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十九年六月。
稷雍学宫。
雍稷学宫里坐在最前桌子的是穿着浅紫色衣裳的珊玥公主,紫色也成为学宫里最靓丽的色彩。王子的衣服从来都是一成不变的白色,庄先生放佛只有那件衣服似的,没有人见过他穿过其他颜色的衣服,这是稷雍学宫里从来不会改变的色彩。
珊玥正爬在桌面一动不动的听庄先生传授治国之道,这完全是表面看到的猜测,没有像往事一样东张西望不是在认真听庄先生授课,而是在想着别的东西。珊玥的身边是王兄沓卢曼禺的太子专门坐位,只是今天父王召去接见使者,所以位置是空着。这样坐在最前面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这是离庄先生最近的位置,自己能看清庄先生的眼睛是在看书还是看下面的人,不好就是自己在做恶作剧的时候很容易被庄先生发现。太子坐位后面桌子坐着二王子沓卢曼砜,此时正呆呆看着前面空着的位置,庄先生说了什么浑然不觉。坐在珊玥身后桌子的三王子沓卢曼达正,此时是整个学宫最认真庄先生授课的人。
“君王只强调礼教,百官则疏于勤政;小吏重礼教则远民意,庶民讲礼教则国家太平。民乃国之根基,民安则国富,民心乱国家便难有太平......”庄先生在前面聚精会神地讲着课,眼睛只看着手中的古卷一字一句的读着。
珊玥偷偷回过头看自己身后的沓卢曼达,发现正聚精会神听夫子讲这些治国安邦的大道入迷,便寻思要把他桌子上的书卷拿走藏起来,再等着看他发现书不见的时候,便把头往桌子底下钻整个人只能见到普股时候可笑样子。
“珊玥公主。”
夫子的声音吓得珊玥赶紧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庄先生,我在听你讲呢。”珊玥公主狡辩道。
“我是想告诉珊玥公主,王后娘娘有事找公主。”庄先生不紧不慢说。
“庄先生,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就不要告诉母后了好吗。”珊玥可怜兮兮的样子哀求道。
“我不会说的,是王后娘娘找公主殿下,你现在就去吧。”庄先生说着眼睛望向珊玥的身后地方。
珊玥赶紧回头看去,看到母后正站在离学宫门口不远的地方站着,惊得赶紧挺直腰站起来,半低着头说:“母后,你怎么来啦?”
听到珊玥叫母后,学宫里两位王子和伴读都站起来转过身跟王后行礼,只有了庄先生在坐着一动不动。
“你们都坐下吧,继续听庄先生讲课。玥儿,你出来,母后有话跟你说。”王后说完面带笑容对庄先生说:“庄先生,您继续讲课吧,不打搅你了。”说完转身往门外走去,庄先生好像没听到王后说话一般,头也不抬眼睛一直盯着手中的书本。珊玥只好跟在王后说身后出了学堂。
出了稷雍宫,珊玥像做了错事的孩童只敢跟在母后的身后,自己也不敢问母亲要带自己去哪,更不好问到底找自己是因为什么事情。就这样走了一刻钟来到御花园,又走到依雪亭王后才停下来。
“这里清净,玥儿以前很喜欢跑来依雪亭玩耍,有多久没来了?”王后面带微笑看着珊玥说。
“去年冬天还来过,这里只是赏雪时候才会来。母亲怎么会想到来这里了?”
王后来到一张白色石桌前坐在白色的石鼓凳上,:“今天想和玥儿说说话,这里清净便来了这里,这里空气好,没有雪的时候还可以赏荷花。玥儿一直说自己喜欢荷花,连婢女的名字还是玥儿取的,这母后可没有忘。”
珊玥跟着进到依雪亭里,站在母后旁边没说话也没敢坐下来,王后看向珊玥,亲切的说:“坐吧,我今天找你是因为有事情跟你说,是好事,别紧张。”
珊玥怯生生坐下来,:“母后,我没紧张,母后亲自来到学宫一定是重要的事情,我只是想不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能跟我搭上关系的而已。”
“今天你父王刚接见了云昭国来到使者,你父王叫我来跟你说说跟使者来有关的事。”王后笑着说。
“母后,云昭国来了使者怎么跟我有何关系呢,那是父王的国家大事,怎么要跟我说了?”
王后笑着说:“云昭国使者来不单是为了国家事而来,主要是来跟你父王提亲的。”
“母后,”珊玥听到说提亲心中不觉一震,“这有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跟玥儿有关系了,因为使者来的目的就是跟你父王谈你的终身大事而来的,过些时候云昭国的王子要亲自来宛州迎娶你,接你回云昭国。”
“母后,我不去!”珊玥听到说使者说来提亲而且还要把自己带到遥远的地方,马上坐不住了,猛的站起身说:“不管是什么王子还是世子我都不要去。”
王后没有生气,只是看着珊玥,伸手把站起来的珊玥扶坐回石凳上。“这门亲事一直没有告诉过你,你有怎样的想法母后都能理解,你已经长大了,女人长大始终说要嫁人的。”
“我生活在宛州城里,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我看到每个人都这么熟悉,我喜欢跟他们在一起,嬉耍,说话甚至打闹,因为我的心和身体已经完全融入这片土地上,我就是这里的一部分,今天母后突然去到稷雍宫,就是想告诉我这一件事情,我连考虑的时间也没有了,觉得是你们就在我睡着的时候把我卖了,卖到一个我思想所及都无法想到的遥远地方。”珊玥伤心的说,眼睛布满哀伤和愤怒。
梅朵王后呆呆的看着珊玥,就像看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很多话在心里想说却又说不出口,脑海中呈现的是一幅幅往日的画面,那里的每一张笑脸,每一个动作都是一个稚嫩的小女孩的的音容笑貌,她从来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女孩突然间长大了,变得陌生了,变得让自己的心难以忍受的抽痛。
珊玥继续说:“母后,您都没见过这人到底长什么样,没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就连这个人的脾气好不好都不知道,就是一个从来没见过没说过一句话的陌生人,母后希望玥儿嫁给这样的一个人呢吗?”珊玥说着轻轻站起来走到王后身边,双手拉住王后的手臂,哀求道“母后,你跟父王说别让我嫁到云昭国去好吗,我真的不想离开母后,不想离开父王不想离开宛城。”
王后扶住珊玥肩膀,示意她坐在下来,才温和的说:“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从你出生第一天就把所有的爱给了你和你哥哥,你父王也是同样的爱你,现在你已经长大了,我没想到一转眼你就十六岁了,我也舍不得你离开到这么远的地方去,唉....”王后叹了口气,拉着珊玥的手,眼神有些暗淡“这是每个女人的宿命,这门亲事是你刚六岁时候你父王和云昭国大王定下的,你父王见过二王子,人生得随云昭国的王后,她可是个大美人。”
“男人生得不像个男人却长成女人模样,女儿更是不能嫁给这样的人了。”
“母后不是说二王子长得像女人,是说人长得好看标致。”
“好看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反正我就是这样的人。我要嫁就嫁像父王那样有着健壮的身体,皮肤上有太阳留下的光泽,端起酒杯就一口喝光的男人。我只嫁给我爱的男人。”
“你父王说了,二王子虽然不是世子却是最得云昭国君宠信的王子,在王子里也是最有智慧的一个,现在来的只是先到的使者,二王子还要过些日子才能到宛州亲自接你回云昭国。”
“母后,我今天不想听有关云昭国王子的事了,我现在心里很乱,这事情来的太突然,我没有准备好,而且我也没有离开宛州的打算。”
“母后能理解你的心情,全天下的女人都没有自己选择婚姻的权利,你母后嫁给你父王的时候跟你的想法说一样的,开始也是坚决的反对,嫁给一个陌生人是在少女时候永远也想不透的一件事,可后来才发现,自己身边的每一个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我的母亲是这样,我母亲的母亲也是这样,他们嫁给我父亲,我爷爷,她们都很幸福,直到她们死去的那一天都没有后悔嫁给这个最初并不愿意嫁的人,直到有一天,她们给这个男人生儿育女了,你才发现,所有这些都是早就安排的,上天把最好的东西分给你的时候,机会只有一次,你不要别人就抢走了。”
“母后,你到过云昭国吗?”
梅朵王后身子微微一颤,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女儿说的这句话,她想到云照国的遥远,想到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将要离开自己。想说的很多话都被堵在心口里,涌出来的是不安和苦涩。
“母后,我想独自一个人呆会,”珊玥神情沮丧,双眼看不到往日的清澈光泽,“父王为了関国的江山抛弃了我,母后你为了颜面也舍弃我,我觉得你们都只为了自己而不顾我的感受和真实想法,我现在只想离开这个充满交易铜臭的地方,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想我自己将来的命运。”珊玥说完无力地站起来,转身头也不回看王后一眼就走出依雪亭,只有纤细瘦削的身影在王后梅朵带着无奈与失落的眼神中久久也挥之不去去。