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张机,一心长在百花枝,百花共作红堆被,都将春色藏裹面,不怕睡多时。
“梆——梆——梆——”更鼓已经是敲响三更。
烛火突地爆出一个火花,烛光摇曳。外面早就夜深人静,期待中的脚步声并没有如愿响起。
方晗菊怔忡地放下手中的绣花绷子,实在没有什么心情再继续绣下去。抬手看着手腕上包裹的白绢。几天前生死相依时的海誓山盟,犹在耳边回荡。
难道一切都是假的?
原本还以为,夫妻两人缣褋情深,心意相通。根本就无须去妄加猜测些什么。可是随着时间过去得越久,信心就变得越来越微弱。
她有些赌气,疾步走出卧房,随手抽出挂在墙上作为装饰的,那两把鸳鸯青钢宝剑;气冲冲的来到外面的院子里。心情恶劣的极点。
已经是夜深人静,只有纺织娘虫[吱吱]的鸣叫声。偶尔一阵微风轻轻拂过,枝叶微微颤动,沙沙作响。
仰望着挂在天际的一轮盈盈满月,回想起新婚前夜的那一片辽阔星空。当时对未来的种种感慨和遐想,仿佛历历在目。
不仅唏嘘感叹不已。
今夜的月光是如此皎洁如水,清澈透明。却因为心境的哀怨而变得寒意逼人。
努力的将一切杂念摒除在思绪之外。
然后气运丹田,跨步挺身,开始抬手起式。闪烁着犀利银光的双剑,向两边缓缓划过,如同水波荡漾。渐渐的气势变得凌厉起来,剑音啸鸣。
时而如长虹贯日,时而如流星追月,朵朵剑花挽就,顺势冲天而起凌空旋转。仿佛是月中的凌波仙子,踏云翩翩。
旋即又好似天女散花,倾覆而出。
自幼年习武时,奶娘就说她的心思过于缜密周详,不宜学些太过深奥难懂的内功,以免将来走火入魔。所以传授给她的是上乘的轻功和一套九天璇玑剑法。[璇玑即北斗七星之北斗二,有时也泛指北斗七星。]
因为从来也没有真正的与人交过手,完全不知道自己功力深浅。等到一套剑法演练完毕。庭园里,那株百年的老梅树,已经是落叶纷飞。
每一片树叶都是整齐地从叶柄处顺着叶脉剖开,一分为二。
发鬓微微泛起汗珠,徐徐将双剑合一。方晗菊感到浑身上下已经舒畅许多。她的心情也没有先前那么郁闷,细细想来,自己和齐瀚威,虽然一见钟情,两心相悦。也不过是数日的夫妻。双方的习惯、秉性也还完全不知道不了解。
既然是有缘,在一起做了夫妻,就应该真诚的相信彼此。若是他的确是怀有二心,又何苦为难自己,在这儿百般的煎熬。
必定会拂袖而去。
绝不会让自己,时刻处在紧张不安的情绪里,日夜痛苦不堪。
昏昏沉沉的,宁可韵从噩梦中惊醒后,心烦意乱的正想翻身坐起来。
忽然听见哥哥的声音,好像在房间外面与人说话。她连忙又闭上眼睛,不愿去面对哥哥那无比同情的目光。然而仔细倾听,另外一个人的声音,竟然会是瀚威哥,简直令人不敢相信。
她强忍住激动不已的狂喜心情。
继续躺着,假装仍旧未能清醒过来,想要探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应该是瀚威哥,已经知道了上午的事情,被自己感天动地的真情所打动,所以急忙赶过来看望自己的。这真是太好了。
“阿威!拜托你帮帮忙好不好,难道你真的忍心,就这么看着可韵,可怜兮兮的一直病下去?”宁可卿倒是希望能够用哀兵之计,留下齐瀚威,给妹妹制造一线机会。却没有敢说明白,妹妹其实一直在苦苦的痴恋他的事实。
当然,自己曾经找上门去,企图用巨额钱财,说服收买方家小姐的事情,更是子字未提。
齐瀚威摇摇头说道:“不是我不想帮忙,实在是男女有别。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够随便出入年轻女子的闺房。再说,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我家娘子肯定会担心!”却根本就没有去多想,这其中必定的缘由。
只是一门心思的在担心,一整天没有看见自家娘子,也不知道她的身体,有没有恢复得好一些。
“拜托,你就假装是关心可韵,所以才过来看看好不好。大夫已经说了,她是因为情绪起伏太大,过于激动,才会迷失了心窍!如果再受到什么刺激。恐怕——”宁可卿故意说得可怜兮兮的。
“那我也不能违心地说谎,再说你妹子得了急症,找我做什么?我又不是郎中、大夫会瞧病。要不,你去请我大嫂过来看看。她对不少疑难杂症很有办法。连我家娘子这次遇险,都多亏是她出手相助的。”齐瀚威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想要尽快离开。
还觉得宁可卿这麻烦的家伙,是不是已经急糊涂了;居然莫名其妙的,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蠢话。
“那!要不这样!你就陪我一起,去一趟百里之外的千岩洞总可以吧。
去拜托那里的一位,德高望重的白梅师太。向她求些灵丹妙药回来。你不是总担心你娘子身体不适!听说很多体弱多病的女子,只吃了几帖汤药,就身强体壮起来了。”看来今天晚上,齐瀚威他是绝对不会轻易的,踏人妹妹房中。
那么一切都不能实施,计划得有所改变。
如今也只好用些不光彩的手段,来破坏和离间他们夫妻的感情。到那个时候,阿威也只能是百口莫辩。
“这个,可是——”天已经黑了,也不需要急在这一时半刻吧?!
宁可卿赶紧上前一步,拦下他以后,花言巧语的劝说道:“走呐!凭咱们的能力,完全可以快马加鞭,连夜赶路。相信明天傍晚时分,肯定就能够赶回来过中秋佳节的。你也可以给你娘子一份惊喜!我先出去交待一下。让仆人赶紧去给你家里送个口信。这样,你娘子也就不会太过担心,你看可好?”
至于要交代的是些什么,就值得好好考虑了。
“那——好吧!”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才对,的确听说那位师太是个活菩萨。能够得到良药,对娘子的身体复原,应该有帮助。
“那咱们走吧!”他已经花了些许银子,要府里的仆妇用人,明天早上四处去宣扬。并且把齐瀚威来宁家的事,说得越可疑越好,相信过不了多久。
一切就可以如愿以偿!
宁可卿虽然觉得这样朋友不仁不义,感到有些抱歉。不过,要不是那位方小姐,表现得实在是太过傲慢,怎么也不肯接受可韵。自己也不必出此下策的。
只能怪她把话说得太绝!
他根本就是把责任,全部推诿在别人身上。而不肯去承认,其实是在自己本性里,所表现出来的自私自利。
听到外面的一番对话。宁可韵简直就是如雷轰顶。
她感到一阵寒意,直透心底,嘴唇动了动,却又忍住。不由僵直着全身,泪水不断滚落。不会的,不会的。难道这么多年来,瀚威哥从来也没有喜欢过自己吗?
冷静地仔细想想,从认识到现在,过去整整六年。他好像连一句话也没有跟自己讲过。每次都是自己主动地开口。后来因为赌气,故意不去理睬他。
甚至眼神也不曾有过交会过。
一直认为自己,有着如花似玉的美丽容颜和万贯家财的家世,哪个男人看到会不动心。却不曾想过。心高气傲的结果是,人家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往情深。
岂不是作茧自缚。这不是太可笑了吗?
“哈!哈!哈!呜——呜——”她忍禁不住的,又哭又笑起来。那苦笑声在凄厉之中,还包含着极大的悲愤。
端着参汤刚要走进房间里面的,是一个新来不久的小丫环,本来就是提心吊胆的。听到这吓人的哭声笑声,也没有胆子进去弄个明白,扔下托盘就跑。
一路还在嚷嚷着——
“小姐疯了,小姐疯了。”顿时就像是往热油锅里倒了一碗凉水,完全炸锅了。
“什么?老三他昨晚留宿在宁家,还跟宁小姐亲亲热热的共处一室。这怎么可能,去叫他过来,简直是在开玩笑!”齐夫人一大清早的,连早饭还没有吃。
就听到这个恍如晴天霹雳一般的可怕流言,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是——”
芍药有些吞吞吐吐,想说又不敢。
“支支吾吾干什么?不会的——我绝不相信。”自己这三儿子,向来耿直,没有做过任何鸡鸣狗盗之事。怎么会有这种无稽之谈?
“可是三公子的确一夜未归。是宁家的下人们,早上出门买菜时,亲口对咱们府上的人说的!这会外面恐怕已经全都传开来。还说咱们的三少夫人是个——粗鲁跋扈的母夜叉。所以三公子才会——去找温婉可人的红颜知己。”芍药刚说完,连忙用手捂住嘴巴。
方晗菊这时已经进来请安,显然方才的话,全都一字不漏的听到了。可是出人意料。她倒是显得非常的平静。
彬彬有礼地向婆婆纳福问安。
“媳妇!这事——”齐夫人心急地想要替儿子辩解。
“婆婆不必担心!媳妇深信——这应该是宁公子涉嫌故意而为,昨日媳妇曾经亲口应诺。若是夫君有二心,必定和离而去。偏偏就在此时传出流言,不觉太过巧合吗?”
这宁家兄妹做事风格一致,都是有勇无谋。遇事浮躁急进,漏洞百出。一心只求达到目的,弄得藏头露尾的,要想对付,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没错——是这样。那个宁小姐向来不是什么贤淑的女人!性情骄横跋扈,又经常咄咄逼人。怎么可能会一下子变得温婉可人。”
齐夫人都给气糊涂了,这一下被媳妇给点醒。顿时恍然大悟。
“既然宁公子虚情假意,利用同夫君的朋友交情!又肆意而为地在外面败坏媳妇的名声!那么媳妇为了保护夫君和齐家声誉,也只好——以其人之道,还治人之身。不知道婆婆意下如何。”方晗菊以退为进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