,红颜知己无数的花花公子,能有什么出息?”
珐琅正喝茶,何玲珑冲进来一顿乱吠。
粉彩瓜碟纹茶杯往黄梨木的茶几上重重一搁。
珐琅腾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怒目而视,与理据争:“你让你唯一的女儿——我去嫁给一块石头,一个瞎子?”
左右都是泥潭,她宁愿嫁给一个风花雪月的浪子,也不想嫁给一块永远都捂不热的石头。
“我让你嫁你就嫁!”何玲珑一拍桌子,怒发冲冠,“瞎子怎么了?凤家家大业大还治不好一个眼疾?”
珐琅高抬着下巴,厉声指责:“你能保证一定治得好吗?莫不是你要让我守着一个瞎子过一辈子!”
“孽子!你要违抗我不成?”何玲珑指着珐琅的鼻子,“等你成了残花败柳,我看谁还会要你?”
“怎么不装了?何大善人?”珐琅抱着臂踱步有着,忽然毫无预兆伸手把一个珐琅彩花卉纹瓶轻轻推了下来。
再完美的伪装,朝夕相处总是会漏出破绽。
看起来一团和气的何玲珑居然是个控制狂!
珐琅一甩袖:“何玲珑冷静了吗?要不要我再砸一个?”
何玲珑又气又心痛:“你、你你简直反了天了?要不是为父给你养到这么大,你早就死在来星夜城的路上了!”
“现在让你亲近一下凤大公子,你吃我的用我的,还要跟为父对着干?”
珐琅高高抬起下巴:“那你有本事别生我呀!你现在就掐死我呀!说得这么凄惨,还不是卖、女求、荣!”
要是为了听话,生孩子做什么?
不如养狗,人心多复杂。
他想把她控制在手心,操纵她的一切人生,稍微不如意就破口大骂。
她的父亲何玲珑把所有的温和良善都给了她的母亲和外人,没有给她留一丁点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